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祷告》理葵

19、chapter 18

　　Chapter 18

　　音乐节结束，藤原晴美的任务也圆满完成了。临走前她约了村江去吃烤肉，顺带小声道：“记得把你的小男友带过来。”
　　村江登时便脸红了，转身却也迅速地给幸村发了邀请短信，等不及似的。只是对方的回复迟了些，让她在等待时坐立难安，上课频频盯着手机，被教授恶狠狠地叫起来回答了好几个问题。最后的屏幕闪烁出幸村两个字时，村江几乎感恩戴德，当即点开，看到对方浅浅的答允，慢慢被粉色泡泡弥漫了全身。
　　坐在旁边的中川见状啧了一声，往另一边挪了挪。

　　“哟，等你们好久了。”
　　藤原晴美大大咧咧地坐在榻榻米上，手边放了一大壶清酒。她身边坐着她乐队的人，都抬头看着村江与幸村，熟络地微笑。
　　灯光是暖黄色的，静静地照着烤网，底下有热闹的烟气升起来，迅速被排烟器给吸走了。小块小块的肉在网上排列整齐，发出滋滋的声音。藤原乐队里有个安静的男生专职烤肉，在一旁用夹子夹着，娴熟地撒着调料，神情享受。
　　“呐，村江，请你吃肉也是为了对你来看我音乐的感谢。”藤原的话像是有些醉，整个人的神色却看起来无比清醒。周围的人都闹腾着，幸村却泰然自若，周身仿佛形成了一个旁人无法进入的气场。村江端坐在幸村身边，穿着高领毛衣，脸颊被暖气蒸得红红的，全身的防备都松懈了下来。
　　三巡过去，村江被藤原狠狠地灌了好几杯酒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旧仇未了。藤原忽然抱住村江唱起了歌，另外几个人则轻轻敲着桌子来伴奏。幸村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神志清醒的人，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稳稳地扶住被推来倒去的村江，藤原则靠在她身上，开始喃喃。
　　“喂，村江，你知道吗，我本来真的以为我和野原是一辈子的朋友。”
　　“……嗯？”
　　村江靠在幸村身上，发出呓语般的声音，似乎累的听不清别人说话。幸村虽然知道听别人讲话不礼貌，但听到了野原两个字，电光火石之间想起曾经村江同他说过的那件事，一下子警觉起来。
　　“可是发生那样子的事情，我真的很难过。喂你知道吗，你说话啊，你当时不也很难过吗，可是我们都没有办法啊。”
　　藤原开始摇晃村江，村江迷迷糊糊道：“嗯……难过……”
　　“但是就算这样，我现在依然觉得，我对野原恨不起来，因为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我被她出卖了我也总是想到以前的情谊。可是就算这样又怎么样呢，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不恨而已。”
　　“是……啊……”
　　“喂，村江，我现在觉得我能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了。”
　　“噢……好……”

　　黑色天空下的空气清冽，让村江和藤原清醒了一些，没有那么晕了。藤原抱住村江，在她耳边戏谑道：“这男人看起来对你挺有意思的。”
　　村江被藤原吐出来的气息吹的有点痒，吹着冷风脑子慢慢清醒，但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了，身体也有些轻飘飘。藤原放开她，又认真道别了一番才和众人一同离开。
　　不远处有星星在闪烁，一点一点亮着，让人觉得有些清冷。村江和幸村慢慢走着。男生见她步子有些不稳，便一直扶着她，没料还是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女生直起身后忽然又觉得有些后劲上来了，脑袋又开始昏沉，整个人仿佛飘在一个软绵绵的又冷又暖的世界。她突然往幸村的背上一扑，口齿不清地嘟嚷：“背一下。”
　　幸村有些无奈，嘴角却挂着浅笑。这个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家妹妹小时候撒娇的情形。他蹲下身去，村江便往他背上一倒，安分下来，只是觉得十分沉稳，呼吸随着幸村的脚步上下起伏，慢慢地就陷入了睡眠。
　　快到宿舍楼下，村江像意识到了一样就自己醒了过来，倒是无需幸村费神叫她。脚一落地，村江一下子又感到了懒意，只想一直被幸村背着永远都不下来。于是借着最后的一点醉意，她干脆直接埋进了男生的怀里。非常宽厚又温暖的令人感到安心的胸膛，好像可以在里面再小憩一些时候。
　　幸村有些意外，以为她还醉着，便也伸出手轻轻搂住了她，让她把脑袋藏在自己的大衣里。四周寂静，只有叶子被风轻拂过，与空气摩擦的细微沙沙声，还有坏了的路灯内里的电流交错声，次次次的。幸村的脸有些冷，哈出来的气在昏黄的灯下形成一瓢水汽散开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村江靠着的胸腔的那一块地方，似乎有些细小的情愫，在慢慢烧出一个春天来，重新生长出了一些温柔的东西。
　　“啊……幸村君，”不知道过了多久，村江仿佛大梦初醒，悄悄把脑袋挪出来，盯着男生，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却还是让他听清楚了，“你现在喜欢我了吗？”
　　幸村一怔，看到她无比明亮的眼睛，好像永不湮灭的星辰一样，在熠熠生辉。他搂着她的手不由得抱的更紧了些，但是有冷风灌进他的身体，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幸村松开自己抱着村江的手，改成扶住她的肩膀，声音疏离：“我要走了。”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可能是离开这里，也有可能是离开你。
　　幸村正要收回自己的手，却忽然被村江牢牢抓住。村江用力踮起脚尖，覆上他的唇，一股清酒的味道冲进幸村的鼻腔，连同那柔软无比的触感，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心脏。

　　第二天村江醒来已是中午，头有些胀痛，脑海内有残存的不连续的碎片。她起床喝了一杯水，又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回想昨晚的事情。
　　过了许久，她又睁开了眼睛，盯着白的刺眼的天花板，十分、非常、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把幸村给亲了。
　　是的，她把幸村精市给亲了。
　　绝对，没有错，是她，把幸村精市，给，亲了。
　　村江愣愣地瞪着天花板，想努力地回忆一下那个触感，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满脑子只有她主动把幸村给亲了这一件事，然后是交错的影像，她踮脚，看到幸村眼中的诧异，然后就亲了亲了亲了亲了亲了亲了亲了亲了亲了……
　　腾的一下，村江没止住地想着，脸颊微微泛红。她记得自己问了幸村一句他现在有没有喜欢她，然而幸村没有回答。村江一下子将棉被狠狠地拉上来盖过脸，虽然想喝止自己停止回忆，却怎么也控制不下来。
　　真是太丢人了，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酒的原因？是我喝太多了吧。
　　虽然这样想着，村江仍然是拿起了手机。上面有一条幸村发来的“好好休息”的嘱咐，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半，大概是她回到寝室后幸村发给她的。然而她一见到床就倒头睡了，无暇洗澡，更不用说看手机。
　　村江想了想，斟酌着编辑了一条回复。
　　——不好意思，昨晚喝太多酒了，给幸村君添麻烦了。
　　然后闭上眼睛胡乱点了发送。
　　幸村的回复很迅速，叮地一下，根本没有给女生胡乱思考的时间。
　　——没关系。村江同学没事就好。
　　没有提及昨晚发生的任何事情。村江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原本是想看幸村会不会主动提起然后她才好做接下来的打算，但是这样只能由她主动来确认了。村江犹豫了一下，干脆下了决心，询问了幸村。
　　——昨晚我没有做什么事吧？有没有让幸村君觉得难堪？
　　村江觉得这个问题暗示的意味挺明显了。
　　——没有呢。
　　没有？嗯？幸村昨天没喝酒吧，他难道不记得吗？说没有是什么态度？是不想再提起呢还是没有在意？村江对着手机细细端详了许久，觉得自己思考不出来什么，决定再试探一下。
　　——晚上幸村君来咖啡店坐一会吗？
　　——抱歉，今晚没有空呢。
　　拒绝的好迅速。
　　村江忽然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这一定是不想再提起的意思吧，要是因为这个远离我就很糟糕了啊。女生苦恼地扔下手机钻进被子里去，过了一会又钻了出来。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主动去接近幸村，绝对不能放弃。

　　“怎么了，幸村？”
　　“诶？”
　　幸村抬眼，发现真田与白石都正盯着自己，显出担忧的样子。他不解，反问道：“有什么事吗？”
　　“啊……”白石手托着下巴，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你刚才在笑呢，是想到了什么吗？”
　　幸村一时无言。然而真田与白石都注意到他的耳根在微微泛红。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不再说话。
　　三人对着的桌子中央的火锅冒着袅袅的热气。真田与白石的假期结束了，即将回到u-17，三人决定再出来一起聚回返之前的最后一顿餐。在等菜的间隙，幸村忽然想起了村江，脑内闪现出昨晚女生踮起脚尖，迅速靠过来的情形，以及那清晰的现在还能回忆起的柔软触感。他不自觉地慢慢抬起手，捂住了嘴，眼里的笑意挡不住地泻了出来。
　　白石藏之介与真田弦一郎再次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白石细细观察着幸村，看他会这样不自觉地笑到什么时候。没料幸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了几声，迅速恢复了正常。白石打趣道：“幸村君最近是不是犯了桃花？”
　　“嘛，这种事情，白石君你觉得呢？”幸村面不改色，浅浅笑着狡黠地反问了回去。白石思考了一下，趁着真田起身去卫生间的空儿，笑道：“是村江同学吗？”
　　幸村依旧笑着，没有致予答复，神态自若，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白石便也没有再追问。点的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三人便聊了一些u-17内部的话题和网球界的近况，幸村虽然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心情却有些沉重。
　　天气正在慢慢回暖，街路上的树木都悄悄抽出了细小的芽，还躲在依旧有些寒冷的风里不愿意出来。白石有事率先回去了，临走又抱了抱幸村，在他耳边轻语：“好好选择，不要后悔。”
　　剩下真田与幸村在回学校的路上走着。真田还是未改从前那样坚硬的性格，有些直接地问了出来：“我听白石说了一些，那个女生，是什么样的人？”
　　“诶，”幸村轻笑，“你竟然还会对这感兴趣啊，真田。”
　　男生用手扯了扯帽檐，没有再说话。一路走到宿舍楼下，幸村与真田告别。真田顿了一下，忽然朝他伸出了手，表情比以往更严肃了：“还是欢迎你回来，幸村。”
　　路灯不甚光亮的照明下，幸村隐在阴影里，缓缓地伸出手，与真田一握。真田心下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