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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这个学期方断不怎么顺。

      一开始的班长竞选她落选了,当了文艺委员,而后为艺术节准备节目时我们班的大合唱排练更是一塌糊涂,全班几乎集体造反,要弹劾方断,好不容易排完节目,又因为唱的太差被淘汰了,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却不能表演,人人怨气沸腾,因为耗了太多精力在排节目上,方断的成绩滑坡的利害,被我们阿徐叫去谈了好几次。

      人一倒霉起来,周围仿佛就有一个强大的排斥气场,没有人愿意靠近她。

      连个陪她吃饭的人都没有。

      张率在这里面当然起了些作用,但也不全是。

      方断为人太过张扬,又无一点避讳,已有很多人看她不顺眼了。

      但她单纯正直,脾气又好,就算被人抢白了也只不过讪讪的红了脸,从不会与人公开冲突,所以虽然境遇糟糕,却还没有人要动她。

      只是讨厌而已,只是远远避开,只是冷淡而已。

      她的话没有人听,她的指挥没有人服从,她辛辛苦苦要来排练场地,班上真正去排练的人却寥寥无几,她苦口婆心的一个个哀求,换得一句句顶撞。

      甚至连她上课回答问题,也会被其他同学嗤之以鼻。

      因为她不会生气,所以个个更加放肆。

      讽刺她,她听不懂;顶撞她,她更加努力的劝说;叱责她,她就乖乖听着;冷淡她,她会一次次笑着找你。

      她忙前忙后,跑东跑西,声竭力嘶,手酸脚软,付尽心血,陪尽笑脸,换得一身臭名,满腔怨气。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任何一个过大动作,任何一句无心之言,任何一声肆意笑声,任何一件鸡毛小事,甚至连面目都可以憎恨。

      或者,只是人云亦云,只是随波逐流,便无意的推波助澜了。

      “马上学校要举办一个班会比赛,主题自拟,大家有什么点子吗?”方断站在台上喊,下面太吵,她不得不放开喉咙。

      “喊什么喊?吵死了!”前排的女生皱眉,方断只好讷讷的放低声音。

      “说什么呀什么呀!听不见!”后排的男生嚷。

      方断于是愣住,垂眼,犹豫,左顾右盼,看看对面的墙,又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声音飘飘忽忽:“学校——要办一个——一个——”

      到底说不下去,一转身,下讲台,奔出门。

      “切——”一片不屑声。

      临上课前,方断回来,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水痕,生怕被人瞧见,低头贴着墙根快速溜回自己的位置,竖起一本书来挡着。

      其实又何必,人人都知道她出去干嘛去了,但人人都只作不知,冷眼看着,瞧着,便如看戏一般,更是看一场闹剧。

      看她面红耳赤,看她进退两难,看她里外不是人,看她局促不安,看她百口莫辩,看她默默无言,看她故作镇定,看她忍辱求全。

      我坐在她旁边,斜眼微窥,却不敢开口。

      怕一开口就坐定了关系,到时候想脱身也难,更怕搭上了关系,便被和她划成一样的人。

      连早与她相识的何为也只敢在人后偷偷过来安慰两句,人前还是一副从不相识的样子,我又为何要淌这趟浑水。

      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小角色,莫说是勇敢的冲出来相救,便是连炮灰也不愿意当的。

      只是心底阵阵恶寒。

      人心冷起来,竟可以到如斯境地。

      若说不怜也不是的,但看她被欺压至此田地居然连放声大哭一场都不敢,偷偷抹泪儿作受气小媳妇儿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鄙视的。

      这样的情况延续了整整一个学期。

      后来,偶尔给方断一个笑脸,她便要愣好一下,才也笑笑的回你。

      只是笑不及眼底,情不及心意,便像是云影过塘,倏忽淡去。

      活动照样全力组织,虽然越战越败,却也越败越战。

      甚至都没有再哭,至少我再没发现过。

      再被群起而攻之,方断就静静的,等。

      等众怒平息,等雨过天青,等波澜定下,等一切过去。

      等的时候,面色不变,双眼远望,双手垂立,淡定漠然好似崖上窥渊之石。

      好似死灰之状。

      终于等到人人厌倦,等到有一个一直激烈反对她的男生成为下一个众矢之的。

      那个男生举止怪异,行事乖张,一副愤青模样,在反对方断的声潮中调门最高,终于还是因为性情太过暴烈被人侧目。

      他又不似方断那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出几日就被学校里的体育生点了名,被堵在厕所里蒙头暴打一顿。

      一旦有了新的攻击对象,对方断的厌恶隔绝便无声无息散了。

      慢慢开始有人和方断说话,有人在食堂和她共桌,有人陪她打球。

      方断只是微笑,欣然接纳,既无甚喜,也无甚惊,好像完全不知以前发生的事。

      我有时想,张率说的或许是对的,方断这个人,在逆流中坚如磐石,被我们百般欺侮死不还手,终于熬得出头日,却故作一切不知,这样的表现,怎么看都是心机极深,颇能隐忍。

      但若她真的心机极深,早就该将那个什么文艺委员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甩手不干,或是推托与别人,自己躲到一边。她若心机极深,怎么会那般口直心快,得罪数人?

      张率仍然坚信方断是一老谋深算的人物,只不过言语中多了几分敬意。

      “那般的坚忍,不是你我所能做得到的,”她说,“能够等到今天,也算是她修得正果。”

      我点头同意,一阵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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