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异兽录》今天好

12、白骨

　　泽鸣的心里痒痒的，有些好奇。但是一路上走来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对不该好奇的东西感到好奇。泽鸣最后还是决定将此处记下来，问问慕光情况再来看有什么发现。

　　泽鸣走前向此处瞥了一眼，眼尖地发现地上的沙土见有一点小小的、正在移动的身影，不仔细看变会当做蚂蚁忽略过去。

　　泽鸣在小人消失后，曾去找过小人的踪迹。他预感小人会知道一些羽民国的秘密。泽鸣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小人时，他的未尽之语。

　　羽毛一直被泽鸣贴身携带，虽然羽毛的颜色是红色的，有别于泽鸣见到的所有羽人。泽鸣感觉羽毛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也会自行移动，黏在鸾鸟蛋上。这羽毛中应该也会藏着信息。

　　但是小人并不好找，他们仅如蚂蚁般大小，泽鸣还不能花上大量的时间去寻找。寻他们就如在荒原中寻找一颗砂砾。

　　此时，无意间竟找到的了小人，泽鸣心里有些欣喜。

　　仔细看时，发现小人的队伍又少了几点。除了为首的小人外只剩下两小人。也是，这样小的生物生存实在不易。

　　小人也看见了泽鸣。他发出一声尖叫，而泽鸣早已有准备，除了最开始的一瞬头震荡了一下后便没有什么感觉了。

　　小人见泽鸣没有受到影响，便拼命向下钻土。泽鸣发现了，上次的小人也不是凭空消失的，而是他钻土能力一流。而且小人身上的服饰是朱红色的，钻入土中便像是消失了一般。

　　泽鸣早有预料，将土扒开，小人的速度虽快，却架不住他们的身体小。果然一翻开就看见了正在扒土的小人。泽鸣将小人捻在手指上，小人便安静地趴着不动了。

　　“你说，那羽毛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细细的声音响起，还带着细弱的哭腔。

　　泽鸣细看，发现这只和之前看见的那只，穿着的服装有细微的不同。泽鸣突然意识到，自己抓到的这只并不是为首的那只。

　　泽鸣向土地看去时，发现另两只已经不见了。他想着，手上不免用了点力气。

　　“呀！”泽鸣手指上的小人明显被吓到了，他以为泽鸣要捏死自己，忙抖着声音弱弱地说：“我，我还是可以感觉到他们的，我不想死。”

　　泽鸣闻言放松了手指上的力道，他没有像杀死小人，但也不必说出口。他将小人举到眼前，“你说吧。”

　　小人战战磕磕地指路，“好像是在前面。”

　　泽鸣看了一眼，眼前正是幽鴳避之不及的那片空地。

　　他停驻了片刻，还是决定按照小人指路的方向走。错过了小人，下次想要知道真相就不知在多久之后了。

　　“往前直走。”

　　“西边……不对，是东边。”

　　“嗯……好像还要走一段距离？”

　　小人最先指路时还算笃定，但是越走他报路也越是犹豫。

　　泽鸣也发现了他的不对，他食指和大拇指压紧，将小人捏在其中，“到底是哪里。”

　　小人半天都说不出来话，最后终于哭出来：“你走的步子太大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走了，我现在感觉不到他们了。”

　　泽鸣却无暇管小人的委屈。他将小人随意地放在耳朵边上，让小人扒着耳朵的边沿

　　他可以感觉到土壤潮湿的松软，不同于周围因为缺少水而显得风干的土地。脚踩上去有微微的陷落感，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腥臭味，气味环绕蔓延。

　　而这股腥臭味，泽鸣很熟悉。正是腐烂的尸体的气味。

　　泽鸣心中一凛，不管是什么，这里藏着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幽鴳想要逃离此处应该也是被浓郁的腐肉的气息给吓到了。据此可以推论出下面应该藏有许多具尸体。

　　泽鸣找来一根细长的树枝，以树枝代手指，在突然间翻找。果然，泽鸣在戳的过程中接触到了一样坚硬的物体。泽鸣用树枝将土壤翻开。看见了一堆交叠在一起的森森白骨。

　　白骨上面很干净，没有零星的碎屑，像是被人生生刮干净的一般。白骨都被摆出了同一种造型。将手臂交叉放在胸前，他们的脊背弯曲，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那般的姿势。

　　如果仅是一具尸体也就罢了，但这里却是一排的尸体都是这种造型，看起来就有些瘆人了。

　　泽鸣蹲下身仔细看时，发现这些骨头都是人，但都不是同一种人。

　　举个例子。泽鸣是人，羽人也是人，但羽人和泽鸣的骨骼就有些不同了。

　　这里也是，各种不同的人骨。有些骨头甚至是只有一只手的，还有胸前的骨头有一大半都是缺损的，不是故意被磨平的，而是一种圆润的平整的弧度，好像生来就是这般。

　　泽鸣脑海中突然一闪而过，宵烛曾对他说过的没有通过考验的外人的结局。不管宵烛是怎么说，但总归不会是剩下一排排骨架，仪式般地埋葬在地底。

　　宵烛在骗自己，不，不是。泽鸣摇了摇头，宵烛没有理由欺骗自己。那么，这就是慕光发现的真相吗？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泽鸣将扒开的土重新覆盖到了那些森然的白骨上。既然已经不在了，也不该让它们暴露在空气里，入土为安。

　　将白骨重新埋好后，泽鸣呼了一口气。现在也不能够找到小人的首领了，他打算先回去，把白骨的事告诉宵烛。

　　然而就在这时，鸾鸟蛋在泽鸣怀里用力地晃动，它努力地从泽鸣怀里跳出来，砸向了一个凸起的地方。

　　“咔嚓。”清脆的响声。

　　泽鸣忙去把鸾鸟蛋拾起，蛋壳上有小小的痕迹，幸好没有破碎。他刚想出声教训一下鸾鸟蛋，却看见土地突然陷落了一个坑。

　　鸾鸟蛋得意地跳进泽鸣的怀里，红色的羽毛在它的头顶上代替它晃动了一下，像是它自己在骄傲地摇晃脑袋。

　　泽鸣看着那个大洞，迟疑了一下，对着鸾鸟蛋问道：“你是想让我下去？”

　　鸾鸟蛋在泽鸣的怀里摇摇晃晃，像是在点头。

　　在神树中，长老让泽鸣跳了那个坑，结果是一个幻阵以及无边的黑暗，泽鸣现在仍心有戚戚。现在泽鸣看着那个洞，总有些怀疑里面会不会又是漫长的黑暗。

　　但是私心里，他仍然愿意相信鸾鸟蛋的指示，他有预感鸾鸟蛋不会害他。他的直觉也在许多时候起到了救命的作用。

　　泽鸣弹了一下鸾鸟蛋，便顺着洞跳下去。

　　陷落下去的洞有些深，也没有可以供人行走的台阶，泽鸣只能感觉到自己在持续的下坠，他将长刀插在壁上，才减缓了一丝下落的速度。

　　也就是一段很短的时间，泽鸣的脚踩在了地上。

　　羽民国几乎到处都有光，只是光的深浅罢了，就连突然出现的深坑里也有不暗的光。

　　这里的腥气浓重，腥气臭气像是变成了有实体的雾气，黏稠地裹在皮肤上，钻入鼻息间，令人作呕。地上也是令人泛起鸡皮疙瘩的触感，像是血液，又不是特别像。只感觉一阵令人不舒服的触感从脚下蔓延到身上。

　　黏稠的、滑腻的，踩在上面走过，便发出“哒哒”的粘液与地面接触的声音。

　　泽鸣不知碰到了什么，便听见“哐当”一声。一滩不知名的粘液流在泽鸣的脚边。

　　那液体有些像蛋液。

　　羽人喜欢吃鸾鸟蛋，尤爱这种“原生”的味道。他们会就着露水，敲开蛋壳的顶部，倒着吃。在他们看来，新鲜的刚敲开的蛋，细腻的绵软的带着初始腥甜的味道和草木叶片中凝结的露水才是享受。

　　但是泽鸣却隐隐有些排斥这味道。排斥之中有些熟悉，但是他记忆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气味。

　　而现在他知道了，是腐臭。在蛋液中极淡极淡，却不容忽视的气味。

　　气味是一种很微妙的存在它藏在心底的某一处，无法复制，无法消除，只待一个时机就会彻底复苏。

　　这疑似鸾鸟蛋液的颜色比蛋液要深，暗红色的向土黄色过渡的颜色，滑腻的颜色中有紫色的细细的纹路，就像是刚出身的婴儿还有些透明的皮肤里映出的青筋。

　　泽鸣不作防备，半只脚踩在了那一滩上，便感受到了那粘腻的一滩中的软软的东西。那感触就像是一堆被除去皮的软肉。

　　电光火石之间，泽鸣突然开窍了一般明白了这些都是什么。

　　那些没有通过考验的人怎么了。

　　那些白骨上被削去的皮肉在哪里。

　　鸾鸟蛋里令他反感的淡淡的腐臭。

　　真是令人作呕。那些羽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当时丹良将鸾鸟蛋交给他时看起来还有些不舍。而自己没有打算吃了鸾鸟蛋时，丹良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暴殄天物。

　　但是祭司和长老肯定是知道的。

　　难怪慕光会被关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