《人人都爱长公主（穿越）》白鹿谓霜

101、第 101 章

　　“舒大人，陛下传您。”

　　一身深青宫服的內侍疾步出来，低眉顺目，拱手请面前的男人进殿。

　　舒绍卿原望着远处，闻言回过头，颔首示意，越过內侍，提步入了宫殿内。

　　帝王抽空抬起头，推开搁在案上的折子，捧起盏热茶，饮了几口。虽刚入秋，但殿内竟然已经烧了地龙，舒绍卿甫一进殿，便察觉出殿内过高的温度，心头生出一股古怪之感。

　　他微微蹙眉，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萧桓咳了句，道，“赐座。”

　　很快有內侍搬来椅，舒绍卿谢过帝王，便坐下了。

　　萧桓看他，随着谢家尚主，萧桓如今更信任同阿姊成亲的谢羡，对于舒家，比起从前，的确是稍稍疏远了些。萧桓心中猜想着，舒绍卿今日怕是为了这事来的。舒绍卿的官肯定是不能升了，不如便在舒家那个舒子朗身上施恩吧。

　　思及此，萧桓打起精神，问道，“少卿大人来找朕，所谓何事？”

　　舒绍卿却全然没想起自家侄儿，他今日穿着红色官服，双手放在身前，下意识摩挲着左手的白玉扳指，神情郑重，似是深思。

　　萧桓正觉古怪，舒绍卿一贯是肆意的性子，何时见过他这般模样，刚要问，却见舒绍卿周身气息犹如变了一样，抬起头，看向他。

　　只见舒绍卿露出个笑，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的笑，淡淡开口，“臣想向陛下求个恩典。”

　　萧桓狐疑，“恩典？”

　　舒绍卿一笑，点头肯定道，“微臣想请陛下赐婚。”

　　此言一出，萧桓都愣了一下，下意识便想起当初阿姊未嫁，舒绍卿那仿佛随口所出的求婚，和现在的郑重比起来，当初求娶阿姊便显得草率而随意了许多。

　　毕竟是旧事了，阿姊如今都已嫁入谢家，萧桓倒也没想揪着旧事不放，摇头带着一丝打趣道，“是谁家的娘子，竟叫舒卿这般上心，怕是生得花容月貌，天仙下凡了。”

　　舒绍卿慢慢笑了，点着头，坦诚道，“在微臣心中，她的确是天仙下凡。微臣爱慕她已久，还望陛下成全。”

　　萧桓这下真的是有点好奇了，谁家养出这么厉害的娘子，连舒绍卿这个浪子都能收服，还一副甘之如饴、用情颇深的样子。

　　他道，“爱卿还未言，究竟是哪家的娘子，姓甚名谁。”

　　舒绍卿慢慢道，“那女子姓萧，名唤仪容……”

　　他说到一半，看到萧桓蹙起眉，微微笑了下，继续道，“仪表端庄的仪，容色逼人的容。”

　　萧桓脸色霎时大变，舒绍卿怎么会提起阿姊的名字，他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

　　那一瞬间，萧桓心中划过诸多念头，最终落在杀人灭口四个字上，他抬起眼，冷冰冰看向舒绍卿，沉沉的声音，“少卿大人莫不是醉了？长公主亡故多年，你要如何娶？”

　　面对少年帝王暗含威胁的话语，和他满眼的杀意，舒绍卿丝毫不俱，只是抬起眼，直视年轻帝王，微微笑着，“这个问题，陛下比微臣更清楚，不是么？”

　　他果然知道阿姊回来了！

　　他果然知道！

　　萧桓咬紧牙根，一言不发盯着舒绍卿。

　　舒绍卿亦面不改色，回望着年轻的帝王。

　　萧桓终于暴怒，蓦地起身，将案上杯盏一把扫开，瓷器炸开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之中，显得愈发的响。

　　他冷笑着道，“舒绍卿，朕不管你谋求什么，算计什么，朕今日明明白白告诉你，绝无可能！你要娶她？你爱慕她？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萧桓咬紧牙根，“你一直和阿姊不合，如今却说爱慕她？你的爱慕，便是嘲讽她‘颜色鲜妍，不堪为贵主’？！你的喜欢，便是处处针对她欺负她？！”

　　“你们个个都说自己喜欢她，她去和亲的时候，你们谁站出来了？你们谁帮她了？她死在北魏的时候，你的喜欢又在哪里？！”

　　年轻帝王一句句质问，令舒绍卿无言以对。

　　萧桓问他为萧仪容做过什么。

　　他做过的。

　　最开始，他只是想逗她，见她愠怒模样，恨不得上来咬他一口，这样那样的样子，他都很喜欢。每次他惹萧仪容生气了，她起初隐忍，渐渐便抛下那些深宫规矩和伪装的沉稳，同他吵、瞪他。

　　后来漫长的怀念中，舒绍卿总算明白自己当时的想法，他爱极了她明艳鲜活肆意的模样，所以才会一遍又一遍招惹他。然后，私下又借着舒家执掌太府的关系，将最上乘的布帛珠钗，送进萧仪容宫中。

　　他那时还未掌管舒家，父亲得知他的动作后，还来告诫过他，道，“年少慕艾，并非错事。但你是舒家未来的家主，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他那时候想的是，父亲在说什么，什么年少慕艾。他不过是想做，便那样做了。

　　他后来想，当时若是被父亲点醒了，直接去先帝跟前求娶，后来的事情大抵便不会如此了。先帝一直想借公主的婚嫁来遏制士族，拉拢或是挑拨，只要他当时求娶了，先帝没有任何理由不答应。

　　可是，他明白得太迟了。

　　那时候，南晋要同北魏和亲，他怎样想，都猜不到，人选居然会是萧仪容。明明她不是当时还未出嫁的公主中最大的，先帝选中的，偏偏是她。

　　和亲，出嫁，城门外的三跪，然后萧桓被封为太子。

　　一切的一切，快得叫舒绍卿来不及反应，他上过折子，想要说服先帝放弃和亲。他跪在父亲面前，说自己想要娶萧仪容。

　　他甚至想过，带人去把她抢回来。

　　她嫁到了北魏，他命人潜入北魏，打探她的消息，一点点一滴滴，她认了袁琅做儿子，袁琅待她很孝顺，她冬天格外怕冷，从来不出宫……

　　他就那样在南晋，靠着这一点点的消息，聊以慰藉。

　　后来，袁琅称帝了。

　　他心底开始激动起来，他想，萧仪容这下总能回来了。

　　即便只是回来探亲，能见一面，也是好的，他当时甚至想，到时候我去接她吧！跟她说，其实你明艳的模样，我很喜欢，喜欢得这些年一想到你，心头都疼得厉害。只是乔仲岑那厮定然是要同他争的，他得想个法子，将乔仲岑打发走……

　　他想着想着，盼着盼着，到了那个冬天，从北魏传来一个消息。

　　萧宜容死了。

　　死在寒冷的北魏，死在冬日。

　　她死了……

　　不是走了，是死了……

　　萧仪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再也不会有机会，亲口告诉她，自己这些年的后悔，那些日日夜夜愈发清晰的爱意，再也没有机会，被她得知了。

　　……

　　舒绍卿闭了闭目，再睁开眼，眼里没有一丝动摇，“无论陛下信或不信，我的心意不会变。”

　　萧桓见他冥顽不灵模样，只觉得可笑，道，“那又如何？她嫁人了。谁叫少卿大人自己不长眼，说喜欢她，却又认不出她。说喜欢她，却算计她。”

　　“我会把公主的遗骸，从北魏带回来。”舒绍卿淡淡说道。

　　萧桓嗤笑，“千军万马都做不到的事，你倒是有自信。好，若是你能把阿姊的骸骨带回来，日后，我便不阻你追求阿姊。但赐婚一事，绝无可能。除非阿姊喜欢你，否则我绝不会赐婚。”

　　舒绍卿原也没想过强行叫萧仪容嫁给自己，只是，萧桓是萧仪容最在乎的人，萧桓若是对他怀恨在心，从中作梗，也能给他添不少麻烦。

　　二则，他要去北魏，带回萧仪容的骸骨，瞒不了萧桓，索性把话摊开说。

　　萧桓今日气得不轻，看舒绍卿只觉得碍眼无比，甩了袖子，冷笑道，“既然话说完了，那少卿大人便走罢，朕很忙。”

　　帝王送客，舒绍卿自然也没留下的理由，他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办。

　　他起身，拱拱手，慢声道，“微臣告退。”

　　出了宫殿，庭院中一株桂树开得热烈灿烂，桂香扑鼻，微风拂过，香气更加浓郁，舒绍卿感觉，自己身上仿佛都熏了桂花香一样。

　　他拍了拍官袍，朝前走，踏过宫门，却见到夹道中走来一人。

　　那人身材高大，正值壮年，一张脸板正肃穆，正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宜郡公曹缺。

　　舒绍卿站定，颔首，“宜郡公。”

　　曹缺闻声看过去，见是舒绍卿，沉默着点头。

　　舒绍卿忽的想起，前几日听说，宜郡公的那位老母似是病得越发厉害了，也难怪宜郡公面色难看。

　　他无暇关心旁人家事，也就是那么一想，二人便错过，各怀心思，朝着不同方向走了。

　　舒绍卿回府，同府中人道，陛下派他出去一趟。

　　舒家一屋子人自是习惯的，让他路上小心些，唯独舒大夫人一人，面露愁色，甚至偷偷留了舒绍卿说话。

　　舒大夫人小心翼翼抱怨着，“怎么就这会子要出门了，你好不容易相中了一个姑娘。这一去，也不知道要耽搁几日。”

　　顿了顿，又试探道，“要不你同我说说是哪家小娘子，我好替你出面见一见，不说定下亲事，总要把舒家的诚心叫那小娘子知道的。”

　　舒绍卿缓缓笑，道，“阿嫂不必担心，等我回来了，我会亲自上门。”

　　舒大夫人一阵欢喜，又一番嘱咐，道，“那你可要早些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舒绍卿笑着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