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向彩云》SHUMENG

2、第 2 章

　　两个人站得近了，却又都不说话了，琚嘉昂嚼了块牛肉干，视线并不离开面前的女孩。

　　“上一次吃还是大四的时候。”

　　“那次过完暑假，我带了很多回江城。”

　　“还是这个味道，真的特别香。”

　　“可惜海关太严，不然就能给你寄上一些了。”

　　乌伦珠日格神情遗憾，琚嘉昂听闻心中微暖，聊起回忆，两人都放松下来。

　　“这次回国呆多久啊？”

　　“应该过完元宵再走吧。”他的舌尖顶住腮帮，然后叹了口气，“爸妈春节也回来，要接爷爷去澳洲，老人家身体没以前硬朗了。”

　　乌伦珠日格看他一眼，心中有些难受。

　　一家团圆是好事情，只是，她怕他以后都不会再回国了。

　　又是一小会沉默。

　　琚嘉昂舔了舔嘴唇，开口道，“你……不是很喜欢墨尔本吗，我也还没去过，过完年后你想去吗？”他的语气十分认真，“就当是去度假，申请签证吧，衣食住行等我会计划好。”

　　听完琚嘉昂的邀请，乌伦珠日格有些意外，没有立刻回答，脸上缓缓绽出笑容。

　　“你这个建议来的好突然，我得考虑一下。”

　　“嗯。”琚嘉昂笑着轻轻点头，霞光衬得格外明亮的眼中映出她的身影，“彩云，认真考虑，腾出时间，不然，我一定会很失望。”

　　乌伦珠日格的心一下被装得满满的，这种沉甸甸的感觉令她觉得欢愉。

　　“我以为你已经环游过澳洲每个城市了呢。”

　　“是，只有墨尔本还没有去过。”

　　***

　　下午那会，时悦窝在被子里和乌伦珠日格聊天。

　　时悦问，琚嘉昂一回国就来找她，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在她稍微了解他一些的时候，她就知道，不久他就会和她相离很远。

　　琚嘉昂比乌伦珠日格和时悦蒋沛然大两届，父母都在澳洲。爷爷是江大古汉语专业的老教授，还是国家书法协会名誉主席，精通篆刻、国画。他不希望孙子在接受教育的过程中，遗弃祖国优秀的历史文化底蕴。于是，琚嘉昂在父母身边上完小学后被爷爷接回江城，从江大毕业，他会再回到澳洲。

　　乌伦珠日格没有想过出国读研，更不曾想过永远地生活在国外。蒙族女孩是淳朴勇敢的，同时，她还是理性不自私的。乌伦珠日格的打算是在喜欢的城市上完大学后就回呼伦贝尔，阿爸阿妈坚持着很辛苦的工作，她希望能尽早帮到他们。

　　对于十八岁的她来说，并没有能力支撑自己追随一个人的脚步到遥远的异国他乡，只能把那些女孩子的小小幻想克制在心底。

　　琚嘉昂刚出国的那个暑假，夜深人静时，乌伦珠日格躺在床上反复翻看他微博里的照片。

　　他站在海边岩石上的背影一如既往地挺拔，阴天，猎猎海风鼓起他的白色T恤，身影傲岸。

　　乌伦珠日格有些想哭，那晚她梦见了浩淼的大海，醒来还依稀记得咸湿的海风抚过皮肤的感觉，梦境太过真实，令人心跳加速。

　　第二天，她坐车去草原看爷爷奶奶，牧场还是一个比较原始的状态。虽然很多牧民已经开始骑摩托牧羊，但她实在喜爱骑马。

　　旷野茫茫，湛蓝的天空那么高远，而天地间的她那么渺小，洁白的羊儿漫山遍野，飒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好像再没有什么困扰萦绕在心头。

　　他们看到的世界都太美好，同样的宽广辽阔、清净治愈。

　　乌伦珠日格给不远处的羊群拍下一张照片，正好捕捉到阳光晕出的彩色光圈，美丽极了。

　　后来回到市里，组织不出什么比草原更美更空灵的言语，她索性不配任何文字，直接将照片发到微博上。洗完澡，她刚吹干头发，就看到微博提示有评论，一点开，跃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头像，那个篆刻的人名“琚嘉昂”，心跳瞬间漏了几拍。

　　“‘无边翠绿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真美！”

　　明明有对方的微信和手机号，但是之后的那些年里，他们默契的使用微博保持着联系，条条点赞，偶尔评论，却很少多聊。

　　琚嘉昂的微信朋友圈里，除了几条链接之外没有过多地生活痕迹，微博却更新的很勤。乌伦珠日格从不无病呻吟，每条微博都发得很谨慎，但一直保持着差不多的频率更新。

　　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的微博，那些照片和偶尔的情绪抒发似乎只为彼此看见。

　　相隔五年未见，乌伦珠日格并不觉得琚嘉昂陌生。

　　只是，当他突然出现在面前。

　　真实的，生动的，浅浅笑意就令人呼吸几近停滞。

　　她有些不适应。

　　***

　　娜仁托娅掀起蒙古包的毡门，时悦弯腰出来，笑盈盈的，“哇，篝火都升起来了，我们的烤全羊也准备好啦。”

　　“好嘞，这就可以开始烤喽。”额尔德木图大哥听闻，走进蒙古包，没多大会儿，他和布日古德大哥一起抬出烤全羊架在篝火上。

　　天很快黑了，万千火星从升腾的火堆迸发出来，烤全羊的焦香慢慢渗透在空气中，每个人的脸都是热乎乎红彤彤的。

　　“布日古德安答，为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唱首歌吧。”额尔德木图大哥的笑声淳朴。

　　“哈哈哈，好嘞。”布日古德大哥也丝毫不扭捏。歌声一出，所有人的耳膜感受到一阵强烈震撼的冲击。

　　竟然是难度很高的呼麦唱法。

　　像风刮过大地，水落下山崖，像野狼嚎叫，像骏马嘶鸣，这就是蒙古人的声音。蒙古人千百年游牧在草原上，他们信仰自然，“长生天”孕育了草原牧人最谦卑朴素的灵魂。他们用呼麦这种方式与天地自然万物对话，感激并敬畏大自然赐予他们的一切……

　　一曲完毕，充满赞叹的、发自内心的掌声热烈响起。

　　彩云牧场真是名不虚传，选择住在这里体验草原风情，不能不被作称是一件令人身心满足的乐事。

　　娜仁托娅笑着抱出吉他和马头琴，她将吉他递给乌伦珠日格，两人合奏了一曲悠扬婉转《鸿雁》，气氛更加的美妙。

　　夜晚墨色的天空中嵌满闪烁的繁星，猎户座腰带上那一字排开的三颗星星分外耀眼。

　　坐在乌伦珠日格身旁，琚嘉昂目光灼灼，似被熊熊燃烧的篝火染上了滚烫的温度，他的胸腔里也仿佛有一团火跳跃着，让他想要奋不顾身的抒发心中所有想法。

　　“吉他借我一下。”琚嘉昂深深吸气，温声说道。

　　“嗯？”

　　不顾乌伦珠日格的诧异，他从她的怀中抱过吉他，纤细修长的手指按上琴弦，眼神缱绻柔软。

　　清亮的前奏响起，布日古德大哥惊喜的“啊”了一声，随后不禁跟着哼唱了起来。

　　“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 ，我出生在牧人家里。辽阔无边的草原 ，是哺育我成长的摇篮 ……”

　　“……这就是蒙古人，热爱故乡的人。”

　　苍劲高亢的歌声穿透了夜色，琴声激越也不逊色半分，余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琚嘉昂的气息，乌伦珠日格难抑心中莫名的情绪，泪水几度在眼眶中打转。

　　她深深吸气，努力抑制住落泪的冲动，甚至不敢侧过头看他一眼。

　　欢声笑语令人忘记寒冷，忘记时间。额尔德木图大哥将烤全羊切割好放在盘中，托娅斟好一碗碗马奶酒，将火炉上的奶茶舀给每个人，然后往铜锅火锅里下进牛肉丸，大家热闹的围去桌边享用美食。

　　蒋沛然站在琚嘉昂身旁，长臂揽上他的肩，满脸都是服气，“可以啊哥，你这什么时候学会的吉他？”

　　这个问题也问出了乌伦珠日格心中的疑惑。这首吉他谱她曾发在微博上过，但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听见琚嘉昂弹出来。

　　琚嘉昂双手插在裤兜，站得笔挺，笑着转过头看她，眸中熠熠的神采动人心魄。

　　“我只会弹这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