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坑》陈未翎w

15、黑山老妖

　　“……”

　　关键时刻被强行打断，灵气反噬的后果就是徐晏用力按住额头，只觉得整个世界颠倒翻转，头痛欲裂。

　　探查到的记忆不能作假，不过这些画面和徐晏在幻阵里头看到的是完全相反，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摇摆不定，不知道究竟哪个是真相。

　　但是……

　　他借此总算是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有察觉到的事情，那就是他的记忆中有被封印过的痕迹，有人不想让他回忆起某一些信息，看如今这架势，绝对是容卿干的。

　　但怎么就不能直接把话说开了啊容卿他这是跟谁学的臭毛病整天一个劲儿的跑跑跑跑跑！

　　徐晏觉得自己总有一天得死，还是被活生生气死。

　　但是一想到方才探查到的那这个画面，他是又气又急，特别想抓着人咆哮一顿，吼上一句到底谁死了什么叫他魔障了——他有没有入魔自己还能不知道吗？修道这么多年白修的啊？

　　该死！

　　远处轰鸣声大了起来，徐晏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只觉得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在冲击他全身。努力闭上眼平复了一下波动的灵气，他心说，容卿你给老子等着！

　　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听见了远处传来纷乱的喊杀声，脑子里忽然间有个东西一闪而过——妈的，不会是那帮道士来了吧？他就想把逃跑的道路抓回来好好收拾一顿，怎么走哪儿都是事儿啊！

　　但这时候明显没时间多想了，徐晏反手掐了个静心决，把脑袋里那股子铛铛铛敲得他头昏脑涨的感觉压下去，带着一颗几乎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飞身跃起，向着事发之地冲过去。

　　妈的，一而再再而三，这是在挑战他的极限，今儿个他要是真再让容卿给逃跑一次，他立马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玩自爆！

　　可是要把他给气死了。

　　剧烈的风带着热气往四面八方扑去，离得越近，越是能感觉到那种灵气疯狂涌动的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疯狂撕扯着什么似的，呐喊着，尖叫着，叫人耳膜都快要被撞破。

　　隐隐约约能看见前头一个巨大的引灵阵，黄色的符纸在周围漂浮着，而在那阵法对面，是一座黑漆漆的小型宫殿，被熊熊烈火包裹在其中，里头没有一丝灯光。

　　一群身穿道袍的人站在长长的台阶下，调动灵力，用符纸和阵法将宫殿内的所有生物都给困在里头，嘶吼声和尖叫声就是从宫殿里头传出来的——里头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正在被烈火焚烧，可他们被阵法困住，前后都无路。

　　徐晏轻轻皱眉，脚步没有停歇，直接就撞进阵法中，却被一直警惕着周围动静的几个老道士给拦了下来，眉头一竖，问：“来者何人？”

　　徐晏没说话，只是盯着其中一个老道士衣服上的鲜血。

　　那血液还没有干涸，但已经不算是新鲜的了，印在他灰扑扑的道服上，变成了暗褐色，稍微带着点濡湿的感觉，但依旧刺眼。

　　那上头，有一些容卿的味道。

　　那老道士忽然退后一步，好像是感应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反手就起了防御招数，另一旁有人喊了一声：“师傅，是谁？！”

　　“莫多话！”

　　老道士一甩拂尘，表情十分严肃：“这位道友，难道你是同那群妖怪一伙的？”

　　话音落下，他看见对面的人忽然眨了眨眼，微微勾起了唇角，笑得却无比冰冷。俊美的脸庞瞬间浮上一层黑雾，眼底涌出一片血红的颜色，看起来实在是可怕。

　　这模样看得他当时心里一惊，抓了同伴的胳膊，忍不住脱口而出：“半魔体！”

　　旁边有人同样惊讶：“什么？！”

　　三界之中，有天神、凡人、和妖魔共同存在，而妖魔里的魔，也是分成两种。一种是天魔，天生魔体，汲取天地魔气精华而诞生，这样的天魔战斗力非凡，几乎是无敌的状态，幸运的是他们同样也数量有限，基本上都是几千年才会冒出来那么一个。

　　而另外一种，就是最常见的，也是数量最多的半魔——所谓半魔，是因为一开始，他们或许是人，是妖，是仙，但后来，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们都在最后选择了堕入魔窟，从此与黑暗为伍。

　　眼前这位面容俊秀的男子从一过来，他就能感觉到一股子很不对劲的气息扑面而来，但对方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所以他也没有多想。

　　可现在……

　　瞧瞧那双血红的眼睛，这个半魔，已经是被人激怒了！

　　老道士当时脑中思绪翻腾，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这下怕是要遭。

　　来自宫殿里的嘶吼声更加凄厉，像是谁的长指甲在门上抓挠而过似的，听得人汗毛倒竖，脊背发凉。老道士想也没想地飞速后退，拂尘一挥，旁边引灵阵那块儿立刻就分离了一拨人出来，气势汹汹，就冲着眼前这人上去了。

　　以一敌十，你来我往，虽说他们茅山派如今算是以多欺少，可是这位“少”，也并没有让他们多的人占半点便宜。

　　困灵阵，顾名思义，主要的点就是在这个困字之上，但是他们这个阵法使出来了之后，光芒大盛，却见那年轻人不过是抬掌一劈，身后忽然铮一声，一柄长剑犹如闪电一般和掌风一同劈在阵法最左处。

　　空气凝住了一瞬，紧接着表示砰一声巨响，过来对付他的数十人都被这汹涌的气浪给炸得往后飞去，重重撞在树上，当场便昏死过去。

　　困灵阵，它可真是困不住人。

　　老道士神色一凛，还想再上去拦上一拦，就见那年轻人瞳孔血色更加浓郁，双手合拢再用力一撕，茅山派弟子的惨叫声瞬间四起——他这竟然是活生生将阵法给撕开，然后让那些布阵的人全都受到了反噬？！

　　老道士大惊失色。

　　这……

　　这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魔头，竟有如此功力！

　　*

　　而在人群中引发扰乱的徐晏，则是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哪里变得不对劲了。

　　或许是因为他这会儿大脑正处于一种混混沌沌的状态，他一心只想往前冲，冲入那宫殿中，生怕那些凄厉的惨叫中有一个是属于容卿的。

　　穿越那个阵法，容卿的气息立刻就大了起来，叫他不由得双眼一亮，心说人果然是在这里。这下也顾不得其他，穿过一群在烈焰中翻滚嘶嚎却不得解脱的厉鬼，徐晏闭上眼睛，由着神识引领他前去找到容卿。

　　从大堂，再到偏殿，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之后，他睁开眼，便看见着了火的偏殿里头，风把带着橙红色火焰的帘幕给吹得飘起来。火焰就那么飘在半空中，竟然有种别出心裁的美感，而熊熊烈火中，一个白衣公子正坐在最里头。

　　徐晏当时就眼皮一跳，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跟前。

　　一把拽住那人，沉声道：“快跟我走。”

　　掌心握着的那只手微微发凉，摸起来手感并不是特别好——是瘦了。但这一拽只是把人给从床上拽了起来，再想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连抬抬腿都变得十分困难。

　　“这怎么回事？”

　　他看着容卿，只觉得对方这会儿的笑容淡然，却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也可能是有些太虚了吧，感觉像是戴了个面具，假得要命。

　　眼看着火都烧到屋里了，人还是在这闹别扭，徐晏急了，两只手用力抓住对方，心里头难受的要命：“容卿，你到底是在干嘛？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都这会儿了，你想在这等死是吗？”

　　容卿垂眸，叹了口气，声音不急不缓：“阿晏，有些事儿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让你知道以后那种代价……我真的负担不起。”

　　又来了。

　　又来了又来了！

　　天啊！徐晏这会儿真的特别想去把他脑壳撬开，好好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什么。但好歹是理智还在，他抓着容卿肩膀，表情认真一字一顿：“你还记得咱们当初结同心契的时候，曾经立过什么誓言吗？”

　　容卿顿了顿，抬眼看他——

　　同心同命，永生相连，一人有难，二人共担。

　　这个怎么会忘记？

　　但是……

　　徐晏抓狂：“别他妈跟老子扯什么但是了！容卿！我就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信不信我，嗯？你还信不信我？”

　　容卿抬头，怔怔盯着他看，见那双眼睛里的血色已经慢慢消退了，总算是恢复黑白分明的模样，眼底还是遮不住的担忧，忽然就觉得鼻头一酸。

　　“阿晏……”

　　微凉的手轻轻抚上脸颊，徐晏瞳孔微微收缩，看着眼前那张仿佛一瞬间虚弱下去的面孔，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说话。

　　于是容卿又喊了一声，“阿晏。”说完，自己可就笑了。

　　他说：“我好想你，可是我走不了。”

　　“为什么？”

　　容卿闭上眼，温柔的表情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些崩裂，底下藏着厌烦的神色。他深呼吸，放缓了声音，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过就是一片碎魂而已，魂魄碎片落在了这黑山之上，我也想走，可是除非你把这座山给一起搬走，不然……”

　　“我想自己去找你，可是我出不去，只能找别人帮我找你在哪里，但我又不想让你想起来，只能躲着你。你神识里的那块封印是我下的，倘若你离我太近，等过些日子，它就要被解开了，解开之后，你自然会把所有的事情想起来，但是——”

　　他声音逐渐变弱，慢慢地沉下去：“但是我以为只要封住你的记忆，不让你想起来那些事情，说不定还可以再拖一段日子。没想到这才过去半个月，你身上的魔气可就已经有些无法控制了。”

　　“怎么办？倘若你成了魔，那便是要和天道众神作对，我现在不过是一片碎魂，如果黑山被断了生机，我只怕也要消失了。可是你……”

　　“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我舍不得。”

　　他叹气，抬起头的时候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却看见徐晏满脸震惊的神色，好像是刚刚才知道这些事情一样。

　　他不由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觉脑中嗡地一下，张口结舌：“你！你没看到那些？”

　　“……”

　　瞬间，容卿的表情出现了一片死寂。

　　完了，本来藏的好好的，结果他以为徐晏全都看见了所以自暴自弃似的都说了出来，哪成想徐晏压根就没来得及看见？！

　　他……是白痴吗？

　　而听了这些的徐晏只觉得满脑子乱糟糟，思绪被搞得七零八落，终于是明白了之前对方的古怪之处在哪里。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他松开了抓着容卿肩膀的手转过身，试着动了动腿，发现自己这下果然行动自如，没有了方才的阻力，当即便往前头冲了几步，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匆匆跑回来，“我他妈……”

　　喘了口气，先反手重重一掌拍灭了附近的烈火，然后说：“你先跟我说怎么才能找到这山的山眼，我一定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