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就要娶我》图书馆里的贼

6、促织惊酣梦（六）

　　“那边偷听的小兄弟，跟了我们一路，可是要讨杯酒喝？”

　　酒杯如利箭般袭来，衡重后背冷汗直流，僵在原地，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那酒杯擦过他的脸颊，目标直指衡重身后的另一人。
　　这人是个样貌普通的青年，普通到扔在大街上就找不出来。衡重自负观察力敏锐，也没有发现青年和自己一样在偷听青霞众人的交谈，这说明青年如果不是平凡至极，就是隐匿有术。

　　青年面对飞来的酒杯，面不改色，兀自品尝小菜。他的身形似乎在酒杯快击中时消失了一瞬，当人揉眼再去细看，他又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酒杯瞬间撞上青年背后的墙壁，摔得粉碎。
　　衡重见他身手不凡，暗道这人怕是要比面前的剑客们更不好惹。
　　出手的男装丽人一声叫好：“公子好功夫！”
　　丽人旋即起身，眼看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她身边的师兄弟们也都互相交流了眼神，收起笑脸，纷纷把手按上剑柄，做出防备的姿态。

　　一场不大不小的吵闹，使得酒馆里的客人们纷纷侧目。店小二见多了这种争斗，早就躲得远远的。衡重见势不妙，佯装自己是被吓到的路人，跌跌撞撞混进围观的人群里。

　　被攻击的青年身边坐了一个神韵娇俏的黄衫少女，看模样应该是青年的同行者。
　　少女柳眉倒竖，一拍桌子怒道：“哪里来的假道士，敢在姑奶奶的地盘撒野！”
　　青霞剑派的人均身着麻色长衫，外面套件靛青的比甲，以青石簪子束发，远看确实像一群不伦不类的道士。
　　丽人听到假道士三个字，蹙起秀眉，向张道寒说道：“张师兄莫怪，我见这两人鬼鬼祟祟，从下船时就跟踪我们到这里，这才出手，想激他们一下，现在看来他们这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说完，拇指顶开腰间的黑铁剑鞘，就要让闪着寒光的锋刃见血。
　　张道寒捋着没有几根的青须，故作高深的样子颇为滑稽。他不慌不忙地说道：“陆师妹，你这就不对了，我观这位公子目含精光，脚蹬犀皮靴，身配睚眦扣，还与一位妙龄少女同行。这样的人物，想必就是汝洋江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漕帮少主，温尔征温公子了。”
　　妙龄少女听到这番恭维，仿佛自己被夸一样，很是受用。她哼了一声，扬起下巴道：“算你这老道还有些眼色。”
　　张道寒又向两人作了一个揖，赔礼道：“敝门弟子长年清修，甚少行走江湖，还请温公子宽宥则个。小二，将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为温公子呈上。”
　　杨青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张师兄好阔气，我们平时在道观里沾点荤腥都难得，今日可要蹭温公子的饭，吃上山珍海味了。”
　　“杨青！”
　　“好说，我是地头蛇，自然我做东，张兄不必破费。”温尔征并不动气，简单点头道，“我此来正是因为收到密信，有事想与贵派相商，又无法确认身份，这才擅自跟随，不想却引起误会，是我失敬了。”
　　男装丽人陆骁冷冷地说道：“我派未曾向温公子送过密信。”
　　她的眼神却看向张道寒，张道寒面色上不显一丝端倪，还是那副高人模样。杨青在后面与师兄弟窃窃私语，看那促狭的笑意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衡重看明白了，张道寒虽说是领头的，但在这群人中威信甚低。

　　温尔征道：“送信的另有其人，但我不便告知身份。此事有蹊跷之处，使人生疑，还望张兄与我详谈后，将情况禀明贵掌门。”
　　张道寒顺坡下驴：“应当的。”
　　黄衫少女接到温尔征的眼神示意，说道：“我兄长已经包下点翠阁二楼厢房，为免节外生枝，你们赶紧随我上楼再谈。小二，一刻钟后带三坛碧霄酿到楼上靠右的雅阁来。”
　　那边店小二遥遥应声，一溜烟儿就跑进后厨了。
　　衡重小心去看陆骁，见她平静地收剑，知道接下来是打不起来了。两派人马仿佛心有灵犀，很快达成共识，结伴上楼。
　　看热闹的人相继回到原位各吃各的，衡重不好再跟上去，他一个人尾随显得太过刻意，容易被发现，于是便叫来小二结账走人。

　　漕帮，青霞剑派，魔教高手。衡重一边走一边思考，还没走出泸州城，暗流就已涌动不停，但他手上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对崔巍欲来的暴风雨只能管窥一斑，不得而知全貌。他打算先去和秦愿汇合，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嘿，老周，还喝什么茶，前头苦水码头上有人打起来啦，不去看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不知道刀枪无眼呐？一会切了我的胳膊肘，我上哪找人赔去？”
　　“我说你就是胆小，哈哈。听说是金水帮强抢了一位年轻公子，公子向外人求救，这才打了起来。”
　　“金水帮？定是那母夜叉一样的金花铃又瞧上人家的皮相，用那些下作手段阴人家！”
　　一听到“强抢”“年轻公子”这样的字眼，衡重一下子就竖起了耳朵。
　　只听谈话的路人被同伴引起兴趣，道：“如果真是那金水帮被人打了，那我老周头就算被打死，也要看看是哪位英雄敢为泸州除去这些恶霸！”
　　“正是如此！”
　　路人脸上洋溢着激愤之情，看来是对金水帮深恶痛绝，拉上同伴便迫不及待地跑去观战。衡重一思量，认为虽然掳走白茗的人做事不会如此嚣张，但谨慎起见，还是去看一看为好，多一条消息就是多一分准备。

　　到了苦水码头，周已密密麻麻围满了百姓。众人都是一脸激动，嘴里喊着“打得好！杀尽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摊贩们连自己的铺子都顾不上看，一窝蜂地向前冲，更有甚者抄起手边的家伙，恨不得亲自参与斗殴。

　　衡重闷头往里面挤，好在他身强力大，几下就推开众人，挤进了最中心的圈子。
　　码头上刀枪飞舞，一群粗野凶狠的汉子高举武器，向里刺去。参与围攻的人太多，难以分辨被打的人是谁，只有靛青色的衣袂偶尔从人群的缝隙里露出来。凶汉们声势浩大，却分毫也伤不到里面的人。
　　“这位老兄，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打了起来？”衡重抓住一个围观者问到。
　　“哈哈哈，你看这群水匪被打的！”围观者兴奋道，“这些人是附近的恶霸，聚集在一起自称金水帮，靠在汝洋江上打家劫舍为生。他们的老大是个恶婆娘，名叫金花铃，专爱糟蹋文弱又好看的男人，已经不知道多少好郎君毁在她手上了。真是老天给的报应，这下他们终于踢到铁板了！”
　　围观者一指江面道：“正是那位侠客听到这公子的呼救，将公子放出来。没想到这公子其实是一名剑客，只是一时不慎被药迷了，才被抓住的，走脱后自然要亲手教训这些混账。”
　　衡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边江上停靠着几艘水匪的木船。
　　有一人头戴幕篱，立在船顶，盯着中心以一敌众的被救者，仿佛一只考量猎物的猛禽。

　　这打扮，不正是被他派去打听船家的秦愿吗！

　　衡重大惊，才多长时间没见，这小子就惹出这么大动静。说了要小心，结果还是白搭，这人难道是块磁石，走到哪里都吸引人目光？和他在一起，果然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江边人多耳杂，其他船帮就算不搅进战斗，也会关注，作为始作俑者的秦愿更是可能上了他们的黑名单。再想找人租船，船家也因为会害怕被金水帮报复而拒绝。
　　这下水路怕是再难走，看来只能趁众人都在关注码头上的战况时，先把秦愿揪下来再说了。
　　衡重咬牙切齿地瞪着秦愿，恨不得把这块惹是生非的傻木头用眼睛吸过来，塞进口袋里就逃跑，秦愿则像是察觉到衡重灼热的眼神，也向这边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