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爵右座[重生]》卫游

57、少年游三

　　进去之后，姜溯流不由惊愕。

　　这哪里是教坊青楼，分明是豪家别院！

　　面向正南方有一座十分高大的主建筑，周围亭台楼阁高低错落，环环相绕，包围着正中间一片画舫众多的湖泊。

　　灯火璀璨，锦旗招摇，满眼都是耀眼的金黄、华贵的金红；街铺林立，人声鼎沸，和外面相比，简直是另一个桃园世界，比之云天城的小御街，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溯流进了院门，立刻有两三个妙龄女郎走上来，一左一右围着他：“公子看着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这里吗？”“公子是一个人吗？”“哎小心脚下台阶！”

　　“几位姐姐……”姜溯流躲避着女郎白玉似的胳膊，“我自己一个人先逛逛。”

　　几位女郎面面相觑，又吃惊又尴尬。

　　姜溯流看着周围光景，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身处一座大商园，所以才脱口而出方才那话，结果见了姑娘们的脸色，自己也不由尴尬起来。是啊，进青楼又不是逛商铺，哪有“自己一个人先逛逛”的道理？

　　他正要说点补救的话，几个女郎却忽地了然一笑，一个道：“是啊，今晚是绛衣的主场，人家自是来找绛衣的。”“是啊，是我们自不量力了，我们怎配和绛衣比呢？”笑容落寞，带着明显的自嘲。

　　姜溯流不由道：“不是的，几位姐姐莫要多想，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哦，我知道了……”一个姑娘忽地抿嘴一笑，“公子稍等。”她在其他姑娘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几个人就互相推搡着走开了。

　　姜溯流望着她们的背影，有点莫名其妙，过了会儿，只见对方领着一个少年走过来，嘱咐道：“好生招待这位公子。”

　　那少年长得十分清秀，文文弱弱，看起来似乎比女孩子还娇嫩，见了姜溯流先行一礼，谦卑又不失和气地叫了声“哥哥”。

　　姜溯流：“……”

　　姜溯流内心：几位姐姐，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他虽然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但是比起那几个女郎，眼前这少年似乎比较好说话。他对这朝朝馆有诸多不了解，也就没有立刻打发人走，先问了少年的名字，知道了他叫“小十二”，然后便与他肩并肩走了起来，边走边聊。

　　“听说今天晚上绛衣姑娘卖红标，什么时候才开始？”

　　小十二道：“还要稍微晚些时候，有几位想买标的大人还没到场呢。”

　　姜溯流手枕着后脑勺，倒过来走，看着他问：“具体什么玩儿法？跟我说说呗。”

　　小十二看了他一眼，微垂着头，白皙的脸颊面皮紧绷，有点发红。

　　姜溯流不由好笑：“你别紧张，我就随便和你聊聊。”

　　小十二“嗯”了声，接着道：“到了开标的时候，所有想买标的人都会在湖周围的雅间上座，湖上会放满莲花灯，花钱就可以买到一盏属于你自己的灯。到了竞标结束，哪位客人拥有的花灯最多，那绛衣姑娘的标就归谁。”

　　“每个客人买的灯不一样？”

　　“嗯，一开始湖上的灯都是熄着的，竞标的客人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颜色，你买下一盏灯，那盏灯就会亮起相应的颜色，到时候，一片湖上谁的颜色最多，一眼就能看出来。”

　　姜溯流想想那场面，应该是很壮观的。

　　小十二补充道：“在竞标的过程中，你也可以花更多的钱去买别人的灯，换成自己的颜色。曾经有一位客人，买下了整片湖的灯，后来又帮那位姐姐赎了身，还一度传为朝朝馆的佳话呢。”

　　姜溯流也不禁感叹：“世间有钱人多，有情人也多，但是有钱又有情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姜溯流又打听了绛衣的一些背景，小十二只道，是半年前才进的朝朝馆，琴艺十分了得，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一条摊铺众多的小巷，姜溯流见路上有不少人戴着各色面具，不由好奇地多盯了几眼。

　　小十二主动解释道：“戴面具的都是要参加今晚竞标的，到时候绛衣姑娘会根据竞标者的面具选择他们的排位。位置越好，表明越受到绛衣姑娘的青睐，一开场就能拥有莲花灯。哥哥要是也想参加，就在此买一张面具吧。”

　　姜溯流道：“原来还有这个门道。”他招招手，小十二便凑近了点。

　　姜溯流嘻嘻问道：“绛衣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面具？”

　　小十二一怔，接着摇头笑道：“这个，我哪里知道，哥哥自己看着挑吧，缘分的事情，谁也说不好的。”

　　姜溯流：“好吧。”

　　他走到一个最大的摊位前，一边听老板天花乱坠地吹，一边摆弄着那些各式各样的面具。最后，他拿起一张有鳞片装饰的面具，有点像鱼。

　　那老板道：“公子眼光倒是独特，我这张面具都摆了好久好久了，公子是唯一一个拿起来试的人。”

　　姜溯流戴着那面具，笑道：“我不仅是试，我还要买呢。”

　　他付了钱，因为刚戴上面具不适应，一个转身就撞到了人。撞得还不轻，直撞得有点晕晕乎乎，只来得及瞥到对方的一片衣角。洁白如雪。

　　“对不起，我有点……”姜溯流揉揉额角，再去看对方时，正巧有人抬着一座琉璃花架走过。那花架上挂着透明的风铃，还有细碎的流苏，一摇一摆叮叮当当，煞是好听。

　　灯光穿过风铃，恰如鎏金流淌而过，衬得花架对面，那抹白色更加清冷动人。

　　看身形，那约莫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子很高，穿着一件极简白衣，长发如瀑，戴着一张银狼面具。他站在花架之后，宛如一道清泓，定住了漫天金色流星，所有喧嚣的、吵闹的、浮华的，全都在此刻悄然退去。

　　姜溯流情不自禁走上前，想看清楚那雪衣少年，可是花架还横在他面前，他只能看见银色的碎片，金色的光晕，和少年影影绰绰的面庞与身形。

　　那少年从被撞得有点脚步不稳到完全站定，其实只有非常短的时间，他抬起头，看向花架对面。

　　姜溯流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自己，自顾自地摘下面具，对那少年喊道：“不好意思，刚才没看清路。”

　　少年似乎有些发怔。

　　姜溯流笑了笑。

　　少年抿了下唇，负手背剑，转身走了。

　　“哎，等等！”姜溯流越过花架，追了上去。

　　追了一小段路，那少年突然停下，姜溯流猝不及防差点又把人撞上，下意识地去抓对方的胳膊。

　　少年回头，姜溯流立刻立定站稳，双手背后，特别乖巧的样子。

　　“阁下有何事？”少年开口，有着和年龄并不十分相称的低沉嗓音，但是却异样得好听。

　　姜溯流左看看右望望：“阁下？阁下是谁？”

　　少年：“……你有什么事吗？”

　　姜溯流道：“刚才撞了你，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少年道：“你已经说过了。”

　　姜溯流：“可是我不确定你有没有接受啊。”

　　少年大概这才确定对方脑门上写有“闲着无聊”四个字，但依然有教养地礼貌回道：“刚才我也有点恍神，我其实也应该跟你说不好意思。”

　　姜溯流笑眯眯道：“互相说过不好意思就算朋友啦，不知道朋友尊姓大名？”

　　少年犹豫了下，道：“凤萤。”

　　“凤萤……”姜溯流咀嚼着这个名字，“你是苍穹雪境的人？”

　　在北方，凤氏是大姓，并非只有苍穹雪境的人姓凤，而且就算是生活在苍穹雪境，和族长的关系也有亲疏远近。

　　凤萤摸了摸剑柄，不说话，姜溯流也就不再多问。

　　“那你呢？”凤萤问，“你叫什么。”

　　姜溯流眯起眼笑：“我？云天来的姜溯流。你叫我姜澈就可以了。山姜花的姜，清澈见底的澈。”

　　凤萤喃喃重复：“姜澈。”

　　不知为何，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凤萤唇齿间念出，姜溯流有种心尖微颤的感觉。他很快摒弃了这种有些奇怪的感觉，正要说点什么，听到身后有人喊。

　　原来是小十二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哥哥等等我，哥哥走得实在太快了，我跟不上。”

　　凤萤看向小十二，方才他喊姜溯流“哥哥”的语调，约莫让凤萤猜到了点什么。

　　姜溯流不由心弦一紧，立刻解释道：“我对此处的人情习俗不大了解，小十二刚刚正带我四处走走呢。”

　　说完了发现这话好像也没解释清楚啥，但转念一想，他干嘛要急着和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解释他跟小十二之间清白的关系？唔，大概是之前和凤萤相撞时把脑子撞晕乎了，现在还没完全清醒吧。

　　这时，最高的楼上传来钟鼓声，像是某种集合的号角，周围的人流突然之间就沸腾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奔涌而去。

　　小十二道：“哥哥，竞标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姜溯流望向凤萤，这才反应过来，凤萤也戴着面具，那就意味着，他也是打算参加今晚竞标的。

　　“哥哥？你怎么了？”小十二轻轻推了姜溯流一下，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姜溯流道：“没事，就是，有点牙酸。”

　　凤萤把目光从那高楼上收回来，望了眼姜溯流拿在手里的面具。

　　一时间，两人之间有种诡异的尴尬。

　　搞了半天，本以为交了朋友，原来竟是情敌！

　　凤萤先一步走了，姜溯流跟在后面。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凤萤的背影，越看越觉得无可挑剔，也就越看越想叹息。

　　小十二问：“哥哥，你在叹什么呢。”

　　姜溯流摇摇头笑：“没什么。”

　　他只是心中好奇，这位绛衣姑娘到底何许人也，怎么就迷住了前面那画中仙似的雪衣少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