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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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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断!方断!”听到这叫魂似的声音,我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张率就冲了进来,直奔我身旁,面目狰狞起来:“敢不等我?”
“是等你等不来,去厕所了。”我懒懒答道。
张率百无聊赖的坐下,在方断的抽屉里一阵乱翻,俨然一副主人模样:“字写得真丑,嗯,这是什么,日记?”
看张率大大方方的打开来看,我不由得诧异:“你也差不多些,这是侵犯人家隐私。”
“怕什么!”张率刷刷的迅速翻着,我看已经劝不住了,恩,也偷偷瞥了一眼。
我和张率今天在水池边谈了很久,她告诉我很多关于她的事……
张率今天给我看了她的画,画的很漂亮……
张率今天陪我去逛街,我们玩得很开心,她送了我一只很漂亮的钢笔……
我折了几只千纸鹤,张率抢了去,拿她的洗面奶和我换,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只觉得很香……
今天把自己写的小说给张率看了,果然被她奚落了一顿……
我和张率,还有张楚,今天一起去买了画集,张率后来偷偷把钱还给我了……
恩?张率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宝贝画给方断看了?她都不给我看的!
方断什么时候开始写小说了?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叫“还有张楚”,厚此薄彼的家伙!
“你们在看什么?”突然一声大喝,难得的看见方断严肃的表情。
被捉了个现行,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我和张率并头偷看她日记的局面了。
汗……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日记被夺走了,方断的脸色阴晴不定,眼神在我俩身上转来转去,周围气压极低,却还是没有发作,最终把日记往书包里一扔,甩门走了。
“连方断都发火了,这事情闹大了……”我喃喃自语,转眼看见张率的表情也极其古怪,居然没有理睬我,只低声说了句“我先回去了”就走了,匆忙的像是在逃避什么。
被撂下的我静默的坐了许久,才隐隐意识到在这段时间我似乎错过了很多东西。
好像我已经变成一个局外人了……
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去吃饭吧!”方断叫张率。
“不去。”张率不知又是哪根筋拧上了。
“你不吃饭吗?”
“要你管!”张率面色寒薄,拉起我走出教室。
“你怎么了?”虽然张率的行径一向霸道,不过这次未免也太过分了,我不满的向张率抗议。
“没什么事,与你无关。”张率连头也不回,掐得我的手生疼。
我火大,摔开她的手:“你生理期啊,见人就咬!”
张率一愣,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上一副谄媚嘴脸:“我怎么舍得呢,咬谁我也不会咬我最爱的小楚楚啊!”
就算对她这换脸的把戏已经习惯,我还是不免寒了一下:“你和方断怎么了?”
“哟,生气了?吃醋了?我就爱看楚楚吃醋生气的样子,美人儿,香一个,别跑呀!”
狡猾,每次一到关键时刻就会转移话题。
不过,若是张率想存心隐瞒的东西,是怎样也问不出来的。
张率的脾气越来越坏,大有更年期提前的趋势。
而且她喜怒无常,心情瞬息万变,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我都被她弄得心烦不已,遑论一头雾水的方断。
晚自习快下的时候方断被人叫了出去,她于是对我做了个手势,说“我在校门口等你们”就出去了。
人都走光了张率才过来,看见我旁边空荡荡的位子呆了呆。
“发什么愣?走啦!”我在她眼前招手。
张率闷闷应了一声,被我拉着往外走。
楼梯的走道又长又黑,好像永远也下不到底似的,张率一反常态的沉默。
我觉得异样,回头看去,张率却察觉般侧过脸,藏在阴影里。
“张率?”
没有回答,只有我的疑问在空无一人的走道中曲曲折折。
我顿时毛骨悚然,有一种不知自己牵的是什么东西的错觉。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楼梯显得更加的无边无际,在我都快下的腿软时,张率不知什么时候贴得极近,几乎在我耳边。
“那混蛋居然自己走了?嗯?”
我回手就给了她一下子,妈的你吓死我了!
“没有,她临时被人叫走,在门口等我们,”我没好气道,“你拖拖拉拉的,说不定已经等不及走了。”
这时眼前忽然豁然开朗,校门口的广场上灯光全开,可见一个不甚高大的身影,然而灯下的影子却被拉得极长。
方断一直在往我们这边张望,冻得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一个憨憨笑容:“我还准备上去找——”
她还没说完,张率已拉着我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我诧异,想甩脱张率的手,奈何张率不知哪来一股大力,手好似铁钳一般,我无论怎么挣都挣不开,她也不顾我的抵抗,半拉半拽,拖着我踉踉跄跄的往前直冲。
我在微弱的抵抗中回头望去,只看见一个愈缩愈小的身影。
太不对劲儿了。
张率虽然性情算不上温和,却从不对我动粗用强,我若是不想做什么事,张率是决不会勉强我的。
像那样生拉硬拽的把我拉出几百米,还是头一次。
我冲张率发了一通火,扬长而去,以后好几天都没有给张率好脸色看,最终是张率把自己最爱的一套画集送给我才息事宁人。
而方断那边就好打发多了,张率随随便便的道了个歉,说是自己心情不好,她一如既往的欣然接受了。
她一向如此,好的坏的,亲爱斥责,微笑冷脸,都默默接受,好似一个无底洞可以容纳一切。
但人总还是有限度的,兔子急了还咬人。
张率终于还是触到方断的底线了。
到底还是一天晚上。
那天晚上夜雨密如织,很黑,特别的黑,虽然霓虹灯和路灯还是和往常一样开着,不知为何却意外惨淡,仿佛光芒都被黑夜吞噬了。
这种鬼天气,张率却邀我出来喝茶。
窗外的雨下的正猛,寒风生猛的卷起雨水乱扬,拍打到窗户上又成注的流下。
而室内张率和我面面相觑,像是遭受七年之痒的夫妻似的,熟悉又疲倦。
张率掏出手机,按了几下,过一会儿,低声道:“是我。”
“你过来。”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张率咬着牙扬起眉来。
“我在天上人间,只等半个小时,来不来随你。”
“谁?”等张率挂上电话后,我问她。
张率灌一口茶:“等下不就知道了。”
我看着窗外的疯狂雨势,默默为那人哀悼。
十分钟后,方断一身滴水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神色惶惶。
她不知所措的看看张率,勉强理了理衣服,谨慎的坐了下来,用目光询问我。
我也莫名其妙,只好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张率。
而张率只是静静的,看雨。
我们三人以前也经常在一起玩的,那时多么其乐融融,可现在,我们三个围坐,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三人都累得要命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张率终于开了金口。
“你回去吧!”
此话一出,连我也瞪大了眼睛。
“你什么意思?”方断面色铁青,几绺湿发还贴在额上,说话间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烦死了,回去吧!”张率不胜其烦的样子,“以后别再烦我了。”
被耍到这个程度,饶是方断多么好脾气,也有色怒色了:“什么意思?今天晚上说清楚。你一直看我不顺眼是怎么回事?”
张率“哼”一声,嘴唇一抿,刻薄的话语滔滔而出:“是你硬要缠着张楚,我没办法才勉强接受的,我本来就一直看你不顺眼,从一开始就鄙视你,你当文艺委员的时候搞成那样就是我在背后弄的,你还傻不啦叽的一点不知道,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别再烦我们了。”
“你胡说什么——”我赶紧打断张率的话,她的确在幕后搞鬼不假,不过若是说都是她的功劳,却未免太夸大她了。
一回头,却看见方断的神色遽变,惨白近似无色。
“你——为什么——”
我心里一震,无论外表掩饰的多好,那段时间的痛苦经历到底还是方断的死穴。
“你又无知又自大,轻浮浅薄还白痴,什么都不会还非要做,班上有才能会组织的人多得去了,你非要挡在别人前面显摆,大家都讨厌你那浮浪样儿,谁不踹你?”
张率若是骂起人来真是入骨三分,每一脚都踩到方断的软肋上,方断瘫坐在椅子上,惊骇的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低头绞着手,喘了好一会儿,才扶着椅子站起来,摇晃了一下。
“你——厉害——”方断压着嗓子吐出这么一句,我看见她扶着椅子的手攥着发抖,猛地转身几步奔下楼,眼见着窗外一个飞奔的身影逝入夜中。
这瞬间变故让我讶异莫名,连最起码的责备都忘了,只是张大嘴看着张率。
张率一直凝视着窗外,眼光深远沉郁,发觉我正在看她,便回给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外面仍是熙熙攘攘,五色的光掺入雨中混入风中落到地上被踩成腐艳的泥,里面却是清清静静的死寂。
呵呵,天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