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玉人引》林清娴

24、非梦·境迁·深雪

　　曲鹿鸣进来时就看见叶争手里端着个糖罐子，那个被他带来的很像他们大哥的孩子，坐在床上一勺一勺面无表情地吞着药水，时不时还往嘴里塞一两颗糖。

　　他不动声色地走进来，坐在叶争边上，身上穿着简便清爽的蓝白色窄袖，长发发尾用一条缎带束了，看起来很是清美。

　　“怎么样了？感觉上......”他对着朝释问道，顺便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腕。

　　朝释还在神情恍惚中，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曲鹿鸣眼中带着点错愕，两人的目光触碰在一起。

　　朝释撇过头，摆了摆手，左手手指搭在自己右手的腕部，轻轻按下。

　　曲鹿鸣微微张开了嘴唇似乎想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咽了下去。

　　叶争开口道，“二哥，辛苦了，还有，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

　　曲鹿鸣摇了摇头，“你我是兄弟，还说这个做什么？”说着他就去端他手中的药碗。

　　叶争拿药碗的手闪了一下，他直接站起身，“我去再端一碗来。”

　　曲鹿鸣刚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雪赋，你走的好快，什么都撂给我了。”

　　大门打开，进来了三个窈窕纤瘦的女子。

　　为首的是一位月白宫装的女子，黑色长发挽成发髻，她快步来到了曲鹿鸣身边，眉眼弯弯，湛蓝的眸子透着些许狭促。

　　叶争脚步顿了一下，被女子拦了下来，她接过叶争手上的药碗，对着身后两名侍女道，“拿去从新倒一碗。”

　　她又对着叶争道，“四弟，坐吧。”

　　叶争没有反对，迟疑了一秒，道，“多加糖......”他又对着女子点头，“嫂子。”

　　朝释这回是真的清醒过来了，嫂子？......也就是说.......

　　曲鹿鸣温和地笑道，“深雪，你看见了，我这里有更重要的事。”

　　明深雪弯了弯嘴角，有些纵容的笑意，“好啦，我知道了。”说着她在曲鹿鸣身边坐下，拂袖在桌上放了一具茶具。

　　明深雪抬手沏茶，动作优雅，“你啊，客人来了，都不知道奉茶，果真是忙坏了。”

　　曲鹿鸣笑笑不置可否。

　　两人随意扯一些家常和宗内事物，并没有避嫌。

　　朝释看着这个长得远不如曲美人，却在各种方面都无可挑剔的女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说起来还真的是隔世了......

　　他有妻子，说不定也有儿女......一切都和十年前不同了。

　　朝释低头淡然一笑，果然，他还是不应该掺杂到他们的生活中。

　　叶争看着明深雪，接了她的茶水，却并没有喝。

　　明深雪并不在乎地转过头看曲鹿鸣，再看了看朝释的脸，“雪赋，病人的伤什么时候可以痊愈。”

　　曲鹿鸣对着朝释，“不可能痊愈。”

　　明深雪有些吃惊，“为什么？”

　　曲鹿鸣摇摇头，对朝释说，“你既然会看脉象，想必也知道你的身体状况，你接下来想怎么做？.......是留下来好好调养？还是.......”

　　朝释想也不想打断他，“我还有事情要去做，不能留着养伤，”他抱歉地笑了，笑容里带着点毛骨悚然的邪气，看着让人不舒服，“多谢你的好意，恐怕不久我就要走了。”

　　明深雪眉眼间浮现些许忧虑，“现在伤先养好，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

　　曲鹿鸣也点头，态度坚决“你必须要留下调养好身体。”

　　朝释扯了扯嘴角。

　　叶争端着手中的茶杯，突然抬头，“二哥......三哥在哪儿？”

　　明深雪猛地转过来。曲鹿鸣身体僵硬了，温和地笑容瞬间冷冻。

　　明深雪迟疑地看了一眼曲鹿鸣，曲鹿鸣吸了一口气，道，“怎么突然提他？”

　　叶争转了转他手中的杯子，“他们都说他死了，我不信。二哥，你知道的，对不对？”

　　曲鹿鸣冷笑了一声，朝释这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冷笑，“他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朝释抬头看他，曲鹿鸣倏地站起来往外走，竟然失态地连一句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出去了，出去之前还对明深雪提了一句，“不要多说话。”

　　叶争看着曲鹿鸣的背影，眉头皱起。

　　明深雪叹了口气，“你们不要介意，他对这件事一直都很忌讳。”她特意对着叶争道，“四弟，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总之你要知道，雪赋不会做背叛你们兄弟的事的。他......也是很辛苦的。”

　　叶争低下头，“多谢嫂子。”

　　明深雪点了点头。

　　不久，侍女送来了汤药，被搁在桌子上。

　　“咚咚咚。”门口又传来了声响，这回是敲门声。

　　明深雪飞快转过头。

　　门口的光线经过门外雪地的反射显得过分雪亮，有个人倚靠在门框上，轻轻用手指敲着门板。

　　“霓裳？你怎么来了？”明深雪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急急忙忙向两人告别，就跑到了门口。

　　一个女人倚靠在门口，身形微微逆着光，看不清细节，但是这个女子身量高挑，身材玲珑有致，长发披散，明深雪一过去她就抓住了她的手，一双闪着红光的凤眸轻轻眯起来，刮了叶争和朝释两眼，就拽着人出去了。

　　过程中一句话也没说，但可以感受到她视线中的压迫力和敌意。

　　朝释可好久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子了。

　　而明深雪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乖乖跟着她出去了。

　　叶争让两个侍女都退了出去。

　　朝释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刚才什么意思？禹枫怎么了？”

　　叶争用非常平直的声音回道，“我也不清楚，只是道听途说了很多传言。”

　　朝释把手敲在床沿边上，“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叶争抬手布置下了一个隔音阵法，重新坐下来，闭上眼睛，似乎在想怎么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那之后，我去见过二哥一次，途中听到三哥的消息，他走火入魔杀了几个无雀宗内弟子，被仙盟几个长老抓起来关押了。后来是二哥出面将他带走，之后就不知所踪了，我去见二哥时，问过他，他把我赶走了.......”

　　朝释闭着眼向后仰着，“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呦呦不可能让他死。”

　　叶争：“......我知道。”

　　朝释双指捏住眉心，“当年我根本没机会去救他，我以为你们会将他救下，鹿鸣的医术我也再信任不过，走火入魔根本就是小事情，为什么过了十年都没有消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争沉静如水，“我不知道。”

　　朝释提了一口气，一只手锤在床上，简直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