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狸》红糖蚂蚁

4、四五六七

　　四
　　我跑出客栈，觉得脸面全无，再也不要见那小子了，跑着跑着，忽然撞上人，好死不死，偏偏是那个黑衣人。
　　我的心沉下去，想跑。
　　他却叫住我：“我们，见过面吧？”
　　“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他不介意我的无理，温和的笑笑，说：“在下顺昌府捕头，夏荆。”
　　我的瞳孔瞬时缩小。
　　姬轻尘，你爱上了什么人？
　　她什么都不说，她什么都知道。她是火凤凰，怎么能不知道呢？
　　我找到她，她依旧喝了很多酒。
　　“你不要去了吧？”她说，“顺昌府的人已经布好了，且不说官府的人，就是平王府的死士，你也怕应付不来。何必为了钱丢了自己的性命。”
　　我只能笑：“你也是知道的，怎么能不去呢？只是你……”
　　“我很好……那男人，玩不过我……”她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还有你那个杭兄弟，不知底细的人，你还是小心，早早摆脱他，对谁都好……”
　　我只是沉默。
　　五
　　杭墨宣完全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他即使知道我是女人，也好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依旧粘着我，只是温柔了一些，不晓得他在想什么。想赶他走，又开不了口，我避着他探了几次路，跟情报知道那雄玉被王爷藏在书房的唐人字画的暗格里。
　　我不动声色做准备，收拾好了，跟接应的人定好时间，决定今晚去盗玉。
　　推开门，他坐在桌旁，正发愣。
　　“你跑来我屋做什么？”我微微不安。
　　他看着我，说不清眼里蕴涵的深意，竟有一丝绝望，一闪而逝。
　　我警觉，心里发毛。但不管怎样，我信他不会害我。这次生意退不得，我也只好赌一次。
　　他笑了：“我们今晚去喝酒吧，悠然居新来了个唱曲的，相当不错。”“你去吧，我想休息。”我越过他，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拉住我的手，我挣不开，不由得大喊：“你干吗？”
　　“阿雪，你要离开我了么？”他低低地说，眼里全是脆弱。
　　我楞住了。
　　六
　　丑时，我看着他睡了，一咬牙趁着夜色，飞身上檐，奔向王府而去。
　　守夜的人比想象中少，我顺利摸进书房，静得不寻常。好容易找着了玉，我刚刚溜出门，突然间火把四起。果然有埋伏，我冷笑。
　　周围无数个闪动的黑影，仿佛鬼魅跃跃欲出，散发着冷酷嗜血的气息。我知道这是黑暗里滋长的妖魔，要的不是玉，而是我的人，是修罗门，咬了牙，准备搏命。
　　那些影子不动，像狩猎的狼，突然间如闪电欺身劈来。
　　我吓出一身冷汗，只见银光一闪，电光火石的金属相鸣，那人的剑被生生格开。
　　杭墨宣天神一般在我面前，白衣如雪。他手里一把冷冽的软剑像一束光，微微颤动，寒气逼人。那些影子不敢上前，发出嘶嘶声。他高声说：“各位，在下无意冒犯，此人是顺昌府通缉的要犯，在下是负责追捕他的捕快，请各位行个方便，把他交给官府。”官兵们潮水一样涌上来。影子们迟疑了一下，迅速消散了。
　　他回过头，冷静地看着我，我仿佛在梦里。
　　“我们要重新认识了，”他说，如剑般冷锐，“我是顺昌府的捕快，杭墨宣。”
　　不知怎么，我竟笑了。
　　七
　　大狱环境还不错，单间，玄铁制的锁，花岗岩的墙壁地板，几乎断了我所有逃生的路。
　　姬轻尘花重金托来一封短信，她告诉我，外面很乱，还是不要出来的好。她也知道了杭墨宣的事，让我不要怪他。“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他也在保护你。”
　　她独独不说自己的事，她什么都知道，却参不了自己的命。
　　我在牢里清闲了三个月，没有看见杭墨宣，他始终没有来。
　　我该恨他，还是谢他。浮生若梦，红尘滚滚，偏偏遇见他，所有印象全都混乱不堪，快把我逼疯掉。孩子气的神态，温雅的微笑，初见他时鼻青脸肿的样子，哀怨的口气，潮湿的睡莲香味，银白的月亮，他拉住我的手说：“阿雪，你要离开我了么？”
　　我不敢想下去，怕眼泪脱眶而出。
　　终于有一天见到他了，他独自前来，丢一把钥匙在我脚边。
　　“今天夜里你开了锁去后门，那有一匹马，你骑了到哪里都行，现在风声不那么紧了，只要你聪明一点，就没事。”
　　我坐着不动，不看他。
　　他压低声音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才信我，夏老大很快就回来，如果你不走，就走不掉了。”
　　我暗暗握紧拳头，他也没再说话。过了很长时间，我以为他走了，连忙抬起头，却撞上一双怔仲的眼睛，收不回的，还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