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计划》Cassini

6、Chapter5

　　车队在一处休息处停了下来，人们陆陆续续地下车修整。仆人们几个坐成一桌开始低声谈论着一路的见闻和对内廷的一些期待。人群中蔓延着一种藏不住的兴奋，他们似乎并没有考虑过，天堂里存在奴仆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到了晚上，内廷的出入口才会打开运作。最外面的边界供所有人观赏，再进去就需要通行证了。陈帆一行人在离入口几公里远的一个小镇等待天黑。

　　司机下车去和其他同事喝水聊天了，车里只剩下陈帆和周彦两人，看得出两个人都在等待这样一个时刻。

　　“交换一下信息吧，桑德斯先生。”

　　陈帆将手放在腿上，双眼紧闭一言不发。看上去处于冥想的状态，当然是在忽略掉他惨白面色的情况下。

　　周彦像是没看见似的。“叶榄怎么没来？你把她干掉了？”

　　陈帆叹了一口气，慢慢抬起眼皮，就看见周彦正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
　　他移开眼睛，淡淡道：“你觉得呢？”

　　“你要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反杀她，我现在就跪在地上叫大哥。”

　　陈帆在心里白了他一眼，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怎么看这个事？”

　　“那女人邪乎得很，以前桑德斯还能和她抗衡一下。一般人在她那儿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我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她和她的一部分下属。不过她做事是出了名的干净，我估计只要她想，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在现在你带的这一批人里，只有我和刘管家是近距离接触过桑德斯的。个人建议你留心刘管家，我不觉得他看不出来你换了人。”一直扭着脖子和陈帆说话难受得很，周彦捏了捏自己的后颈。

　　“我觉得你也很需要留心。”陈帆皱着眉头说到。

　　周彦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陈帆。
　　“天地良心，我只是想进内廷，跟谁进不是进。而且要不是我，你没准儿现在就成灰了。刘管家可不同，他跟桑德斯十几年了，这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厚。他居然愿意跟着你，这就有意思了。”

　　“桑……我是一个怎样的人？”陈帆很自觉地选择忽略了周彦的前面几句话，不太自然地换了一个话题。

　　周彦因为这个问法愣了两秒。
　　“他很聪明，有自己的气场，就是那种天才的气场。会让人自惭形秽。但他性格很好，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棱角分明的人，但这些棱角不会扎到别人。”说着说着周彦似乎陷入了回忆，他转过身去面向前方。

　　“不过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栽的，真的是，可惜了。你和他很不一样，不是一种状态的，他是气态的，你是液态的。”
　　“你的感觉就像水，就是不知道是小溪还是大海了。”

　　陈帆就看着周彦在这短短一段话中情绪由悲伤转化为惋惜再转化为好奇甚至有几分得意，最后还自己笑了两声。他现在既有些无奈又有点好奇这个人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同时也有些可怜自己，从小黑屋出来后就没有遇到几个正常人。

　　“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和我合作。但很可惜我现在是桑德斯先生，我有决定让你离开内廷的权力。你需要一个靠山而我需要一个顾问。看上去你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并且还救过我一命。但，终究不是唯一的。”说这段话时陈帆一直盯着后视镜，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关系，他总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具灰败的尸体。

　　周彦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丰富，这回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及其有趣的话一般，乐得他甚至吹起了口哨。他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帆，嘴里还喃喃道：“看来不是条小溪啊。”

　　他又转了回去，用比刚才严肃了许多的声音道：“我，如你所见，是一个医生。你身上的药是我用的，这件事你也清楚我的诚意。而且不瞒你说，你的身体我总觉得有些问题，具体问题我还要进一步检查。所以，我是最好的选择。”

　　“成交。”这句话来得短促又干脆，周彦倒是没觉得惊讶，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了。

　　*

　　黑暗如期而至，一行车队像一条巨大的蠕虫在道路上前行。夜晚的到来吸引着无数外围的人朝那个发着光的圣地靠近，仿佛这些光能够救赎他们，洗净他们身上来自俗世的灰尘。

　　很快，车开到了那个陈帆无比熟悉的地方，那块绿色的指示牌在黑夜中矗立着，指引着这些人的方向。不同于上次所见的死气沉沉的模样，天黑后这四周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到处都是人群。有好些还赤着脚，他们聚作一团，嘴里高声呼喊着，一片欢声笑语。

　　“马上就要进入内廷了，先生。”一改刚才的痞气，现在的周彦显得恭敬极了。

　　陈帆的眼睑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他感觉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联系到了一起，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什么。陈帆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这条路，一定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陈帆现在发现南江大桥并没有他上次感觉得那么长。上次他应该是在快到中央是脱力昏倒的。他不禁想到，如果自己没有昏倒，会怎么样呢？或者说他没有恰好昏倒在这个地方呢？他的命运会不会和现在大有不同。不过陈帆不再往深处去想了，他讨厌想象一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因为那样会使他感到绝望。

　　边界处的灯火是整夜不熄的，但车上的人都直接忽略窗外的热闹，他们径直地开向了更深的地方。道路两旁聚会的人们有的投以羡慕的目光，有的则是嫉妒。剩下的人满不在乎，他们依然高举酒瓶欢呼着一些自己都不清楚的口号。

　　*

　　一个孩子在母亲的怀里咯咯笑着问：“妈妈，他们会被大山吃掉吗？”

　　“会的。”母亲将孩子的围巾向上拉了拉，遮住了企图从孩子后颈发出金色光辉的烫印。

　　“安娜，我们该走了。”

　　*

　　陈帆一行人很快就开到了一座宫殿般的建筑前。陈帆抬头细细打量着，这座宫殿布置的灯光不像外面那么花哨，简洁中透露出它应有的威严。在脑中搜索了一圈，陈帆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它的记忆。不知何时，车队已经停了下来。周彦下车为陈帆打开车门，躬身做出恭请的姿势。

　　“边界的管理局到了，先生。”

　　陈帆微微颔首，稳健地迈出了第一步。刘管家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紧跟在陈帆身后。宫殿之门应声而开，一行人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领头的那个人身材高大，留着漂亮的金色胡须。从他考究的穿着上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中年男人。

　　“您好，请问是桑德斯先生吗？”那个男人的声音也和陈帆想象得一样，那是一种带着高度的尊重。

　　陈帆将嘴角调整到和对方一样的弧度，他一向善于模仿。

　　“是的，我就是威廉.桑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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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安娜出场了……
小安娜很重要……
我的小天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