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是恋爱脑》樊希

1、序幕

　　我有点害怕了。

　　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刚刚是篝火晚会，族人们兴致盎然，喝了许多烈酒，吃了许多平时很难吃到的肉，那肥嫩的野山猪真的是令人馋急了。可惜母亲不允许我多吃，母亲总是这样，条条框框，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但是我不会生她的气。

　　我只有一个母亲，她也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们相依为命。

　　我一个人走进了树林里，我有点不开心，我就是这样嘴里身体貌似都很开心，但是我的心里从未开心过，我为我母亲的贫苦生活而忧心忡忡，我为我的未来而战战兢兢。

　　我眼里有霜，看到的一切都是悲凉。
　　我心里无情，梦到的所有都是坟崖。

　　从小，我就是不喜交往，我眼里心里都只有我母亲一个人，我愿意上山去挖野菜拾蘑菇，然后到街头换点布料。我也愿意不上学堂，跟着屠夫打杂，心里惦念着他卖剩下的肉，母亲有点胖了，我心里开心的小人，蹦跶了好几圈。

　　而现在我却一个人在树林里跌跌撞撞。
　　我为刚刚我的大胆而开始胆怯，我怎么可以因为一时莫名其妙的冲动，而跑进了这个平时白日也很难走出来的树林。真是个傻子，我心里暗自骂自己，骂了两句，有点不忍了，我也为自己开脱，会出去的。

　　大不了白天再出去，也就是在外面待一个晚上，又不是没有过，只是我害怕，我害怕母亲脸上焦急的泪，它们不是滚落下来，它们是直直刺在我的心窝上。
　　树林里黑漆漆的，时不时踩到地上的枯树枝，嘎吱嘎吱的响着，我不想走了，反正也出不去，接着一点点冷月光，摸了摸一棵粗壮的树，我背靠着它，打算眯一会会。

　　眼皮早就在打架了，我一边渴望去见识一下族人常说的死亡极乐世界，一边又舍不得我的母亲，此刻我却不管不顾地，一心直往那处极乐，听说那里有阳光，是真正的和煦的清风，花草的香，还有那邻家秀气的姑娘。

　　迷迷糊糊不知道多久，耳边是叽叽喳喳的鸟叫，不算很频繁，但有些刺耳，我…

　　咦？

　　我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

　　如果忽略掉自己也是个小男孩，这个小孩子是哪里来的？怎么在我怀里？

　　温温热的身体抱起来软软的，拨开男孩有些过于长的头发，白皙的小脸蛋，还透了点粉红，鼻子小小的直直的，嘴巴是樱花红色，眉心还有一颗小痣，小痣长得极为端正秀丽，显得整个脸庞都生动活泼了起来。

　　我直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小男孩扭了扭自己的身体，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很久才用他那双能透着碧湖的涟漪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我也不和他说话，也不问他什么。

　　我只是不停地捏他的脸，软软的糯糯的，不知道咬一口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叫声，我感觉我貌似自己凑近他的脸，哎，我咬下去了。

　　我属狗的啊，我才想起来，他只是痴痴呆呆地让我咬，我并不是轻轻地咬那种，我是要把那块肉吞进嘴里，我饿了，你知道吗？都怪母亲不许我多吃那野山猪，我现在饿得只想把这个小男孩的脸咬下来一块，我想细嚼慢咽，我想吞掉。

　　肉没有咬下来，因为我的口腔中全是铁锈的味道，我松开了口，慢慢地我挪开了嘴，我不开心了。我是真的不开心，我想吃掉他还得先煮熟，因为我讨厌那个铁锈味儿。

　　他的脸上有一个极深的牙印，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混着他的眼泪，低落在我的身上，因为我还抱着他呢。我嫌弃地撇撇嘴，有点脏啊，回去还要洗衣服，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相信我回不去。因为我知道我的母亲会一直一直地等我，她只有我了。

　　我又凑近了他的脸，凑近了这才发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喜悦，之后又是呆呆傻傻的，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得证，这是个傻子。他可能又以为我要继续咬他了，他甚至为我想要吃掉他，而兴奋了起来。

　　我舔了舔他脸上的伤口，浓重的血腥味儿让我有些受不了，狠狠地吐了好几口唾沫在地上我才缓过来，血止住了，终于不再流了，因为流血会让我想起，母亲砍柴的情形，母亲砍柴的时候，身上总会溅上红色的黏糊糊的东西，柴好像是白色的，它还会发光呢。

　　与刀碰撞起来貌似还有清脆的声音，但也有钝声，我只见过一次母亲砍柴，因为母亲从那以后都不准我去看她砍柴，真的是，不想我做砍柴这行就直说嘛，我可以做屠夫啊，族里的老屠夫一直说我给他打杂做的很好都嘛。

　　我又捏了捏他完好无损的另一边脸颊，可能他脸上的肌肤被扯着有点疼，眼里的泪貌似就没停过，我也懒得出声安慰他一下，毕竟我是真的想一口一口把他咬碎，吃掉。

　　食物是没有话语权的。

　　不对，后面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大白天的，我在小男孩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看到了，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团黑乎乎的影子，不行，这是我的食物，我得把他藏起来。

　　我仍然记得前段时间，我捡到的一块贼好看的石头被织布家那个死肥仔抢走了的事情，如果不是我还要用野菜蘑菇去换他家的布，我早就打他了，不，我要忍住，我偶尔还会对他挤出笑容，附和地陪他玩一会，布是可以拿来做衣服的，冬天更加需要。

　　我的食物可不能再被抢走了。

　　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跌跌撞撞，脚步急促，我拉起他的手，到处寻找避身之所。在浓密的树林疾走，仿佛看不到尽头，偶尔回头望着小男孩的眼里，那团黑影始终还在追赶。

　　不能停，我不能停，我不停往前面跑，偶尔被树枝划伤了的手臂，脸颊，大腿，我也不会停下来的。心中有目的，纵使粉身碎骨无影无踪，我也风雨兼程砥砺前行。

　　这个时候我还在心里暗自鼓励自己，有地方了我才能把我的食物存放好，甚至找到锅了，我才能煮熟，去掉这血腥味儿，再叫上我的母亲，一个冬天的食物就不愁了。

　　想到这里，我又猛地停下了脚步，我回头，一口亲在小男孩的另一边完好无损的脸上。真棒，我的食物还在我手里，我想要的肯定都会按照我的心中所想，一一实现。

　　我顿住了，前面有一个房子，很大很大的房子，房子外面还围了墙，门口的铁门上面貌似有字，可是我不识字。但是这个房子是真的大，从前面往过去左右和后面仿佛都看不到尽头。我要拉着他进去，他仿佛眼里溢出了光，手有点抖得厉害。

　　我有些纳闷，但迟疑半秒，我们终于还是进去了，铁门是打开的，我拉着他进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的脸庞在我的脑海里更加形象深刻起来，她生下我养我，她打我骂我，她抱我哄我，所有的一幕幕画面在我脑海里穿梭自如。

　　我真真实实感受到了手里的温热，我得保护我的食物，我将杂念抛开，我还是拉着他进去，坚定地走了进去。

　　我可能不知道，我们再也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