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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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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蜀山掌门徐徽白曾在凡世历劫时,与桃妖阿楹有过一世情缘和纠葛。
说到这段纠葛,还有一个人必不可少,那就是徐徽白的师兄玄幽,听说玄幽后来堕了仙道,投奔了魔族后,便再也没在四海九洲现过身,下落至今不明。
徐徽白和阿楹的第二次见面,便缘起于那片种满了彼岸桃夭的十里桃林。
天微微亮,一夜无眠的徐徽白漫无目的、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云中城外的那片桃林湖边,徐徽白站在栈桥上,眺望着远方的雾气缭绕的淡淡远山,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远不近的听得桃林里传来少女清灵悦耳的笑声,徐徽白心中奇怪,竟有人和他一样早,便回身去看。
只见一个身着桃夭衣衫的少女挽着一个篮子正朝他这边而来,徐徽白趁着天边的微微天色看清少女的面容时,微微一怔。
那少女看到徐徽白,也一怔,不过瞬许,便理直气壮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徐徽白回过神,问道:“那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桃夭衣衫的少女好似被对面那个哪怕身着简朴道袍、也难掩清逸非凡气质的玉面郎君问的话给逗笑了。
少女噗嗤一笑,一派理所当然的反问道:“这里可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说完,总觉得说了不该说的话一般,眸子骨碌碌的转了转,抬手捂住了嘴。
徐徽白被少女的小动作和神情弄的忍俊不禁,颔首道:“原来如此。”朝那桃夭衣衫的少女作了个揖,道:“蜀山徐徽白,昨晚失礼之处,还请姑娘勿怪。”
少女抬了抬手里的篮子,笑说:“我叫阿楹,看你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坏,这样好了,我请你吃早饭。”说着,走过来,径直在栈桥上坐下了。
徐徽白本想推辞一番,可看到阿楹所说的“早饭”时,有些哭笑不得。
在阿楹旁边还隔了一点位置,坐下来,道:“姑娘的早饭很特别,我们人一般用来当茶水或者酿成酒水喝。”
徐徽白看着热情的邀请他吃饭、却忘了人族与妖族本殊途的阿楹,忍不住这样笑问道:“姑娘,你喝这个,能喝饱么?”
阿楹拿着手里的小瓶子,啜了几小口瓶子里的桃花露,眨眨眼睛,道:“能啊。”
两人聊的倒很是投机,当说到昨晚之事时,阿楹恍然大悟,道:“你们人族降魔师不是一向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吗?你昨晚一直追了我那么久,那为什么后来又不收我了呢?”
徐徽白微微笑道:“就算是人族,也不见得全部都是好人,哪怕是妖族,也不见得全是无恶不作的坏妖。”
阿楹抬手拍了拍徐徽白的肩膀,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明事理的嘛。”
天边鱼肚渐白,徐徽白看了看天色,起身,对阿楹道:“阿楹姑娘,我该回云中城去见我的师兄了,就在此别过,能在此遇到阿楹姑娘,是徽白三生之幸。”
阿楹歪着脑袋,俏皮一笑:“我们一样一样。”
徐徽白见桃林四周只有阿楹一人,有些疑惑的道:“阿楹姑娘家里只有姑娘一人么?”
阿楹笑说:“我家里有好多好多人的,不,是好多好多桃花亲戚,只不过她们都喜欢睡懒觉,要睡到太阳出来时才醒,所以采摘露水的活儿就全包给我啦。”
说着,从篮子里挑了个瓶身比较大的小瓷瓶,蹦蹦跳跳的站起来,递给徐徽白,笑说:“这个送给你,就当见面礼。”
徐徽白接过阿楹手里的桃花露,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抬手取下佩戴在腰间的蓝田暖玉,递给阿楹,笑说:“这是我的回礼。”
阿楹很是欢喜的接过徐徽白递来的玉佩,握着手里的玉佩,犹豫了会儿,又双手握着递了回去:“这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我还是不要了。”
徐徽白说:“这玉佩是我很多年前四处云游时偶然得到的,于我只是身外之物而已,与其放在我这里让它蒙了尘,不如回赠给会爱玉惜玉之人。”
听到徐徽白这么说,阿楹笑握着玉佩收回了手,笑问:“那我怎样才能再见到你?”
徐徽白道:“我还会在云中城停留一段时间,如果姑娘去云中城,可以来清风楼找我。”说着,拧开瓶塞,抿了口瓶中的桃花清露,晃了晃瓶身,笑说:“很好喝。”
阿楹笑着挥手向他告别:“我一定会来找你的,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站在不远处的师徒俩人看完了这一幕情景,当师父的那个轻轻一笑,道:“走罢,我们去看下一幕。”
当徒弟的那个淡淡的应了声:“嗯。”
——
阿楹到得清风楼来找徐徽白时,在清风楼还见到了另一个人,蜀山大弟子玄幽,徐徽白的师兄。
一千多年前的彼岸黄泉之境中的清风楼与一千多年后的清风楼虽然很像,但还是有些细微的不同之处,毕竟一千多年的时光,能改变的,真的太多了。
小蛮心中刚开始有些微微疑惑自己为什么能看到阿楹与徐徽白的往生。
当看到徐徽白与阿楹所坐的位置时,这才明白无涯笑摸着她的头,说的那句“小蛮是有缘之人”是什么意思了。
她坐的,便是阿楹的位置。
玄幽看着阿楹,笑问徐徽白:“徽白,这是姑娘是?”
玄幽自然是识出了阿楹并非人族少女的,但见阿楹烂漫无邪的模样,心中自然也是欢喜的。
无可否认,玄幽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喜穿桃夭衣衫的少女。
徐徽白笑向玄幽介绍阿楹:“师兄,这是阿楹姑娘,在花灯节上偶然结识。”然后向阿楹道:“阿楹姑娘,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师兄,玄幽。”
阿楹笑朝玄幽点了点头,礼貌的唤了声:“玄师兄。”
玄幽向阿楹作了个揖,道:“阿楹姑娘。”
——
过了几天,阿楹满脸通红的拿着玉佩急冲冲的把徐徽白唤来了桃林湖边的栈桥上。
阿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徐徽白,道:“我们族里的姑姑告诉我,人族的少年郎与姑娘互赠信物是……表明自己的心意,徐徽白,你送了我玉佩当回礼,你是不是……是不是也有那儿点儿、喜欢我呀?”
还没说完,阿楹便羞得低下了脑袋,小巧的耳朵染上了一层绯红,最后一句话自然说的是细如蚊音。
徐徽白微微一怔,心中对阿楹的心思已经了然,故意打趣阿楹,笑问:“你说你什么我?我没听清。”
阿楹又羞又恼、气的直咬牙切齿的跳脚道:“徐徽白你这个臭木头桩子,这种话你一个大老爷们好意思让我一个小女子说第二遍吗?你没听清就拉倒,反正我是不会再说第二遍了,哼!”
顾自在木台阶上一蹦一跳的,心里不由在恼自己是个不争气的。
一个不小心,结果没注意,脚一歪,踩空了脚后的木台阶,阿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摔下去……
“小心!”徐徽白飞快的回身,接住了直往后摔的阿楹。
裙裾轻快飞舞间,徐徽白抱着阿楹回身转了个圈。
两人目光相视,却久久无言。
徐徽白抱着阿楹站稳后,将阿楹放了下来,抬手在阿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个爆栗,无奈的笑摇头道:“冒失鬼。”
阿楹的眸子和唇角忍不住露了笑意,却仍要装模作式的噘了噘嘴,扭着头,表示自己还在生气,并不打算领他的情。
半晌,只听徐徽白道:“阿楹,我知道的。”
阿楹回过头,细声细气和垂头丧脑的委屈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徐徽白说:“阿楹,我乃是修道之人,不可对凡世有情,更不可恋凡……这对你,终究是不公平的。”
阿楹听得徐徽白这么说,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心道,他心里是有我的呢。
蹦蹦跶跶的蹭到徐徽白面前,俏皮笑道:“如果我只奢求今夕呢?”
徐徽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尚不识人间愁滋味的无忧少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如此重复了很多次。
阿楹,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面上神情微微动容,终究还是不忍心,颔了颔首,看着面前的少女,笑道:“好。”
——
师徒俩人沉默不语的一起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无涯看着走在前方的那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微微一笑,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无涯抬袖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使得自己的声音在小蛮听来更加的真切。
看着前方漫漫人海,似有所指的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过去发生的事无力改变,以后发生的事和眼前要走的路,一切不可知,今夕何夕,夫复何求,难道不是吗?”
小蛮并没有看无涯,只淡淡的道:“我听不懂你含沙射影的到底想说什么。”
无涯轻轻一笑,不,小蛮,你知道的,只是你还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一个卖糖葫芦和糖人的汉子扛着草靶从他们身旁经过,小蛮侧头淡淡看了眼,又移回了目光,顾自走着。
无涯自然把小蛮的神情和小动作全看在了眼里,现了两人的身形,隐去了两人的容貌,不管这么芸芸众生看到了什么,他们看到了无涯和小蛮,都会一眼就忘。
一来,隐着身形去买东西,虽然这里是幻境所化,却是桃妖阿楹往生记忆里的云中城,是真实存在过的,但拿着串糖葫芦在半空中晃来晃去,也容易吓到别人。
二来,小蛮的异色瞳太过引人注目,小蛮如此性情,怕是小时候受过不少别人的欺负,他的徒儿,宠着还来不及,怎会让她再去受尽别人异样和轻鄙的探寻目光。
无涯从袖子里摸出一片玉叶子,上前对那汉子道:“一个糖葫芦,一个糖人。”
“好咧,公子,你的糖葫芦和小糖人。”
无涯接过糖葫芦和糖人,道了声:“多谢。”然后回身离开。
“这位公子,我还没找你钱呢!”
无涯说:“不用找了。”跟上小蛮,将糖葫芦递到了小蛮面前。
小蛮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糖葫芦,神情有些微微的惊诧,侧头去看身旁,无涯正拿着手里的糖葫芦,对着她笑了笑:“要不要吃吃看?”
小蛮神情依旧淡淡,却鬼使神差的伸手接过了无涯手里的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上面的糖釉,心里泛起一圈淡淡的涟漪,半暖半甜,眼眶却是涩涩的。
抬头,望着碧空如洗的苍穹,心里自嘲的笑了一声,真傻,天生无泪,她怎么会想哭呢?
无涯道:“糖葫芦好吃吗?是什么味道的?”
小蛮说:“好吃,外面甜,里面酸,酸甜参半,这是我第一次吃糖葫芦,真的很甜。”
无涯道:“以前呢?”
“以前……”小蛮想了想,说:“我害怕吃甜的东西,害怕……一旦尝到它的味道,便会不见……”
无涯轻轻笑说:“现在,它就在眼前,不会不见。”
又走了一会儿,小蛮将只吃了两个的糖葫芦反手递给无涯,却没有回过头来,只道:“我吃不下了。”
无涯微微一笑,接过小蛮手里的糖葫芦,将不久前买的糖人幻出来,递给小蛮,自己却丝毫不在意的咬了一口糖葫芦上面的糖釉,与小蛮咬糖葫芦的模样别无二致。
背对着无涯站着的小蛮看着面前的糖人,眸子微微一转,竟也十分灵秀动人,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纹,抬手接过了糖人,轻轻咬了一口。
无涯哪里不知道小蛮的小心思呢,只是安于享受现状罢了。
就这样,也好。
——
徐徽白和阿楹、以及玄幽三人之间相处得倒也很是融洽。
但一件小事的发生,使得三人之间的关系悄无声息的发生了一些改变。
直到……
清风楼。
“玄师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站在窗边遥看云中繁华的玄幽听到阿楹的声音,回过身,看着面前的阿楹,笑说:“此次冒昧唤阿楹姑娘来此,实在是有些唐突,姑娘勿怪。”
阿楹笑问:“玄师兄想跟我说什么?”
玄幽说:“我怕我如果再不告诉你,我的心意,就来不及了……阿楹,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已经喜欢你,不管你是人族还是妖族,我都喜欢你。”
阿楹怔了一怔,道:“原来玄师兄早就看出来了。”手指卷着佩戴在腰间的玉佩上的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脑袋道:“对不起,玄师兄,我已心有所属。”
玄幽自然没有错过阿楹的神情和小动作,脸色微沉,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个人是徽白吗?”
阿楹惊愕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玄幽,喃喃道:“玄师兄是怎么知道的?”
玄幽有些自嘲的微微一笑,说:“徽白年纪不大,却太过少年老成,行事向来沉稳老练,说话总是老气横秋的,自从遇见阿楹你以后,徽白变得像个少年人了,每次和阿楹你见面回来后,老是一个人傻呵呵的笑,问他却也说不出什么缘由。”
“如果这还不够明显的话,阿楹你佩戴的这块蓝田玉足够让我死心……可是,我却不甘心。”
听完这番话,阿楹如置身云雾之中,似懂非懂,又总觉得玄幽话中有话,心中瞬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阿楹脸上的神情没有了平素的无忧无虑,此刻眉心微蹙,眸子里尽是忧忡,阿楹问玄幽:“玄师兄想说什么?”
玄幽说:“你和徽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阿楹脸色一白,脚步往后一跄,玄幽伸手扶住了差点就要摔倒在地的阿楹。
阿楹挣扎着从玄幽掌心里挣出自己被玄幽握着的手肘,强自站稳,盯着玄幽,死死的咬着嘴唇,一字一句,极近艰涩的问道:“为什么?”
玄幽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不由苦笑,良久,才道:“或许这是我唯一该庆幸的……徽白本就并非凡世之人,此行下山,不过是将我们的仙法封印后的一次历练罢了,几位师尊对徽白期望甚高,不知阿楹姑娘可听过蜀山上仙徐徽白之名?”
“徽白可谓是下任蜀山掌门的不二人选,此次回蜀山,只要去锁妖塔走个形式,仙妖殊途,一杯忘凡,忘却凡尘诸事,包括阿楹姑娘你,徽白便不会再记得你,自此以后,他便只是蜀山掌门、上仙徐徽白,而我、可以放弃一切……”
阿楹说:“玄师兄,对不起。”
只是阿楹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儒雅、一直被自己叫做玄师兄的男子后来会堕了仙道,归顺了魔族。
而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为她喜欢徐徽白而伊始的。
不过,那也只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