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谣·三部曲》玖柒N

22、第二十一章

　　当凤绯舞被罚去藏经阁抄写佛经时，小蛮也被罚去了思过崖思过。

　　无涯将小蛮送至思过崖时，抬袖设下了一个结界，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思过崖确实不失为一个清修圣地。

　　思过崖并不是崖，而是一座空灵山谷，只是两座山尖被经年风吹雨打，拱起来形成了对立之势，所以就像两座对立的山崖，因而名曰：思过崖。

　　轩辕错离开紫墉城的那天，来到思过崖跟小蛮告别。

　　轩辕错站在结界外，明知道空灵山谷内的小蛮不可能听到，但还是将双手拢在嘴边，喊道：“阿篱，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

　　就在轩辕错转身离开思过崖时，空灵山谷内，坐在芳草如茵的山坡上的小蛮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一般。

　　小蛮低着脑袋，只淡淡看了看佩戴在腰间的碧绿玉佩，玉佩透着莹莹的绿色流光。

　　抬起头，看着一只不知从哪飞来的七彩灵蝶正朝自己飞来，小蛮伸出手，那只七彩灵蝶便停留在了小蛮的食指指尖上。

　　小蛮的唇角勾出一抹冷魅而诡谲的笑纹，只见停留在小蛮指尖上的那只七彩灵蝶好像很痛苦的扇动着翅膀，不停地挣扎起来……

　　没过一会，七彩灵蝶便化为几点流光，没入了小蛮的指尖……

　　——

　　远在东荒青丘的涂山澈一收到紫墉城的白鹤传书，当初因为逃婚而离家出走已经半载有余的阿姊终于有了音信，思姊心切的涂山澈终于知道了阿姊就在昆仑山紫墉城。

　　相比其姊涂山篱的少年老成，终归是少年人心性的涂山澈看完书信，迫不及待的就要动身前往昆仑山。

　　青丘九尾狐族长柳回自请奏疏说，愿和涂山澈一齐前往昆仑山紫墉城。

　　不过半月光景，柳回和涂山澈便到了紫墉城，四尊亲自迎接柳回和涂山澈。

　　不只因身为青丘公子的涂山澈是下一任的青丘东君，也因身为九尾狐族长的柳回乃是除了昆仑山紫墉城的五位上神上仙和上一任青丘东君之外，唯一一只在大洪荒时期便已修成上神的九尾白狐。

　　说到这里，就连同为上神的离朱和陌颜也是要敬这位柳回上神几分的。

　　能让一向心气高傲的陌颜如此亲躬礼让，毕竟柳回的资质在那里，不是用来摆看的。

　　“殿下，上神。”

　　“两位上神与两位上仙不必多礼。”

　　柳回好似不经意间想起了一件事，笑说：“听说我家阿篱殿下已拜无涯上神为师。”扭头作了个四处张望的动作，笑问：“为何不见无涯上神？”

　　离朱顾自站在一旁，在心里偷偷的笑。

　　据说面前这位看着极其的丰神俊朗，用“有匪君子，如璧如圭”这句话来形容也不为过，看起来极其的好相与、实则性格古怪的柳回上神这一开口便问小阿篱的师父无涯在何处，话语里明显颇带诘责质问的意思。

　　看来这次柳回上神要让师兄头疼的紧了。

　　只听陌颜道：“近日掌门师弟处理紫墉城事物，有些操劳，这几日正在闭关，如无要事，一切事物都由我代行处理。”

　　柳回颔了颔首，道：“哦，原来如此。”

　　过了会儿，又问：“我家阿篱殿下呢？”

　　直性子的陌颜正准备直说，离朱一把挡在陌颜身前，侧身，看着陌颜，神情有些担忧的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回过身，笑呵呵的道：“小阿篱是无涯的小徒弟，上神莫不是以为我们紫墉城虐待了小阿篱不成？毕竟是少年人，心性难免有些浮躁，无涯闭关前曾嘱咐小阿篱前往思过崖清修，磨磨心性。”

　　柳回轻轻一笑：“但愿如此。”言外之意已经显而易见。

　　紫墉城的思过崖是什么地方，柳回又怎会不知道，名曰思过崖，那自然是给紫墉城历届犯了错的弟子思过的地方，但又稍稍放下了心，既然此事并非阿篱殿下本身过错，想来也不会罚的太重。

　　——

　　三日后，直到姗姗来迟的燕国使者来到紫墉城，小蛮与凤绯舞一事四尊会审如约而至。

　　这一日，一叶知秋和临沧分别奉命来到思过崖和藏经阁。

　　一叶知秋抬袖一挥，思过崖空灵山谷前的结界便慢慢消失了，一叶知秋走进空灵山谷时，看到小蛮正坐在山坡的草地上望着天边发呆。

　　一叶知秋远远的唤了一声：“师妹！”

　　小蛮没有反应。

　　一叶知秋见小蛮没有听到自己在唤她，便抬步走了过去。

　　小蛮许是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自己，回过头去看，看到一叶知秋正朝自己而来，樱唇微启：“何事？”

　　一叶知秋笑道：“阿篱师妹，我特奉几位师尊之命前来带师妹离开空灵山谷。”

　　小蛮站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草屑，神情淡然，问道：“我可还会回到这里？”

　　一叶知秋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是很明确的说：“也许……可能。”

　　小蛮淡淡的道：“那走罢。”

　　小蛮跟着一叶知秋到得无极殿外时，恰好与临沧、凤绯舞碰了个正着。

　　几日不见，凤绯舞倒是和之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飞扬跋扈的让小蛮觉得甚是讨厌。

　　凤绯舞语气依旧恶狠狠的对小蛮道：“你给我等着！”

　　小蛮面无表情道：“在此恭候。”

　　一进无极殿，一种极其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直到被一声：“阿姊”打破。

　　众人好奇的看向一个白衣少年郎直奔向一个站在无极殿门口的白衣少女。

　　这少年郎正是青丘涂山澈，涂山篱的双生胞弟。

　　涂山澈抱着小蛮，在小蛮耳边笑道：“阿姊，我可想你了。”

　　小蛮的唇角扬着一抹微不可见的笑靥，眸子里却早已露了淡淡的笑意，抬手，轻轻拍了拍涂山澈，涂山澈放开小蛮，站在小蛮旁边，和小蛮一起走向大殿之中。

　　众人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对双生姊弟，这对姊弟虽然长得极为相似，要说哪里不像的话，那就是气质了，俩姐弟的气质完全是大相径庭。

　　涂山澈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像株稚气未脱的小玉树一般，而其姊涂山篱却清冷似雪、冷若冰霜，给人一种只可远观，却不可勿近的疏远感，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冻伤。

　　凤绯舞看着面前和涂山澈长得分不出一二的小蛮，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不停地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明明……

　　只见坐在大殿上首的柳回撑着腮，悠悠的说：“什么不可能？莫非郡主认为这其中作了什么假不成？”说着，抬袖一挥，道：“来人，把灵石拿上来，是不是作了假，一验便知。”

　　很快便有弟子将灵石拿了上来，涂山澈走过去，扬着脸，对凤绯舞道：“你看好了啊！”

　　涂山澈用灵力划过手心，很快便见涂山澈的掌心血顺着手掌滴在了灵石上。

　　小蛮走过去，也用灵力划过手心。

　　当俩姐弟的血相融在一起，在灵石里泛出红蓝相间的光蕴时，凤绯舞看到这一幕，一张俏脸憋的通红，虽然心中仍有疑窦，但也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柳回道：“君后早逝那年，由于家中下人一时疏忽，没有看好阿篱殿下，从而致使我家阿篱殿下自小便流落在外，这也成了东君陛下心里的一桩心病，便派人四处寻找。”

　　“但好在三百多年前找到了阿篱殿下，因阿篱殿下在外流落多年，性情微微有些不同，或者得了什么奇怪的小毛病，也无可非议。”

　　说着，别有深意的看着前方的灵石笑了笑，道：“毕竟，血缘之亲是万万做不得假的。”

　　“上神说的是。”陌颜见一切云开日朗，不由松了一口气，起身，看着小蛮和凤绯舞道：“你们两个真是胡闹，人命关天的事岂能任由你们这般胡来，还好没闯出什么大祸来，但还是要罚的。”

　　“涂山篱去思过崖，凤绯舞去藏经阁，紫墉城弟子从即日起可自行下山历练，待你们两人从思过崖和藏经阁出来，也可自行下山。”

　　因为小蛮和凤绯舞的这件事，紫墉城诸弟子下山历练之事往后推延了一段时间，现在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小蛮和凤绯舞向陌颜作了个揖，道：“谨遵师伯教诲。”

　　——

　　再次回到思过崖，也许是小蛮早就想到了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失望与期待。

　　几日光景后，生得一张巧嘴、又会长袖善舞的燕国使者向四尊请辞说，这次来紫墉城，是奉自家王爷之命来把凤绯舞带回燕国，还言辞恳切的说凤绯舞此次犯下如此大错，等凤绯舞回燕国后，他家王爷自会好生管教。

　　四尊见这使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燕国使者把凤绯舞带回去了。

　　又是几日光景，柳回来到了思过崖的空灵山谷，小蛮看到柳回，樱唇轻启，只说了三个字：“老狐狸。”

　　柳回倒也不介意，只是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殿下你也忒会打击我了，我也知道我年纪老大不小，但我也没那么老吧。”

　　“谁知道一向德高望重的九尾狐族长也会骗人。”小蛮何不知道柳回在灵石上故意作了手脚。

　　柳回笑说：“是啊，谁知道呢。”

　　小蛮回过身，遥看着远处，淡淡道：“老狐狸，你可曾有喜欢过什么人？”

　　柳回一怔，思绪随风慢慢飘远，他想起了一个人，也许是时间太过久远，他竟已记不清她的音容笑靥了。

　　那个叫恒娘的女子，也许早已随着这千万年冗长流光，被时光的尘埃掩埋。

　　只记得她曾握着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的手，跪在他面前，请求他弃去她一身灵力，她说她自愿舍弃九尾狐之身，也要与他相守一世。

　　他既是他，又不是他，那个他，不过是自己化劫沉睡的一个影子罢了。

　　柳回不由轻笑一声，原来三生纠缠，终敌不过一世情深。

　　回过神，柳回轻轻一笑，说：“也许，曾经，喜欢过罢。”说着，还不忘调侃小蛮道：“殿下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小蛮淡淡道：“没有，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这只打了十几万年光棍的老狐狸，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老不正经。

　　小蛮问道：“不知你到这里，有何贵干？”

　　柳回站在小蛮身旁，和小蛮一起看着远处的万里河山、陌上人家，似有些感慨的道：“本以为青丘的美景已是最美，没想到昆仑山下的锦绣河山，却更让人流连忘返。”侧头，笑看着小蛮，道：“殿下，是时候该跟老臣回东荒了。”

　　小蛮摇了摇头，道：“这次回去，阿澈也是时候该承继青丘东君了，有你在阿澈身边辅佐，也好。”

　　柳回问道：“殿下打算去哪里？”

　　小蛮说：“信马由缰，九洲流浪，四海漂泊。”

　　——

　　小蛮看着笼罩在空灵山谷的结界慢慢消散开来，心知自己终于可以走出这里了。

　　走出思过崖时，小蛮伸开双臂，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天地间无拘无束的气息……

　　紫墉城的弟子们全都下山历练，没了平日里的打闹，整个紫墉城里显得空荡荡的，就像是少了一些什么。

　　小蛮在炎冰洞的结界外站了许久，终于转身离开。

　　暮云缭绕，归鸟绕树。

　　晚风徐过，小蛮的一缕青丝被吹起又落下。

　　小蛮离开的纤瘦背影，好似是在和谁，无声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