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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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彦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暖和，暖和的不可思议，他以为自己是死了，但是手和脚都莫名痒酥酥的，他忍不住动了动，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且好好的睡在床上。
“哎！”一个头发半白的女人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掖了一下他身上的被子：“孩子，你醒啦？”
华彦楞了一下，在被窝里蠕动着想坐起来，却被按住了，陈大娘眯着眼睛笑道：“别怕啊，大娘不是坏人，大娘看你在火车站晕过去了，就带你去看了医生，现在你在哈尔滨呢，在大娘家里。”
“……”
陈大娘看华彦不说话，但是也没有要挣扎的打算，拿了个搪瓷的茶缸给他，让他喝口水润润嗓子，然后问道：“你叫啥呀，家里住哪，怎么在火车站呢？”
华彦低头喝了口稍微有一些烫的水，缓缓开口：“我叫华彦，阿姨……我不知道我住哪，我是和其他四个孩子一起被拐卖的，我们跑了。”
“拐卖！”陈大娘很是震惊，随即愤怒道：“真不是东西……”
她低声咒骂了一会儿，对华彦更是怜惜了：“孩子，别叫阿姨了，叫大娘就行，你饿不饿，还冷不冷？”
“饿……”华彦到底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多天的挨饿受冻让他饱受折磨，突然遇到一个好人给他吃喝让他全身都暖暖和和的，当即眼泪就决堤了，开始只是掉眼泪，接着爆发出来，在陈大娘的怀里哇哇大哭，哭到打嗝，止都止不住。
外面忽然闯进来个人，端着大碗一脸惊讶，是个梳着大辫子的年轻女人，她问陈大娘：“妈，怎么了这是？”
“没事，孩子刚醒来，吓着了……”陈大娘抹了一把眼泪花：“大妮儿，这孩子太可怜了！”
被陈大娘唤作大妮儿的年轻女人其实是陈建的媳妇，叫周蒙，也是个心善的人，并且有个八岁大的儿子，她拍了拍华彦的背：“小娃别哭了，饿不饿，吃点姨做的米粥好不？”
华彦打了个嗝，止住了哭声，只是眼泪还在掉，喷香的米粥摆在眼前，周蒙细心的用小勺子一勺勺的喂给他，还用袖子擦掉了他哭出来的鼻涕，脸上笑得温柔：“你个小丫，长得比我家状状好看的多，姨一直想要个女娃，要是找不到家就留在姨家好不？”
陈大娘也很赞同：“对，大娘缺个孙女儿——”
“我……”华彦咽下粥，惴惴不安道：“我是男孩子……”
“啥？”陈大娘和她儿媳妇都愣了。
男娃长得这么秀气漂亮？周蒙想起自己家那和猪一起在泥巴里打滚长大的儿子，觉得真是……什么家能生出来这么漂亮的！不说那些破小子，这男娃比小丫头还漂亮！比那个经常跟瑜哥儿玩的璇璇还好看！
华彦本来以为陈大娘和周蒙会很失望，没想到她们更喜欢了，陈大娘道：“这下也挺好，让状状看看人家多乖多俊，整天野猪崽子似的就知道疯玩！”
“对，妈，啧啧，看看人家孩子，是我这个当儿媳妇的没本事啊，生不出来这么好看的，也教不出来这么可人心的！”
“不怪你！小蒙！”陈大娘大手一挥：“我自己儿子啥样我清楚，主要是我儿子遗传不好！”
华彦显然是没料到她们会是这种反应，不过他感觉真是太好了，没给她们带来失望。
华彦的手脚都冻伤了，肿的老高，陈大娘给他抹了药膏，刺在疮口上火辣辣的，闻起来味道也很冲，周蒙拿了个粉红色的手焐给他，又换掉了他全身的衣服，华彦穿着陈大娘孙子状状的小皮袄，揣着手焐，戴着顶小狗头帽，还围着围巾，小脸蒙的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屋里左转转右转转。这屋子不算小，是那种典型的东北之家，暖炕当床，火炉烧的很旺，红色的火舌舔了一把冰凉的空气，在煤球上跳动着，摇晃着，映出火炉前的人的影子也在微微摇晃，华彦下床之后就没再上去，而是坐在炉子边帮刘大娘剥蒜瓣，时不时抽动一下鼻子。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瑜哥儿快来，我给你看好东西！”
周蒙在外面骂道：“小兔崽子别胡乱跑，你疯还带着和瑜一起，让你们玩冰溜子——鸡爪子都冻肿了！”
之前说话的孩子嘎嘎怪笑了两声，砰的踢开门，两个身影冲了进来，一大一小，大的是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小的穿着厚大衣，领口翻着毛边，面上嘻嘻笑着，都兴奋地要命。
大一点的就是陈大娘的孙子状状，被状状称作瑜哥儿的男孩叫赵和瑜，小小年纪就长了一张笑起来蔫坏的脸，两个孩子进门突然看到炉子边多了个小孩，赵和瑜问：“状状，这谁啊？”
“不知道。”状状也懵了：“我亲戚家的？”
“你哪有亲戚？”赵和瑜撇嘴：“你家不是没有妹妹吗？你小子驴我？”
“没有啊瑜哥！”状状急忙摆手：“我不骗你，我肯定没有妹妹，不信你问我妈！”
赵和瑜一点也不客气，往椅子上一坐就要脱鞋子，他那双小皮鞋不知道是糟了什么灾，水淋淋的，袜子都浸湿了一点，他把脚翘到炉子边烤火，瞅了一眼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下的华彦，想起了下午他们玩的游戏，钱胖子眼馋他的玩具枪，非要和他比赛用弹弓打冰溜子，让他押玩具枪，其他几个坏小子也跟着起哄，纷纷押上自己的小玩意儿，东街混世魔王赵和瑜岂会怕了他们？一整条街的冰溜子都打掉了，其他小子加起来也没能赢他，钱胖子不信邪，输到最后把妹妹都押上了，其他小孩也纷纷效仿，有妹妹的押妹妹，没有亲妹妹的押表妹堂妹，结果全家的妹妹都输干净了，相应的，整个东街屋檐底下的冰溜子都被打断，无一幸免……
华彦感觉到小魔头在看他，又挪远了一点，这时候状状去找他妈妈“兴师问罪”去了，屋里就他们俩，赵和瑜脑子一抽，学着电视里的场景挤过去笨拙的用肿了一根的手指头去挑华彦的下巴，华彦往旁边一闪，用力推开他，赵和瑜一个不稳当，被推躺下了，磕到了后脑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打我？”
华彦冷着脸：“滚！”
东街小霸王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就在赵和瑜想扑过去收拾他的时候，门被陈大娘推开了，她端着个洗脸盆，一看到赵和瑜就开始唠叨：“我的小爷，大娘我刚走三天你就闹冻疮，没大娘看着你就不好好戴手套是不？”
“我戴了，手套湿了。”赵和瑜看起来理直气壮。
“手套咋会湿了？”
赵和瑜眼珠转了转：“水浸的！”
“哪来的水啊？”
“冰融的！”
陈大娘笑了：“跟我兜圈子呢啊？状状都已经招了，你们打冰溜子玩的吧？”
赵和瑜呼吸一窒，瞪了一眼跟在他娘后面灰溜溜进来的状状，状状往周蒙后面一躲，嚷嚷道：“瑜哥儿，这不怪我，不是同志不努力，而是敌人太强大！”
“敌人”状状妈皮笑肉不笑道：“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就别吃敌人炖的猪蹄子！”
状状迅速闭嘴，噌噌噌跑到赵和瑜旁边坐下，小声在赵和瑜耳边道：“我问我妈了，我妈说是我奶奶在火车站捡的，是个弟弟！不是妹妹！”
赵和瑜不信：“假的吧，男的哪有这么……”他看了一眼华彦，忽然想起来这个像小女孩的家伙刚才好像还把自己给打了，顿时摇摆不定起来，这，这要是个男孩子，那还真不能往轻了收拾——看看东街上其他坏小子跟他打架后的惨样，要是收拾轻了，太，太丢份了吗不是！
华彦跳下高凳子，哒哒哒跑到陈大娘前面伸手要接陈大娘手里的洗脸盆，陈大娘躲了一下：“哎呀你个小娃，这水烫着呢，大娘不用你帮忙，和他俩一起玩儿吧啊！壮壮，把年前你赵叔送你的那些玩具拿出来，你们仨一起玩！”
壮壮长长的“切”了一声，看着挺不高兴：“我不！”
周蒙扬手作势要打他，壮壮哎哟哎哟躲到赵和瑜身后：“瑜哥儿救我！”
最终还是不得不把新玩具拿出来玩，壮壮的这套玩具看起来价值不菲，是个缩小型的战争沙盘，小巧的兵人，坦克，以及装甲车做的十分精致，美中不足的就是小旗帜上面的图案不是五星红旗，而是星条旗，米字旗，和三色条纹旗帜，是进口货。
赵和瑜见华彦一直盯着看，忍不住嘚瑟起来：“我家里有个比这个还大的，不仅有山，还有水！”
华彦闻言反倒不看了，一副很嫌弃的样子碰也不碰，给小霸王气的有点手痒，想收拾人，但是到底没下手，他还没搞懂华彦是什么来头，万一打起来了让壮壮一家不好做就不好了，于是忍了下来和壮壮一起玩，华彦在原地坐了一会，忽然弯腰从炉子底下掏出来一个乱蓬蓬的纸卷，是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华彦翻开看了一下，差点被上面的狗爬子戳到眼，周蒙看到他拿着那本书，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是壮壮的数学书，你看这破的……”
华彦脱下手套，用小手尽力辗平卷在一起的纸张，翻着看了起来，周蒙觉得这孩子实在是有些神奇，小小的一个人儿，一本正经的拿着本数学书就那么看，问他看不看得懂，他不仅能看懂，还能说得头头是道的，而他才五岁，陈大娘之前就说这孩子也许不是一般人家的，现在周蒙更确定了，一般人家哪能教出这么聪明的孩子？要知道壮壮现在已经八岁了，数学还从来没及格过！
赵和瑜上的是一年级，壮壮二年级，壮壮也不是不聪明，只是脑子跟赵和瑜比起来还是不灵光，周蒙以为赵和瑜五岁上一年级还学英语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还有华彦这种更上一层楼的！
赵和瑜玩了一会游戏，赢得一点挑战性都没有，觉得有点无聊了，扭头瞥到华彦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那本又破又旧的书，淡淡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睫毛时不时因为眼睛眨动而微颤，他心里好奇这个小孩到底在看什么这么认真，但是又不好意思凑过去，几经挣扎之后还是丢下了手里的小坦克，走过去一本正经的拍拍他：“哎，你以后是不是都住这儿啊？”
华彦一开始没搭理他，但是赵和瑜并没有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而是还算老实的在一边站着等他回答，华彦觉得这么不理人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低声道：“也许吧，可能要住一阵子。”
这一阵子，先是十年，后来是半辈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