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谣·三部曲》玖柒N

21、第二十章

　　翌日，无极殿。

　　辰时早已过了许久，眼看巳时将过，无极殿的大殿上还是没有出现凤绯舞的身影，此时的无极殿之上一片哗然之声。

　　陌颜握拳轻咳一声，道：“安静！”

　　大殿上瞬间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除了下落不明的凤绯舞，让他们好奇的是，五尊座下还设了个座位，坐着一位面容严肃、器宇不凡的老者，而这位老者正是轩辕错的父亲——靖国的国君。

　　桃渊用眼神询问坐在一旁的半吊子离朱上神：“你徒弟不见了，你这个当师父的倒也不着急？”

　　离朱回曰：“孩子们有孩子们自己的缘法，强求不得，更急不来。”

　　桃渊：“……”

　　站在大殿众弟子中的轩辕错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模样。

　　陌颜向离朱和正襟危坐的桃渊与无尘颔了颔首，这才道：“你们来到紫墉城学艺也有一段时间了，想必你们也已学有所成，今日，我以代掌门的身份，把大家叫到无极殿，是准备向大家宣布一件事，从即日起，诸弟子可自行下山，去往凡世修行历练一番。”

　　“半年后，便自行回到昆仑山参加各仙派举办的五年一度的、仙派间互相切磋的仙剑盛会，希望大家能学有所精，在到时的比试中一展风采，扬我紫墉城门楣，若紫墉城弟子在此次比试中夺得头筹者，可自行提一个心愿，凡是我与众师伯师叔们力所能及，必定是有愿必应。”

　　可以下山，众弟子自然喜不自禁，但碍于陌颜和离朱、桃渊、无尘在场，他们只能将这份喜悦默默埋在心里，脸上不敢表现丝毫，但眸子里喜悦的笑意却出卖了他们。

　　小蛮若有所思的站在众弟子中，刚抬起头，陌颜的话音刚落不是很久，便听见大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急呼：“不可以！”

　　众人纷纷回头去看，只见大殿门口站着一个青丝散乱、遍体鳞伤、衣衫褴褛的妃衣少女，众人看到这少女，惊讶的面面相觑了好一会，都没有缓过神来。

　　“不可以让涂山篱离开紫墉城！”

　　轩辕错看着突然出现在大殿外的凤绯舞，先是惊讶，后是心中一轻，回头看了眼站在众弟子中漠然不动、落落穆穆的小蛮，脸色越来越苍白，心里又没来由的沉重起来。

　　陌颜脸色微沉，颔首看着凤绯舞，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还弄了一身的伤，是谁伤了你？”

　　凤绯舞一瘸一拐的走到大殿中，回过身，恨恨的盯着站在众弟子中的小蛮，道：“要不是我命大，岂不是让某些心怀不轨、有见不得光秘密的某人称心如意了！”

　　——

　　凤绯舞被小蛮一掌从悬崖上打落，径直摔下了悬崖，随着身子不停地往下坠，夜里寒凛的海风呼啸着从耳边吹过。

　　她的脸颊、胳膊、还有腿被悬崖边凸出的树枝和尖锐的各种岩石磕磕绊绊的碰到和划伤。

　　那一刻，身上的痛越来越清晰，她绝望而又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就在她真的以为自己快要命绝于海底了时，凤绯舞觉得好像有一股力量托住了她，那种感觉就像躺在软绵绵的云上一样。

　　凤绯舞惊诧的睁开眼睛，发现是一团氤氲黑烟托着她的身子，不一会，黑烟便将她带至了涯底的一块大礁石上。

　　夜幕墨蓝，海天一色，波涛翻涌，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激起几朵浪花，很快又落下，重新归于沧海一粟。

　　凤绯舞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而站的黑色背影，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那隐在夜幕阴影处的身影转过来，诡秘难辨的声音道：“魔族少主，魔冥。”

　　凤绯舞惊魂未定的捂着心口，乍听到这一句，神色惊恐的后退一步，不可思议的道：“你是魔族人！”

　　魔冥好似轻笑了一声，才道：“郡主，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凤绯舞抬高了脸，做足了贵族小姐的气势道：“本郡主不屑与魔族同流合污。”

　　魔冥好似又轻笑了一声，抬手，带着些佻儇意味的握了握凤绯舞的下颚，道：“郡主发现了涂山篱的秘密，涂山篱却无情无义，丝毫不顾念同门情谊，欲将郡主置之死地而后快，此仇不报非君子，难道郡主还有别的选择吗？莫非郡主也咽得下这口气？”

　　凤绯舞神色有些厌恶的在魔冥的手上重重地甩了一掌，头一扭，挣开了魔冥握着自己下巴的手，紫色流光一闪，灭魂鞭已经出现在手里，没好气道：“我劝你最好对本郡主客气点，不然本郡主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魔族少主！”

　　凤绯舞侧身，看着夜幕之下看不到尽头的海面，道：“我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你打算如何帮我？”

　　魔冥倒也不在意，轻轻一笑，收回了手，诡谲莫测的笑问：“敢问郡主打算如何对付涂山篱？”

　　夜海的风迎面吹来，凛冽入骨。

　　只听凤绯舞道：“我要毁了涂山篱！我要让涂山篱自此万劫不复！”

　　凤绯舞回过身，问魔冥：“这样，你也能做得到？”

　　魔冥道：“有何不可？”魔气乍现，一把青玉剑出现在魔冥手中，魔冥幽幽的说：“此剑乃是与魔族有名的魔匕‘断生’齐名的碧落剑。”

　　凤绯舞接过碧落剑，眸子里既有惊讶也有惊喜：“这就是上古凶剑碧落？”

　　魔冥颔了颔首，抬手一挥，碧落剑瞬间变成了一把与普通神兵无异的紫玉剑，这才道：“是，这就是上古凶剑碧落，碧落凶煞之气太重，不到万不得已，还请郡主慎用，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凤绯舞睨了一眼戴着诡谲面具、身披与暗夜同色黑袍的魔冥，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魔冥诡谲一笑：“我也想毁了她。”

　　芳儿，既然你的女儿小蛮无法下定决心，那我就只好先毁了和小蛮一体同魂的涂山篱，毁了涂山篱，小蛮终会与自己殊途同归，我很期待，相信那一天也很快便会到来。

　　凤绯舞迎着海风站在礁石上，看着海面旭日初升，吐出第一抹晨熹。

　　涂山篱，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把你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一一地夺回来！

　　——

　　大殿之上，只见小蛮长眉轻轻一挑，漫不经意的问凤绯舞：“你说的可是我？”

　　拉回思绪的凤绯舞见面前的始作俑者一脸贵人多忘事和漠不关心的神情，瞬间勃然变色，只见凤绯舞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道：“自然！”

　　然后抬手指着小蛮，理直气壮的扬声对着四尊道：“启禀师尊，弟子斗胆，有事相禀，因为我要拆穿！如今站在大殿之上的这个涂山篱，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青丘公主，她就是一个冒牌货！”

　　什么？

　　众人震惊不已的目光纷纷看向了小蛮，老国君看着小蛮和凤绯舞，若有所思。

　　青丘涂山氏？燕国凤氏？那这两个孩子和错儿不就是……

　　只见小蛮神情波澜不兴的问道：“你亲耳听到我承认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差点绝倒，能这么一本正经的撒赖的，估计也就只有小蛮了。

　　凤绯舞气噎：“你……”继续得理不让人道：“那你有本事就变成你的九尾狐原身给大家看看！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小蛮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暗红色的火焰自掌心腾起，波涛暗涌横在两人之间，气氛着实有些古怪的很。

　　小蛮一字一顿的道：“如果我说不呢？”

　　凤绯舞不依不饶道：“你分明就是做贼心虚！”紫色流光一闪，倏地幻成灭魂鞭，就朝小蛮甩去。

　　轩辕错看两人在无极殿上又要打起来，惊愕了一会，正准备冲上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色流光闪过，拂开了凤绯舞甩向小蛮的灭魂鞭。

　　在那道白色流光袭向凤绯舞时，小蛮收了灵力，暗红色的流光便瞬间从掌心淡去了。

　　不一会，白色流光飞舞间，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便站在在了大殿之上，众弟子行礼道：“掌门师叔。”

　　老国君朝无涯点了点头，道：“上神。”

　　无涯道：“陛下行动不便，不必多礼。”

　　陌颜向无涯道：“无涯，你既已出关，这事还需你来做定夺。”

　　顿了顿，道：“你徒弟和二师弟的小徒弟惹出来的好事，平时打打闹闹也就算了，如果不是掌门师弟你及时现身制止，她们岂不是要把这无极殿翻过来？”

　　哼了一声，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越来越无法无天！”甩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看起来气的不轻。

　　无涯知道大师兄陌颜因为阿禾的事，心里对小蛮颇有微词和意见，无奈的摇了摇头。

　　明知道此事自己不便出面多说和多做什么，一个不小心，便会让人觉得自己偏袒了自己的小徒弟，这个师兄这时候却当起了甩手掌柜，把摊子扔给了他，着实让他无奈。

　　凤绯舞被灭魂鞭甩回的力道逼的退了几步，抬头，不敢置信的瞪着无涯的方向，抬手指着小蛮，囔道：“连你也护着她！”

　　罢了，偏袒便偏袒吧，反正自己向来不是什么深明大义、大公无私的上神，谁叫这是自己的徒弟呢，更何况造成此番状况并不全是小蛮的过错，凤绯舞自己也有一大部分原因。

　　无涯淡淡睨了一眼凤绯舞，似在看她，却分明不是在看她，视若无睹的感觉让自小便是所有人目光凝聚处的凤绯舞难受极了……

　　只听无涯说：“这是我的徒弟，我不护着谁护着？”

　　凤绯舞看着离朱，心里很是委屈，气囔道：“师父！”

　　离朱哈哈一笑：“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师父靠不住，平时只知道拍马屁的狐朋狗友更是靠不住。

　　凤绯舞委屈的两汪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没好气的囔道：“你们都帮着她！你们都帮着她……真以为我燕国没人了吗？”

　　这场闹剧，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场。

　　当无极殿之上只剩下五尊时，陌颜道：“听说上一代的青丘东君有一对双生子，让知秋书信一封，让白鹤传书送至东荒青丘，等那位青丘公子一来紫墉城，便知这个所谓的涂山篱是真还是假。”

　　最后，还不忘询问无涯：“掌门师弟觉得如何？”

　　此事自己确实落了主动权，这个师兄是料定了自己不能、也无法处理此事，所以才有此一问的吗？

　　如果自己处理此事，一来、容易落人话柄，二来、此事关乎紫墉城仙誉。

　　这个师兄真的是越来越老道圆滑了。

　　无涯道：“此事全凭师兄做主就是。”

　　陌颜又问：“掌门师弟打算如何处置涂山篱？”

　　偏偏涂山篱和凤绯舞一个是青丘公主，一个是燕国郡主，不管偏袒哪个，都有失偏颇。

　　小蛮性情太过于亦正亦邪，让人难以琢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今之计，也就只有让小蛮暂时避开这风口浪尖了。

　　无涯颔首道：“是我教徒不严，导致她险些酿成大错，在青丘来人之前，先罚她在思过崖面壁思过几日，以此为诫，待查明此事，一定给青丘和燕国一个交代。”

　　这个涂山篱，倒是也有些手段，竟然能让掌门师弟自揽错责，也要护她周全，真是不简单。

　　陌颜知道无涯处理完涂山篱的事后，就又要闭关炎冰洞了，看着无涯，语重心长的叹道：“无涯，斯人已去，已经三万多年了，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无涯轻轻一笑：“师兄，我自有我顽执不化的原因。”

　　陌颜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劝，掌门师弟也是听不进去的，复不再劝。

　　却把话锋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看着懒懒散散、连坐都没个正行的离朱，蹙眉道：“你也别想独善其身，你那个徒弟是不是也该好好管管了？”

　　离朱笑道：“是是是，我一定会好好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