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计划》Cassini

3、Chapter2

　　这已经是第四支吗啡了，可是陈帆还是疼得站不起来。

　　一个医生站在旁边的医疗设备前检测着他的身体数据，仪器发出嗞嗞的鸣声，让人心烦不已。
　　“打第五只吧。”

　　陈帆的神经立刻随着这句话绷紧了。他分明记着昨天医生说过他的身体的极限承受量是两针筒。现在四针筒都下去了，他还是没能站起来，再这么打下去，这条命可能就交待在这儿了。

　　陈帆只好用尽他所能用的所有力量，来让自己手臂的肌肉群做出一点点的回应。可惜，连指尖都没能带动起来。他感觉很无力，自己鼓了那么大的勇气从那个阴暗的角落里爬了出来，最后却要死在针筒下。

　　果然自己还是和蟑螂一起不见天日才好，外面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一件接着一件，让他不断地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曾经属于这个世界。

　　注射口附近已经开始泛青，陈帆开始最大程度地放松全身。既然要死，那就应该轻松一点。他甚至已经闭上了双眼，又回到了他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灰色世界，那是他所剩无几的记忆。从他醒来到现在的每分每秒，他拆解它，分析它，希望可以从中得到一些新的信息。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的期待，就像回到了母体的胎儿时期，他任由自己漂流在这片记忆的羊水中。从灰色大地的这一头走向那一头，他漫无目的地东走西顾，沉浸在那股慢慢升腾的舒适与满足中。

　　一直走了很久，他这才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以前没有进入过的地方。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灰色，但是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感受。他感觉到这里有什么在吸引着他。就像是被塞壬诱惑的水手，他走进了从未驶入的港湾。

　　远远地望着这条路的尽头，他仿佛见到了一个隐约的背影。视线触及的那一瞬间，他怔了几秒。

　　这个人，他很熟悉。
　　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开始努力向前奔跑，眼看着背影在他眼前一步步放大。就在他离那个背影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先生！先生！”医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
　　“您的身体机能应该可以支撑您行走了。”

　　陈帆猛地睁开眼，刚才不知是梦还是幻觉的片段让他一阵晕眩。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动了。

　　“先生，老板的车停在外面，您换上衣服就出去吧，门口会有人接您的。”医生说完后便带着记录本离开了。陈帆看见靠内侧的墙边新摆上了一个支架，上面挂着一套熨好的西装。他摸索着爬了起来，这具本就孱弱的身体正靠着药物的力量运作着。缓缓脱下自己的衣服，他发现自己身上也缠满了绷带，也许是将身上的标记都全部清除了。这个手术还真的是做的彻底，以前的陈帆是不存在了。小心翼翼地挪动四肢将衣服套上去。最后又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确定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后，他放心地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几个保镖，其中一个上前来递给他一副墨镜和一双手套。他忽然间想，自己那副脏兮兮的墨镜去哪了？怕是已经丢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居然有一丝不舍的情绪。

　　他还算麻利地穿戴好，然后昂起头来。对于这样的姿势，他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保镖伸出手，护送他向前走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门口走。

　　刚出医院，便有一堆记者围了上来。四个保镖一人一个角将陈帆架在一个方形空间内，他行走起来没有任何的困扰。陈帆心想：看来我扮演的这个男人是个很有名的人。他不动声色地走着，担心会露出什么破绽。

　　“桑德斯先生，请问您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受伤呢？”

　　“桑德斯先生，请问今日的发布会与您的企业产业重心转移有关吗？”

　　“有传言您将放弃外围所有的业务，这是否属实呢？”

　　“……”

　　陈帆默默将手有意无意地抚过脖子，暗示这些记者看看自己的绷带。但是这很明显是没用的，记者才不会体谅他不能说话。

　　一段短短几十米的路因为围堵走了好大一会儿，最终在保镖拉开车门时才将这段“旅程”结束。陈帆那天见到的那个女人正坐在豪华的车内，她穿着一袭深绿色的丝质长裙，一见到陈帆便用眼神示意他坐过来。陈帆直接坐在了她身边，女人伸出手将他的墨镜摘了下来，她深情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像是确认了什么。之后便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你是桑德斯，威廉.桑德斯。今年二十七岁。你是被桑德斯一家收养的孤儿，但是现在是桑德斯家族最成功的人。也是外围最有价值的商人。”

　　“听说桑德斯家族有很大的权势，不过你倒显得和他们格格不入。你过于白皙的肤色就让你成为了一个异类。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那早逝的养父母为什么会收留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不像是对着陈帆说的。

　　这是陈帆第一次觉得她说话没有用上表演的状态，她似乎真的想问对方这个问题。既然陈帆代替的是那位失去头颅的可怜人，那么现在令这个女人第一次卸下一点面具的就应该是他了。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比陈帆想象得要复杂一些。

　　不过，陈帆不在乎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他比较关心自己的命。他用手臂轻轻地碰了一下对方。

　　女人沉默了几秒钟，就转换回了一开始的状态。

　　“你前年结婚，妻子就是我，叶榄。”陈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说这话时似乎带着一点嘲讽。

　　“你先知道这么多就够了，今天你只需要要保持
　　这个冷漠的表情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

　　这之后车内就陷入了沉寂。陈帆干脆闭上眼睛休息。
　　直到叶榄挽上他的手。

　　“威廉，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