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竹马记事》末叁

1、肖少与朝圣者

　　十月初九，按照京都肖家的惯例，是要“开仓放粮，开铺施粥”的。但不是因为今天是什么佳节，只是肖家一脉单传的当代大少爷，在这天出生。
　　凡是肖家所属的铺子，在今天都格外的热闹，店中所有的东西都有折扣，但人最多的，还是属吃食类的铺子了。只是大家都很有规矩，因为肖家每年都是如此，而且会派一天的粮食。
　　“来来来 ，都有，都有，别挤啊，小米，别插队，好好排队去。”在肖府的大门口，派粥的主力是管厨娘的大嬷嬷，芸娘。她是吴家的家生子，是肖府后宅老太君陪嫁的丫头，现在是肖府大管家川容的妻子，她的女儿连翘，是肖府大少爷，也是这日的寿星的奶娘。
　　小米是一个乞儿，生性活泼，皮实，因为从小在丐帮长大，年纪虽小，但也是个会看脸色的。他与城中的人都混的挺熟络，知道芸娘是个刀子嘴儿，豆腐心的，便腆着脸笑嘻嘻道：“好芸婆，好芸婆，小米这还没吃早饭呢，行个好，就让小米先吃吧！”
　　“这也难怪了，全城都知道今个儿肖家放粮，怕是没你这个小乞儿吃饭的地方了。”原先排在队伍最前头的一个大娘说道。
　　“可不是。”小米不介意她的调笑，反而应声道。这肖府所在的东街可都受着肖家的恩惠，小米也是东街派的叫花子，和这些街坊邻里混得熟络，自是知道大家没有恶意。
　　芸娘见此也是笑骂了两句，给他盛了稀饭，特地舀了多些的米给他，但也不说明。
　　周边的人看了心中有数，可以也不约而同的沉默或是继续与小米聊些有的没的，还别说，与小米家常里短的人还真不少，谁不知道这城里边混的，若说消息，最灵通的莫属丐帮了，往夸张了说，谁家半夜丢只碗，主人家没发现，说不定那快区的乞丐们就都知道了。
　　“谢谢您嘞，肖家人定都会大吉大利，长命百岁。”小米领了粥按照乞儿们的惯例说着吉祥话，便走了，边走边说“哎呀，大户人家的吃食就是不一样，分量十足啊。”
　　众人也轰笑着目送他离开了，继而又开始了排队领粥的过程，这会子大家都挺有序，实际上，除了像小米这样十一、二岁的小叫花子会差队外，连大些的叫花子也是会守秩序排队的，因为在这里，插队是给弱者的特权，可人家也并不认为他们弱小，这大该是给予他们同自家孩子一样的，一点点小关照吧。
　　过了一段时间后，芸娘就把位置换给了别人，自己在边上看着。毕竟上了年纪，还是跟女人家，平日里也是府中管事的，哪里做过什么重活。
　　又过了一会之间，大宅门那出来两个人，一个年轻的面容姣好的女子，领了个小男孩出来了。
　　“亚姑，你领着小少爷出来了”排队的人见门中有人出来，便都看过去，见是个眼熟的变打了个招呼。
　　“连翘，你怎么带少爷出来了”芸娘听到动静也跟着看过去。
　　连翘是芸娘的女儿，肖府小少爷的奶娘，不过她在小时候生了一场重病，醒来后就不会说话了。
　　’少爷说，他想出来看看。‘连翘用手语比划着。
　　在场的都不是生人，粗浅的手语也都是会一点的，见连翘这么“说”也就继续聊着天。
　　“小寿星，吃早茶了吗？”派在较靠前的阿婆问的。
　　“吃了。”肖书璇乖巧的回答道，说完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今日怎么不上学”另一个人问的道。
　　“向先生告了假。”肖书璇回答道，“昨天放学的时候就请好了，先生还要教其他的学子，不能来参加书璇的生辰，便送了礼去。”
　　每年都问这几个问题，肖书璇都已经会背了，但每次他都会认真的回答别人的问题。
　　问的人也不是刻意叼难，只是出于关心或是调侃。
　　“让开，快让开！你们到是让开啊。”队伍的后面传来一阵哄乱，不多时，小米的声音在队伍中响起来。
　　“芸婆，快来一碗粥，这人快不行了。”小米带着几个丐帮，抬着一个人走到队伍最前面。
　　“怎么回事？这年头还有人饿死不成？这不会是你们丐帮的吧，新来的不像啊。”
　　说话的是现在正在施粥的人，他是肖府的门卫，天天站门口，这片儿的人也全被他混熟了，可他从没见过这个人。
　　“我们也从没见过他，肯定不是东城的。”小米摇头道。
　　“瞧大哥您说的，我们丐帮虽然分派，但好歹是一个城的，只是分了区域，来了新人怎么会不知道。”抬着人的一个乞儿说道。
　　“就是就是。”另一个乞丐附和道，“要是来了新人，我们早上门‘讨喜’去了。”讨喜，是乞丐们接纳新人的仪式，由某些年长的乞丐带新来的乞丐去乞讨。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已经喂上了粥，那人吃了些是热粥，便逐渐苏醒了，睁开眼便看到头顶黑压压的一片。
　　“先生哪里人士，为何沦落如此”
　　“小子浙江杭州人士，是善男，妻子死后一度不振，经灵清寺大师指点，打算到西藏去。”那人说道，“小子姓树，叫我树生便好。”
　　“树生为何要去西藏还如此狼狈。”还是之前问的那个人，那人是个秀才出生，第一次考的落榜后变住在了京城，说话总是文邹邹的，一股子儒酸味儿。
　　“大师说，只要诚心，佛祖就能听到芸芸众生的心声，继而帮他实现愿望。”树生已经缓过来了，借撑住他的乞儿的力站起来，“谢谢小兄弟。”
　　“没事儿，丐帮靠大家给口饭吃，当然要回报一下啦。”带着儿化音的腔调说出这句话，有种说不出的丐帮的洒脱。
　　“你是徒步走的，你可知你走到了哪里？”这时候，一道童声响起，说话的正是肖书旋。
　　“是，小子徒步走来，一路向西，不知这是何处？”树生并没有因为肖书璇是小孩子就忽略是他的话，因为佛说，众生平等。
　　“哎呀呀，那你可走错地儿啦，这是京都，你走到天子脚下啦！”小米听了，不禁乐了，手无足道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