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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大禹之子 ...

  •   荒川河岸,风雨欲来。

      黑云将苍穹压得极低,仿佛触手可及,伴随着大地发出的细微震颤,远处暗沉无光的天色里飞来一只落单的孤鸟,凄厉惊恐地叫着,快速地隐没在了云层深处。

      姑射昭将权杖直直地插在荒川岸边,四周膨起的黑气结界让姑射卿等人无法靠近分毫。而她则站在结界中央,有恃无恐地注视着几人。

      “公子,你终于来见我了。”她今日似乎是精心地上了妆,还换回了女儿家的装束,发髻轻绾,长裙迤地。有些紧张地看着姑射卿,生硬地扯了扯嘴角。

      姑射卿抬眸看她。

      少女容颜明净,素洁美好,倒也符合了他当初为她赐名之意。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有银河晨辰之璀璨,光耀回转于天的明亮。

      可惜……

      “阿昭,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他叹了口气,忍不住劝诫。

      姑射昭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眸光微闪,却只是微微攥了拳,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姑射昭,你还我国主!”

      藻夫人想到姑射翰被盗的尸首,愤怒大喊。她目眦欲裂,再也等不及地飞身而起,欲图去拔那权杖,却不想被结界强大的禁制弹开,跌在了远处的沙石上。

      姑射昭摇了摇头,表情说不清是唏嘘还是嘲讽:“夫人,不过是一个死人,也值得你这般焦急?”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姑射卿身后的笙箫,笑容里徒然显出几分狰狞,“我是让你拿这女人的命来换,可不是让你寻她来作帮手,与我对立的。”

      笙箫本抱着月半探头张望,听到这话,连忙和雪团子一起缩回了脖子。

      “不!”藻夫人虚弱地摇头,“如今能救翰的,唯有钟山烛君,我不能伤害笙箫!”

      “我不管那钟山烛君是个什么东西!眼下权杖在我手中,连荒川之主都要为我所用。夫人,你还需想想清楚,莫要忘了,你心心念念的国主大人,现下正孤零零地躺在那冰冷的河底,等着你带他回去呢!”

      “你竟敢,你竟敢……”仿佛浑身的力气都在瞬息之间被抽走了,藻夫人终于崩溃地瘫倒在地,掩面而泣,“求你,把他还给我,求你……”

      姑射昭神色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再次把视线落在了姑射卿和他身后的女子身上。

      “公子……”她唤了他一声,语气哀伤,“莫要再护着她了……此世漂浮无常,浮生过隙迅疾,百年人生弹指一瞬,纵你术法滔天又如何?她非凡人,而你终会老去啊。”

      说到这里,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权杖上的玉石,突有一道红芒从中激起,直达天际,拨开了黑压压的云雾,显露出雾后寥寥可数的几颗星辰。

      “你看!”她抬手指去,“从天罡到河魁,这十方大荒里漫无边际的星辰奇光,正是我等凡人穷尽一生的追求和向往,你何故执着?不若与我一起携手长生,同登天寿,弃时间如遗。”

      姑射昭声声诱导,眼中光芒炽烈,却让姑射卿不耐地蹙起了眉头:“卿早已说过。”他展开折扇,轻轻一摇,“叶上白露、水中新月、南楼暮鼓、金谷咏花,终会如浮云消逝,遁隐于黄昏之外,而卿能留住的,唯有心底那份见过才知的美好……国师大人,卿从不是一个不知魇足的人,既已等到了心中所念,那么眼下的每一寸光阴都弥足珍贵,又怎敢再生他想。”

      “心中所念?再生他想?”姑射昭低下头,掩去一抹阴鸷的笑意,突然从权杖中运出一道红芒,直直击向了笙箫。

      姑射卿大惊失色,连忙搂着身后的人仓皇一避,可袖袍却被那道红芒灼出了一个洞来。他顿觉心有余悸,怒声斥道:“姑射昭,你真是疯了!”

      “对!我是疯了!”姑射昭大笑起来,直笑出眼泪,“公子!我是为你而疯的!求你不要用这样疏远冷漠的眼神看着我,不要用这么心满意足的语气跟我去谈论另一个女子。你知道吗?你每次唤我国师,都让我觉得整个世界坍塌了……”

      姑射卿牢牢地将笙箫护在怀中,一言不发地注视姑射昭。

      笙箫摩挲着月半的耳朵,等了半晌,却没有听到姑射昭的任何动静,忍不住从缝隙里偷偷打量她,见她一脸悲戚地站在那里,好似失了魂魄般摇摇欲坠,虽生得英气,却没有想到是一个如此脆弱的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声道:“那个……姑射昭,你真的那么想长生吗?可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死呢?真想要的话,我给你一块手臂上的肉行不行?别的地方……我真的特别怕疼!”

      姑射昭闻言一愣,嗤笑道:“原是个脑子不灵光的痴傻之人!”

      “痴傻之人?”笙箫想了想,立刻反击,“那你也是啊!”

      姑射昭目光一冷。

      笙箫继续道:“痴傻怎么了?痴痴傻傻的也没什么不好呀?不好的,应当是没有人陪你一起痴傻!”

      姑射昭目光更冷:“你嘲笑我身侧无人?”

      “没有没有!”笙箫真怕她再飞来一击,慌乱地解释起来,“我只是觉得,这大荒之中的许多生灵,其实都是痴痴傻傻的。他们笨拙地爱着生活,努力生活,或许锋芒毕露,或许深藏若虚,但是你终归无法界定什么是清醒啊?他们只是渴望拥有很多,故而才会不知疲倦地去追寻那些看似不凡的东西。但是啊,正因为看见什么都觉得惊奇,觉得好,才会心中生出向往,生出乐趣,才会更加努力地生活啊……”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去看姑射卿,见他一直深深地望着自己,嘴角笑意温柔,似乎十分耐心的样子,顿时得到了鼓励,抬脚迈出一步,对姑射昭继续道:“其实,我说了这么多,不是想说你追求的好或是不好,我只是看到你确实很傻,你在自己的世界里找不到自重感,所以就想从更加空虚的东西里满足自己。可是自己的问题,终究还是要自己解决啊?像你们刚才所言,朝露日出而散,蜉游及夕而死,夏蝉春来而灭……其实,正因世事无常,才能造就美好,正因短暂,故而愈显珍贵……你为什么非要追求长生呢?嗯,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痛苦的样子。我觉得,你不如放弃比较好……”

      姑射昭静静听她说完,摇头苦笑:“笙箫,你已经得到了,才会说得这般简单。”她看着眼前一对璧人,心有不甘,“可是,凭什么你们就是天造地设,我就得是求而不得呢?其实我不是输给了你,我只是输给了时间,若我能活得长久,就一定可以得到公子的心。这长生,我志在必得!”

      她说着,又要举起权杖,却冷不防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冷嘲。

      “哟,你手里的东西有这般好用?竟让你如此肆无忌惮!敢在海族二殿下面前耀武扬威?”

      九湮和木子杞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停在姑射昭面前,上下打量着她。

      “阿九,你终于醒了!”笙箫挣开姑射卿就要跑过来,却被九湮抬手制止。

      “好好站在那里,别过来,别说话,我这边有要紧事!”

      “好嘞!”笙箫立刻应道。

      九湮又瞥了一眼她怀里的雪团子:“白泽,你若还是个活的,就给我护好你家主人,别总便宜那白衣小子,让他捡了那么多回英雄救美的机会。”

      “明白!”雪团子看她不明深意地笑着,吓得抱紧自己,在笙箫怀里瑟瑟发抖。

      姑射卿毫不意外地被点了名,同样心神一绷。他有些错愕,总觉得,九姑娘自醉酒之后,便放开了性子,索性,就莫名的,有些……端不住了?

      “你到底是谁?”再次看见这个女子,姑射昭依旧不寒而栗。

      九湮瞥她一眼,把身旁的木子杞往后推了推,迎着她道:“是你开罪不起的人!”

      姑射昭握紧权杖,冷笑:“不试过怎么知道?”

      九湮摆手:“不必试,再僭越,你必死无疑!”她说着,余光瞥见木子杞又一脸不满地走到了她身侧,连忙又把他推了回去,对姑射昭道,“方才听你所言,想必你早已知晓了姑射卿的身份,对吧?”

      姑射昭闻言,神色微变。

      九湮道:“既如此,就更应知晓,手中权杖非你之物。虽不知你从哪里学来这一身偷天换日的好本领,但你屡次冒犯笙箫,姑射卿都未曾对你出手,想必还是打算留些情面的,那我也不好太过苛刻。眼下,此刻,我们平静地解决此事,你要永生,我给你,然后你滚,可好?”

      她用得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姑射昭听清她话里的意思,思绪飞转,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九湮在来时的路上,已和木子杞约定好尽早回去,故而言谈之间删繁就简,只求速战速决。她扭头看了眼藻夫人,似乎是才想起来:“哦,当然,你滚之前,需得将这只小九尾的东西,还有姑射卿的东西,统统还给他们!”

      她说着,突一抬手,轻而易举地就从姑射昭手中夺过了权杖,动作不停,直接抛进了姑射卿怀里:“喏,此物是你的!”

      “……?”姑射卿本就听得云里雾里,此刻更显莫名。

      九湮摸了摸鼻尖,试着言简意赅地为他道明:“这柄权杖,还有你府中那只辨不清人的蠢鸟,皆是你父亲派来寻你的,不知怎的会被这个国师截了!还冒用了这般久!”

      “我父亲?”姑射卿心下忐忑,百感交集,忍不住涩道:“他,是谁……”

      “大禹。”

      九湮吐出这个名字,神色严肃:“姑射卿,你乃颛顼后代,大禹之子,居五方天帝其一,和笙箫一样,同为这十方大荒少有的上古血脉。”

      “此事说来话长……”她幽幽叹息,正欲开口,却对上木子杞眯起来的一双眼,语气倏而一转,“不过我长话短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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