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计划》Cassini

24、Chapter23

　　*

　　陈帆戴着墨镜和口罩，所以大家看不到他一言难尽的表情。

　　“陆先生还真是……怜香惜玉……”

　　陆行昭像是没听见他话中的讽刺似的，带着两人就转回了车前。他打量了一下现在陈帆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虽然现在温度不高，但这个时间阳光基本处于一个直射的状态，不难想象陈帆那个样子会有多难受。

　　“先上车。”

　　上车几分钟后，空调的冷气让陈帆舒服多了。

　　“想吃什么？我去买。”陈帆有些犹疑地看着陆行昭，难以相信这种事他居然没有让艾伦去跑腿。

　　“让我去吧！”不出陈帆所料，艾伦积极地将任务揽到了自己身上。

　　但这次陆行昭没有答应。

　　“不用了，我去。好不容易有机会服务大众一次，你就别和我抢这个差事了。”陆行昭看上去非常真诚，他眼带笑意地望着艾伦。

　　艾伦自然禁不起他这么看。

　　“好的，谢谢陆先生了，我要羊角面包就好。”陆行昭点了点头，表示记下来了，又带着一脸笑意转向陈帆。

　　“你呢？”

　　陈帆上车后只摘下了口罩，隔着墨镜他依然能清楚地看见陆行昭的脸。也许是没有了颜色的渲染，只剩下线条和明暗交错的面庞显得格外不同。
　　陈帆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这个人的脸，他此刻才发现这张脸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年轻一些。特别是当它堆满笑意的时候，尽管这些笑意不见得有多真实，但不得不承认它为这个人增添了许多活力。
　　短短几秒之内，这个轮廓就印在了陈帆的心里，就好像本来那里就有它的位置一般。

　　“我……随意。”陈帆敛下了自己的目光，随口答到。

　　“好。”说完以后陆行昭还是没有转回去，陈帆有些疑惑。

　　“怎么了？”

　　“我没有钱。”看见陈帆的脸色随着这句话有了变化，陆行昭又补了一句。

　　“准确来说，是钱不够。”

　　破案了，陈帆现在理解刚才那个堆得满面春风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了。

　　“要多少你自己取。”他拿出自己的钱包直接递给了陆行昭，其实本身确实也没什么对钱的概念，所以索性直接让别人随意取好了。到时候再去问问周彦看有没有被坑。

　　陆行昭随意地抽出了几张钞票就把钱包还了回去，还不忘夸一句威廉先生挑钱包的品味不错。当然，这句话的可信度比刚才的笑还要低，因为连陈帆自己都看不下去这个紫橙相间还镶着几颗钻石的钱包。

　　陈帆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陆行昭这个人真的有两张脸。在内廷的那个陆行昭冷酷深沉，而现在的这个人处处显露着平和甚至亲切。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呢？

　　在陈帆思考的时间里，陆行昭已经顶着烈日走了好一会儿了。

　　他此刻的表情恢复到了最开始的冷峻，锋利的双目一扫往常的不屑和颓然，机警地从各处搜索信息。他这几年也着实习惯了这种生活，生活习惯上粗糙了很多不说，连肤色都深了一个度。

　　他挑中刚才那家旅馆还有一些不能说的原因。两年前，他曾经在这家旅馆附近捕捉到了和内廷联系的讯号，但却没有弄清楚讯号的具体来源。不过也就是那一次之后，他被无限期地禁止使用任何的电子器械。

　　内廷有问题这件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以前是这么认为的。可三年前的那件事告诉他，他所看到的问题不过是冰山一角。这三年来他一直被监视着，一直不断地被剥夺各种各样的权利。

　　但他也不清楚自己从哪里来的毅力，直到内廷剥夺他的生命之前，他都不打算放弃寻找真相。

　　他从另一条街道拐到了那家旅馆的背面，抬起头快速地寻找接下来的目的地。陆行昭得赶在旅馆做准备之前看看这个房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因为他其实没有什么可靠的信息，只能到时候靠前后对比去推测一个大概。

　　四楼，还不算太高，对陆行昭来说是个可以攀爬的高度。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这件长款外套很薄，陆行昭将它揉成没多大的一团就扔进了草丛里。

　　他走到411房窗户的正下方，然后才把鞋子也脱了下来。这堵墙并不容易攀爬，不太平整的墙面只能提供一些小的攀附点。根据他自己刚才用目光测量的高度，得有借力的物体才行。他又打量了一会儿，最后移步到角落，抬起手顺着角落的管道一点点艰难地往上爬去。

　　只靠自己双手的生活果然还是令人难以适应。

　　*

　　“老张！几年不见你又变帅了！”周彦一下车就搂住对方的肩，很是热情。这个老张是他的大学同学，背景一直很神秘，不过周彦清楚他绝对不是什么穷苦人家。而且根据一些传言和自己的一部分猜测，这个人的背景也许对解决这次事件有用。

　　“没有你帅，别毛手毛脚的。”老张故作嫌弃地拍开他的手。

　　“这是你朋友？”他看着站在周彦身后的贾克说到。

　　“对，我朋友，给你介绍一下，贾克。”说着周彦便把贾克推到了前面，还不忘在后面对他介绍老张。

　　“贾克，这是我同学，张无笛，老张。”

　　“你好，张先生。”贾克很自然地伸出手。

　　“你好。”老张是个随性的人，他冲贾克很友好地笑了笑。

　　“老张，这几年你干嘛去了？”周彦还是那副笑嘻嘻的不正经样子。

　　“嗯，在做一些研究。”老张带着两人进了门。

　　“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让你看一下。”

　　“那不好吧！研究成果怎么能随便给人看？”周彦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很没诚意地说着客套话。

　　“没事，也算不上什么成果。”老张也熟悉他的套路，但还是很给面子。

　　老张的私人住宅有五层，他带着两个人走进了电梯。

　　“叮咚”一声，众人到了四层。

　　“就是这里，现在是我的工作室。”

　　这是一个和这座古朴建筑极其不搭调的楼层。所有的墙壁被涂成了深银灰色，从桌上到地上摆满了各种电子器械和各色的金属，也许还有些不知名的化学材料。角落里码放着一些合金的模型，可以看的出是人类的四肢。

　　周彦眼带惊奇地走了过去，看着眼前的像是幻想小说里的场景，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你……不是……我还以为你做的是生物方面的研究呢。”到最后也只憋出来这么一句旁敲侧击的话。

　　“我一直都对这些感兴趣，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学习的机会和原料。这几年我找到了渠道，所以自己建了一个工作室。”

　　周彦一时有些语塞，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给人治病的感觉的吗？”确实，以前的老张和很多朋友和同学都说过这句话。

　　“我认为给机器治病也一样是治愈，而且我的目标就是自己能创造一个人出来，一个金属材料的人。”

　　“机器就是机器，怎么能和人相提并论呢？”周彦一直无法理解这样的想法。

　　“对于不同的人，机器有着不同的含义吧。两位完全没必要纠缠这个问题。”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贾克突然插了一句话。他从桌上拿起了一个小的机器人，这个小机器人外形做的很精致，浑身都散发着黑曜石的光芒。

　　“那个是我上周做的，本来想让它有一定的识别功能，但还是没能成功。”老张将话题顺着贾克的话转了过去。

　　“没关系，它长得很可爱。”贾克垂下眼睛，看着手掌里的小机器人，带着一丝怜悯。不过这一切都发生在背光处，贾克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终于能从小机器人的眼里看到一点明亮。

　　“你很喜欢这个吗？”贾克的专注最终引起了周彦的注意。周彦也凑过来提起那个小机器人，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是挺可爱的。”最终也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那老张，这个小东西能送我吗？”

　　“随意，反正对我也没用了。”老张自己坐在工作椅上摆弄着几个电极，他并不在乎那个失败的小作品。

　　“谢啦！”周彦得意地将小机器人递给贾克。“喏，送你了。”

　　贾克其实不能理解他在得意什么，但他还是程序性地感谢了这位周先生。也许也有那么一些不是出于程序，毕竟这个小机器人确实很得贾克的喜爱。就算是对于贾克，得到自己喜爱的东西无疑是一件值得令人情绪波动很大的事。

　　好方向的那种情绪波动是很难的事，是值得被一生珍藏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