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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众人见得他独自走远,口中念念有词,愈发觉得奇怪。甄灵却是嘀咕道:“阿瑶?听这名字似乎是个女子,难道白松除却倪尚书之女,还曾有过别人?呵呵,有意思,这天底下的男子,果然都是想着倚红偎翠,多勾搭上几个的。”她笑得甚是凉薄,仿佛这天底下的男子都是坏人。

      “甄姑娘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岂知这世上也有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人呢?”方肖听得她一竹竿打死一船人,也是心有不满,立时反驳道。

      甄灵望着他一本正经的神情,扑哧一笑道:“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你吗?那一瓢是谁呢?眼前这位玉儿姑娘呢?还是你方才所言的这世上最漂亮的那位?”她也是玲珑通透,听得方肖理直气壮,只是拿他消遣,说得方肖也是一下哑口无言。

      “甄姑娘莫要说笑了,我乃佛门中人,身如菩提树,如何能作那弱水一瓢?况且大哥是有了心上人的,自是那位晓离姑娘,你可切莫再拿他玩笑了。”曾玉儿听得她说,早就羞红了脸,连忙辩解道。方肖见得她脸红,心中也是一跳,不知怎地不敢抬头看她。

      “好,算我多管闲事,拿你们穷开心了。这便告辞了。”甄灵也是爽快,听得对方否认,也不多说,转身便要和宋无缺告辞。

      宋无缺听得她说,忙双手抱拳道:“甄姑娘难得来扶风山庄一趟,哪能这么快便离去,说不得要留下盘桓数日,好让宋某也一尽地主之谊。再说今日天色已晚,赶路也是多有不便,甄姑娘便住上数日再走吧?况且宋某还有一事要拜托姑娘。”

      “咦?你还有事情要拜托我?怪不得拉着不让我走。”甄灵听得满脸好奇,也是忘了刚刚道别之事,心里头也是另打了住下之意。

      “实不相瞒,乃是和这位方兄弟有关之事,实属无奈,要拜托姑娘费心帮上一帮。”宋无缺见她一脸探知究竟的样子,无奈笑道。方肖和曾玉儿听得他说此事和自己有关,不禁一愣。

      “和我这乖孙子有关?哟,那我少不得要管上一管了。”甄灵听他满脸郑重之意,却是笑得灿烂。

      “我这方兄弟不小心中了万毒谷黄蜂尾的独门绝毒尾上针,怕是活不过三个月。眼下算来,若是解不了毒,怕是只剩两个月可活了。久闻峨眉鹊仙救人无数,医术冠绝当世,乃是姑娘的外祖,还请姑娘看在方兄弟爽朗豪气的份上帮忙引荐则个。”宋无缺说得诚恳,甄灵先是笑意吟吟,后来听得方肖所中之毒,脸上表情愈发凝重。半晌方才望着方肖道:“你且伸手,容我一观。”

      方肖听得将手抬起,又挽了袖子伸出,只见得甄灵伸出三根纤细白嫩的手指搭在脉上,闭目片刻方睁开眼叹口气道:“好生霸道厉害的气毒,万毒谷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方肖听她说话似有泄气之感,顿觉失望道:“可是无药可救?”

      甄灵见他声音无力,也起了戏耍他的心思,笑道:“我是没办法解得这毒的,这世上怕是——唉!”她话一说出,便听得方肖眼神一暗,只觉得如自己的名字已被阎王写在了生死簿上一般,再也没了半点希望。

      甄灵见得他表情变化,哈哈大笑道:“乖孙子你也有今天?看你以后还消遣姑奶奶。我没有办法,不代表我外公没有办法呀?他可是当世医学圣手,想必是能解得的。”

      方肖被她一惊一乍,似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般,心中忐忑上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只得无奈叹口气道:“唉!你呀!”

      “呵呵,既是如此,我便在扶风山庄住上两天,到时候带你们去看我外公。”甄灵拍着手脸上满是笑意。

      方肖虽然骄傲,不肯向人示得半分好去,此时听得她为了自己留下,心中也是感动不已,道:“姑娘肯带我引荐,我感激不尽。”

      “诶,你也不要忙着谢我,我带你去见我外公可是有条件的。你可要答应了我才是。”甄灵见他向自己道谢,却是将嘴一撅,笑得甚是狡猾。

      方肖见得虽是不明白她何意,却也是谨慎道:“不知道你要我答应什么?只要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我一定尽力为姑娘办妥。”

      “嘿嘿,其实也不为难,方才我听得七月七你们佛道儒三门又要论道。我尝听得天机书生当年面对佛道两门的奇人,雄辩滔滔,只将随云大师和空空了了两位道人辩得毫无还口之力。这份风采当是能折倒多少英雄,可惜只能遥想不得亲临,只能留下遗憾了。所以我一直想到得那处亲眼目睹这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壮景。”

      “那甄姑娘的意思是?想去泰山?”方肖听她说起,以为她想去泰山找寻当年泰山论道留下的一丝痕迹。

      “不是不是,你个笨脑子,我是想七月七到得蜀相祠看一看佛道儒三门论道是什么样子的。”甄灵见他不能领会自己心中所想,只得摆手笑道。

      “哦,到时我一定带姑娘同去。”方肖总算明白了,笑笑应下,听得甄灵雀跃不止。

      “那甄姑娘这几天便住到我那边去可好?我那边地方大,平日只觉得冷清,甄姑娘来了正好和我作伴。”曾玉儿听得她为了方肖所中之毒留下来,也是满心欢喜。

      甄灵本就是无拘无碍,随便之人,既得对方邀请也是满口答应。一行人有说有笑,各自散去不提。

      时正七月初五,离约定之日还有两天。

      七月七,月色如水。白松应约前往蜀相祠,方肖身为天机门人,自是要陪同师叔一起前往。甄灵也是要去,白松虽担心其安全,奈何她执意跟随,却是也没有办法将她扔下。曾玉儿本以为师傅回来祭奠宋盟主,奈何数十天过去也未曾见得,她心中也是焦躁。此次佛道儒三门论道,小倪师太身为佛门三支之一的掌门,自是要到场。她想到会见到师傅,自是也跟随而去。一行人终于定下他们四人。

      蜀相祠虽在锦官城外,却也是离成县不远,四人出发不早,仍在月色光华之时到得。方肖见得却是笑道:“这便是三国时蜀相诸葛亮的祠堂了。”

      白松望着祠堂外古木苍天,却是感慨吟道:“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他念出的乃是当年杜工部游蜀相祠时留下的诗作,念及诸葛亮一生聪明,却终究未能平定中原,一统汉室江山。历史上何曾缺过一生郁郁不得志之人?他的声音也如同微风过处沙沙轻响的树叶,缥缈而感触。听得方肖等人心中俱是苍凉抑郁。

      “呵呵,白大侠倒是好雅兴,好像这诗经得你口中传出来竟是别有一番滋味。不知道‘算与天齐’白松与那一生劳碌一场空的诸葛孔明究竟有什麽不同呢?”四人正沉浸在各自的想法中,却听得一声音突然响起,满是讥诮之意。

      “你是何人?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何必躲躲藏藏说人长短?”方肖听得那声音娇而不媚,清脆动听,心中莫名一颤,这声音似是在在哪里听得过。

      “哈哈哈,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说得好,英雄白头,美人迟暮皆是这世间最悲惨之事。只是你白松一生先有美人,后有功业,未免太过于逍遥自在。虽都是过眼云烟,怕是也不应该在这里嘲笑孔明吧?”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不知怎么的便多出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

      “‘逍遥游’?”白松和方肖俱是失声叫出声来。曾玉儿见得他二人俱是不顾仪态,心中也是微微一滞,随即明了:“她便是那位胡离姑娘吗?虽然他也知道胡离和他水益师叔有扯不清的关系,还是这般失态。看来他真是很在意那位胡离姑娘了。”想及此,心中只觉失落难过。

      那女子似缓实急地向他们走来,脚步轻盈飘逸如凌波仙子,一身翠衣黄裙无风自动,光看身形便已觉美丽未凡。走得近时方可见脸上笼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在澄澈的月光下,依稀可以窥得三分美貌,也是让人心动不已了。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似是晃荡一下,便如秋波般荡漾开来,看得众人心头不由一荡。饶是曾玉儿和甄灵的姿色也是不俗,站在她的面前只如星辰围着月亮,终究光彩黯淡了下去。她那眼睛在众人身上晃过,只是一瞬,却在方肖面上停住,娇躯也是微微一震,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方肖痴痴地看着她若隐若现的绝世姿容,只觉连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生怕不小心便又放得她走了,再也见不到。触上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他便觉得天旋地转,世界仿佛都静止了。这双灵动而清澈的眸子,除了他的晓离这世上还有谁能拥有呢?

      来人正是也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神痴痴而带有几分哀伤,两人的眼神纠缠在一起,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存在了。白松也是定定地看着那张带着面纱的脸,目光似乎想要凝成实质穿透了这面纱般,就这么看到里面那张脸,仿佛寻找一个久远的遗梦般执着。

      “师兄,十余年未见,别来无恙?师弟我可是想你想得紧了。怎么你老是把眼睛看着别的姑娘?你的那些个红颜知己哪里去了?”众人正被来人的美貌吸引,只听得一个声音突兀响起。那声音沙哑低沉,却又似乎透着些邪气,只听得人心里痒痒的,不觉想再听上一听。待回神,众人也是惊醒,此人无声无息地出现,正是在自己心神恍惚之际,若是他方才突下杀手,怕是要吃大亏。

      方肖听得他叫白松师兄,心中也是记起白松曾说起是这水益师叔设计杀了自己的师傅,立时转头向那人看去,只见一苍天古树下站着一人。那人上半身正隐于树叶投下的暗影之中,看不清楚模样,想来已是站了许久。

      “十余年不见,水师弟隐隐成为西夏幕后第一谋士,风采更胜当年啊!只是怎么有兴致来得我大宋,还站在这蜀相祠中,难道你不知蜀相谥号‘忠武’吗?你身为大宋子民,投身番邦,为其犬牙,站在这里就不怕蜀相忠义之灵容不得你吗?”白松见得虽未见得那人模样,却也是早已有数,说话也是不留半分情面。他又将手中折扇打开,扇得轻快,突然又似乎省起到:“哦,师兄明白了,师弟你是无颜面见蜀相之灵吧?怪不得找了树缝躲着呢。”

      那人听得轻轻一笑,不知是冷笑还是轻嘲,叫人听不出喜怒,却是声音平淡道:“师兄说笑了,师弟终究是厚颜的真小人,行的自然也是卑鄙下作之事,这是谁都知晓的事情。师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师弟我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看你的模样——哦,准确的说是不知你看到她的时候是何模样,小弟一时起了兴趣,故而隐在一旁未曾现身。”

      “哦?你倒是好情致。”白松嘴角冷笑,心中却是光火。

      那人听得白松冷笑似是不在意般缓缓踱出来,只见得那一点月光突然照亮了那处般显出一人。那人白衣如雪,面如满月,皮肤白皙如同女子一般,看着似乎吹弹可破。她的容貌丝毫不输于白松半点,那双眼睛狭长上挑,却是多了几分妩媚之态。众人见得他美貌如女子一般,面无根须,竟是看不出多大年纪,心中俱是惊讶不已,不想方才那般磁性的声音,居然出自此人之口。

      “咳咳,不想水师弟还如当年一般,呵呵——美貌。”白松似乎也是知道众人想法,低头装作咳嗽,有意无意地称赞了其美貌,当中却是别有深意。

      “呵呵,是吗?我是如当年一般,只是师兄就不同了。唉,别人也是有不同的,对吗?”水益听得他话中有嘲笑自己长相之意,似乎愠怒,满面红晕却又不曾发作,只是对着胡离一伸手笑道。

      白松和方肖见他突然伸出手去,方向正是向着胡离,也是一愣。胡离却是低头一笑,虽是隔着面纱,也是可以想象那面纱下的娇羞小女儿姿态,看得众人又是心旌摇曳。只见她突然也是伸出手去,脚下莲步轻移,便近得水益身前,将那细小的柔荑便是放在了水益的掌中。水益见她这般柔顺乖巧,一张俊脸上也是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意。

      “阿瑶!”“晓离!”白松和方肖见得他二人状似亲密,均是高声叫道,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两人竟然似乎俱是为此吃醋了。甄灵本来也觉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正自艳羡不已。现在又见得她只是一伸手便惹得一男子眉开眼笑,身边还有两个男子怒发冲冠,只觉得惊讶,一张小嘴愣是看得合不拢了。

      “呵呵,师兄,你忘记了师弟方才所说不成?我是如当年一般,只是师兄就不同了。唉,别人也是有不同的,对吗?”他这话似是问那女子,听在白松耳中却是莫大的讽刺。白松一向冷静自持,此时不知怎地顿时失了理智,口中叫一声“阿瑶”,身形骤出如一只老鹞般腾起,伸手便向那女子抓去。

      他身形端的迅疾,霎时便已到得那二人跟前,却见得两人原本拉在一起的乍然分开了。那女子原本背在身后的手陡然伸出前来,只见得翠绿的衣袖一晃间一道紫色匹练升腾而起,暴起一片,向白松当胸刺去。

      白松情急之下哪里来得及躲,慌忙侧过身子,却是一道血光溅起,已是遭了对方的暗算。他正当暗怪自己大意了,却又见得乌光一闪,却是水益手中扬起一把暗器,看那乌光便知定是淬有剧毒。叮叮当当几声连响,白松的剑已是将其一一打落,却是再也无暇挡住水益同时无声袭来的长剑,那剑又快又狠,直奔他腹下而去,若真让他刺中,定是肠穿肚烂的结局。

      白松到底是算计过人,哪里能这般便叫人将自己给打杀。他也不犹豫,将腰腹一收,却是如风中浮萍般轻轻飘过,将那剑让过要害。饶是如此,还是被水益长剑从腰间划出又一道血光。水益这一连串动作显然是蓄势而发,早就撒网等着的,白松虽是聪明,又怎能尽数化解?

      “你是何人?为何冒充阿瑶乱我心智?”白松躲得对方杀招,心中不敢松懈,连退数步到得安全处方指着手持紫电的胡离厉声喝道。胡离缓缓摘下面纱,脸上满是冷笑道:“阿瑶,不知道你是她何人?叫得倒是亲切!”方肖见得果然是自己朝思夜想的人儿,只觉心口一热,似乎有许多话要上前说与她听,却又畏缩不敢上前。

      “哈哈哈,师兄倒是好本事,师弟苦心谋划许久的必杀,居然能让师兄逃得性命。晓离当然不是阿瑶,她乃是我和阿瑶的女儿,你看她是不是很像阿瑶呢?”水益见得他满面狰狞,笑道。

      “什么?她是阿瑶的女儿?”白松听得如遭雷击,整个人呆住,却又一脚站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对啊!当年你对她弃若敝履,她自是来找我。你口口声声将我骂作小人,你自己还不是为了区区荣华富贵,硬要为大宋这昏庸腐朽的朝廷卖命。当年你为了得人引荐御前,不惜入赘倪御史家中,做的这些事情便是君子所为了?哈哈哈!枉你饱读诗书,却为功名将糟糠之妻弃置一旁,你不过是比我还为人不齿的伪君子!”水益见他被自己刺激到,似是犹觉不解恨,历数其所做之事,满是不平。

      “阿瑶——阿瑶——”白松听得水益骂自己,却是似乎未曾听到,只是跌坐地上,嘴里不断叨念着这个名字,深情的语调中满是凄凉。

      “哼,蝇营狗苟之辈也配叫我娘的名字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你不顾誓言另娶他人,几时见得你想起她?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现在她死了,你还假惺惺地做给谁看?若不是水叔叔仗义,寻得我们,我怕是也早就冻死饿死了。”胡离听得他叫得动情,仿佛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立时激动得呵斥道。

      “水叔叔?你不是水师弟的女儿?你是?”白松听得她叫水益水叔叔,却是一愣,满脸异色。

      水益见得他脸色有变,却是鄙夷地望着他道:“呵呵,白松啊白松,你不是一向自诩智计无双吗?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真真枉为人父。不是我好心告诉你,实在是你肚子里那么多弯弯肠子,若是我不说得清楚,怕是又要将阿瑶想得多么人尽可夫了。阿瑶离开你之时便已怀了晓离,她这般刚烈的奇女子,已是委身于你,如何会再下嫁于我。我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气你罢了,你是当真不知你有多该死吗?当年你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便哄得她心甘情愿随你而去,为何又要将她抛弃?她过得几年便郁郁而终,这一切如何不是你的错?”

      “她死了?”白松呆呆地念叨着,突然似乎省起般跳起来道:“你说什么?她死了?”

      胡离见他满脸的仓皇失措,冷笑道:“不错,早死了,你有了新人笑,哪管她的旧人哭呢?”

      白松听得她满脸恨意,眼中满是期待道:“她临终可曾有什麽话交待?”

      “呵呵,你想知道我娘临死前说了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呢?”胡离听得一声轻笑,眼波微转道,“除非你要死了,我或许会告诉你。”

      白松听得她将自己都当作不相干的人,满脸无奈,只是愣住不知该说什么好。胡离见得他神情呆滞,冷笑不语,只是将头撇向一边。

      方肖见得一行人俱是不说话,心中也自不安。今日本是来论道,不想却先论了回白师叔的家事,饶是他脑筋活络也没想到胡离竟然是师叔的女儿。怪不得之前见得自己使出逍遥游的步法师叔会那般在意,原来胡离的娘和师叔曾是夫妻。想来是师叔始乱终弃另娶他人,才会惹得胡离的娘愤然离去,看来胡离的娘倒是个奇女子了。难怪胡离这般恨男人,说这世上没有一个男儿称得好汉。他转头望见胡离昂首立在夜色中,只觉得那纤细柔弱的肩膀似是负着那么多沉重的心事和绝望,只觉得心疼不已。

      “晓离,那个,你近来可好?”他心中关切对方,说话却是直打结巴,听得胡离和曾玉儿俱是一颤。

      “我好不好干你甚事?方少侠倒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快身边便围着这么多美女了,当真是左拥右抱,羡煞旁人啊!可惜我胡离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弟子,却也不敢高攀得你。”胡离方才虽是和水益联手伤了白松,却也一直暗暗留意方肖。她自小知晓其母为其父所弃,骨子里极是厌弃男人。对方肖更是不容他对旁的女子存了半点心思,此时见得他身边围着两个女子,心中早就打翻了醋缸,气得不行。

      方肖听得她话中对自己不满,也是大惊。他也和胡离一路不少打闹拌嘴,如何不知道她是气自己和身边两个女子走得近了。他也是油了,立时赔笑道:“天地良心,我心里可是只有你一个的,别的女孩子我看都不会多看半眼。她们两个一个是我妹子,一个是我姑奶奶,我对自己的妹子和姑奶奶哪里能有半点非分之想。”

      胡离本是恼怒,听得他说笑扑哧一声再也忍耐不得,笑出来。这一下只如春冰乍破,杏花吐蕊,众人见得俱是觉得眼前仿佛亮了起来,衬得这月色也是黯淡不少。方肖说这话本就为逗她一笑,见得她不再生气,心中也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曾玉儿和甄灵两个女儿家在一旁心中却是不同滋味。曾玉儿虽是叫方肖大哥,心中却完全不是这般想法,只是为了和他更亲近些。岂料在他口中妹妹如同一层限制般,让两人再不得更进一步,她心中顿觉灰心失望,说不出的难过。

      甄灵也是对方肖存了半分好感,她一向自视甚高,对自己美貌也极是自信。寻常男子对她也是巴结居多,连山河盟盟主宋无缺和她说话也是不敢马虎,她皆是不放在心上。惟独这方肖先前对自己不假辞色,还敢骂自己老丑,她自是留了意。后来见得他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那漂亮女子,只觉得如天人般惹得自己自惭形秽,心中只想着:“枉我一向自负,却不知人间还有这般清丽脱俗的人,怪不得他的心里容不下旁人去了。”现在又听得方肖毫无顾忌地在自己和曾玉儿面前对胡离坦露心曲,虽是说笑却也郑重。她心中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只觉从未有人能这般对自己,若是他方才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要自己做什么怕是也愿意了。方肖哪里知道他的不在意却又是惹出了不少情债来。

      “阿弥陀佛,佛门欢喜佛见过诸位施主了。”众人正各自想法,却听得耳边一声一声佛号,欢喜佛祖也是到得蜀相祠中。他身后只是跟着无喜和四个弟子,俱是身着僧袍,面容庄重。

      “无量寿佛,大师也来了,贫道等让诸位久等了。”三位长袍道人也是进得祠堂来,见得诸人稽首道。他们也未带多少人,只是身后各跟着两个小道童。

      “各位有礼了,想不到今日我佛道儒又要聚首,又要论道一回。”水益见得众人前来,也是起身作礼,“我天机一门俱是来了,道门中三位也是来了,只剩佛门紫竹般若两宗了。”

      欢喜佛祖也是笑得稽首道:“我欢喜门自当一力担起佛门重担,与其他两门论上一番。”一行人相互作礼后便席地而坐,等得有了一会。只见得那一轮月儿渐渐高了上去,也不见得紫竹院和般若寺现身。

      “罢了,时辰已是过了,无需再等,便开始吧!”却听得三个老道士中为首那个垂眼敛眉道。众人听得也是纷纷点头。

      “这个道士究竟是何人?倒是好大的架子。”方肖见得他一语便将般若宗和紫竹院排除在外甚是霸道,心中微微不满,低声询问道。

      曾玉儿正欲解释却听得甄灵在一旁插嘴道:“呵呵,道门有三宗在江湖中最是为人称道,乃是是无为道,玄阳道和玉虚道。据说是三清中老子和元始天尊传下的。其中无为道据说乃是老子亲传,而纯阳宗乃是老子弟子吕纯阳传下,无为道自是一举越过道门所有道统,成为道门之首。上一次泰山论道,无为道的空空了了可是道门唯一能和天机书生争锋的人物,那老道士可是无为道现任掌门,你说他能不横着走吗?”

      方肖听得她解说也是一愣,随即点头道:“原来如此,倒是怪不得了。那了了枉为和我师祖同辈高人,居然也趁人之危与我师傅比武,最后还施辣手害他性命。这道门中人讲什麽清静无为,却也是扯谎骗人的。”他心中记恨了了杀了他师傅,总是想着要替师傅报仇。

      “就是,这些和尚和道士,口口声声的什么清心寡欲,到得江湖上还不是打打杀杀,争勇斗狠?”甄灵听得他说,也是连声赞同,见得一旁曾玉儿却是眉头皱起,忙道,“当然,我可不是在说曾姐姐门中,曾姐姐也莫要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曾玉儿摇头道:“甄姑娘多心了,我皱眉非是因为你的话。只是我师傅也当来得城中,不知为何却是未曾见得她现身,我这几日一直心惊肉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妹子也勿要过于担心了,我听得人说小倪师太武功高强,寻常鼠辈若是敢暗算她,怕也只是送死。”方肖见得她脸上忧色甚重,也出声劝慰道。

      “哼,勿要再喧哗,且开始此次论道吧!既然佛门三宗只得我欢喜门前来,我自是责无旁贷,定要维护佛门声誉。”

      “呵呵,欢喜佛祖可以休矣,你当我不知你所作为吗?若是你不使诡诈之道,让其他两宗人来得,我天机一门或许还会忌惮三分。尤其是般若寺的众高僧,佛学渊源,我等与之争辩怕是有些费力。想当年随云和尚舌战莲花,雄辩滔滔,连家师也是赞叹不已。奈何你为独占佛门之名好欺骗世人,阻得他们前来,此次论道佛门必输。我且与你辩了再行分说。”白松见得论道已是开始,自是不敢轻易输了天机一门的脸面。他也是打的好主意,知道若是让佛道合力与自己相争,旁边还有门中师弟素与自己不和,难免不会在背后捅上一刀,形势必当对自己不利。于是挑的实力明显打了折扣的欢喜佛祖下手。

      “哼,江湖人称白大侠作‘算与天齐’,怕也是名不副实。我看白大侠无凭无据就信口开河说我行诡诈之道组的般若寺和紫竹门,却是给我欢喜门扣了好大一顶帽子。其一,我欢喜门如何有实力独抗两门。其二,今日来论道的除却我佛门三宗,还有道门和你儒门。若是说用手段铲除对手,你儒门和道门怕是嫌疑更大吧?为何偏偏说是我?”欢喜佛祖听得满脸地不屑,那边道门三位宗主听得却也是满脸赞同道:“无凭无据,白居士不可随便中伤他人。”方肖等人见得却是暗暗皱眉,这佛道两门倒是团结,这么快便连到一处。

      “唉,你们真不知吗?我这师兄就好作那推断之语,也不管有的没的,光凭他想的。”水益本是在一旁笑看欢喜佛祖和白松相斗,此时见得佛道隐隐有联手之势,顿时也是惟恐天下不乱般,直接插进来。面上是打圆场,实际却是挑拨得两门众人俱是把矛头指向白松。

      “诸位既然不信,我便说得清楚。其一,欢喜佛祖方才一到得此地便是开口应承一力担起佛门重任,当时时间尚早,他如何知晓其他两派人俱是不会来了?其二,我闻得般若宗数位高僧出得寺后不久便传来般若寺遭高手围攻之事,寺中死伤无数。此事不早不晚,正好在般若寺众高僧行路过半之时。消息说得寺中死伤严重,他们自是回去看顾一二,哪里还顾得前来。这一招围魏救赵,玩得实在高明啊!只是不知是何人将师弟和欢喜佛祖连在一处呢?你们前次出手将我师尊的大弟子击杀,也是为此次论道做好准备。此次论道怕也是此人挑起的吧?当真唯恐大宋武林不乱啊!”白松见众人言语间俱是针对自己,丝毫不畏惧,折扇轻摇间却是说得头头是道。

      “呵呵,白大侠所言老衲却是不明白了。”欢喜佛祖听得白松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破绽,心中也是惊疑,只是含糊以不明其话中之意混过。一旁道门三个老道士听得白松说起此次论道关乎大宋武林安定,却也是心中起疑,再见得欢喜佛祖这般,更是隐隐觉得此次应邀前来,背后怕是真不简单。

      “好,既然你不肯承认,我便和你论上一论。且看你佛门之道究竟有何可称得胜我儒道之处。”白松见得道门三个位掌教俱是不再出声相和,心中稍稍安定,知道应当自一点突破。他略加思索便开口道,“你佛教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不异色,色不异空’,既是如此,你欢喜门为何还要四处掳劫良家女子行那苟且之事呢?这般糟蹋良家女子岂不是坏了你佛门色戒?”

      他一番话说出口,便听得欢喜佛祖冷汗涔涔,心中直骂这白松狡猾。原来白松所指出的正是欢喜门教义和佛门“八戒”相悖之处。欢喜门讲究男女同修欢喜禅,得以修得高深武功,却是很矛盾地违背了佛门戒律。欢喜佛祖自身更是为了修炼欢喜禅功,极尽荒淫,不知道糟蹋了多少清白女子。所以欢喜门最终为佛门摒弃,更是被紫竹院和般若宗联手赶出了中原。那三位道门掌教听得也是皱眉摇头道:“欢喜门乌烟瘴气,端的坏了佛门清誉,哪里像是有道之士的去处。”佛道两门自上次论道之后便隐隐同仇敌忾,是以此次论道也是一开始便同将矛头指向了儒门。白松此时所述,正是击中佛门污秽之处,听得道门三位俱是不由自主指责其不是。佛道薄弱的联合就被其轻松粉碎于无形。

      欢喜佛祖无奈之余只得硬起头皮道:“欢喜禅功乃是欢喜佛祖传下,芸芸终生得佛祖眷顾可同修大道,是何等幸运之事,如何能称是糟蹋良家女子呢?况且佛门‘八戒’乃是未曾修得正果的和尚当要持守的,欢喜佛祖自是无需如此。”他只知靠欢喜禅功提高修为,哪里知道钻研佛教经典,从他自称欢喜佛祖便可知其有多自大。他此时说的话却是将自己摆得如同真的佛祖般高高在上,听得周围众人俱是心中暗恼。

      “欢喜佛祖此言未免太过肤浅了,就老道所知,你们佛门最是讲究‘众生平等’,如何却说出这般有辱佛门的话来。佛祖便和众生有得多少差别吗?”玄阳道的冲尘道长按捺不住,终于开口驳斥道。

      “就是,道友这般说法,却是有违佛门教义,还是快快退却,免得越说越错。”身边两个道人俱是点头赞同,听得欢喜佛祖心中火起,也是反唇相讥道:“老衲也尝听闻道门老子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苟。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苟’。若是照三位的说法,圣人也未曾做到众生平等。”

      “我道门讲究调和之道,哪里和你佛门一样,自是不管得什么平等不平等。”无为道的清虚道长听得早就不耐烦了他的纠缠不休,将袍袖一甩道,“你佛门般若宗今日未得前来,哪里见得到真正佛学精湛的大师,你也勿要再和我们多费口舌了。胜负大家俱是看得清楚。”

      白松也是点头道:“不错,你方才所露错处大家俱是听得清楚,何必再多作无谓之言呢?”众人一番轮流指责却是将欢喜佛祖判得出局,原本甚是麻烦的三门论道,此时却是只剩下了儒道两门。

      水益一直未说话,此时却是朗声笑道:“师兄果然好辩才,难怪师傅当年夸你。不过我看道门的清虚道长,冲尘道长还有仪和道长也都是不可小觑啊!看来接下来又是一场精彩的论道了。”

      “呵呵,其实我倒是突然觉得和三位道长无需再辩了。”白松看了一眼一直明里暗里挑动是非的水益,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话。

      “为何?我倒是不明白道友的意思了。”清虚道长本欲上前继续论道,听得白松突然说出这番言语,也是觉得奇怪。

      “敢问道长,可记得《道德经》中有句话叫作‘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白松见对方问起,笑道。

      “那便如何?”

      “道岂是一般事物可以说明形容的,道长觉得呢?大道无形,我们何必执着追求论个结果呢?”白松见对方依然不能领悟自己的意思,也是焦急,“况且道家讲无为胜有为,我们又何必为一胜负坏了无为之道呢?便是辩得胜了又如何?怕是中了有心人离间的计策。”

      “道友说得甚是有理,却是我等着相了。”冲尘微微沉吟,突然向着白松躬身一拜。仪和见得也是点头抚须微笑。清虚虽是面有不甘之色,奈何道门其他二人俱是服了,他也不好固执,只得忿忿甩袖。

      白松哪里见得冲尘如此对着自己作揖,忙笑道:“白松代天下苍生谢过三位道长。我尚有一言乃是我师父当年论道泰山之后所说,我觉得甚是有理,且说出来与众人听听。”

      “难道师祖早就料得来日还有人再提起论道之事?”方肖见师叔说得轻松,只觉得不可思议。

      “呵呵,当年师傅虽是压得佛道两门高手一筹,却也是过意不去。回后跟我说论道一事终是落了下乘。他说道: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佛道儒虽是各引一端,却也崇其所善。以佛治心,以道治身,以儒治世,终可达到更圆满的境地。”

      “天机书生不重输赢,未曾一味贬低佛道,当真是让人佩服。想我等为了论道乱了心智,如何能修得成就?当真是落了下乘,为人耻笑了。”清虚听得他说也是点头叹道,“我等还是回各自派中闭门诵黄庭之卷吧!”他说得也不回头,转身便走。冲尘道长和仪和道长也是转身各自离去。此次论道便是这么被白松寥寥数语化于无形,看得欢喜佛祖和水益俱是生气不已。

      “呵呵,师兄好本事,我这便离去了。若是日后有事,可别忘了通知师弟来看啊!”水益突然一笑,对方肖道。他见得本来一场值得期待的论道却是被化解了,心中微微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白松将手中折扇又是晃开道:“哼,水师弟不用急着离去啊!你杀了大师兄,这笔帐我还未跟你算呢。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一些俱是谁设计的。”

      “师兄这是何意?我几时杀得了张师兄了?他的武功那么高超,更得师傅真传,若是想杀他,怕也是不敢与他争锋。”

      “哼,除了你我还有谁知晓师傅的那句断语,分明是你和人一起将师兄算计了,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白松轻轻抹着手中的折扇上,脸色铁青道,“你此来怕也是不怀好意,想要将我也杀了吧?”

      “师兄,我引得人杀师兄也好,方才和胡离联手对付你却也只是私仇,并无什么人支使。何况我乃天机一门弟子,此次前来自是要参与论道,你怎的平白怀疑我呢?”水益一笑,满脸无辜。

      “哼,既然你不肯承认,我便说到你承认为止。你之前派得胡离去接近师兄,打的便是掌握师兄行踪的主意。后来路上遇到欢喜佛祖怕也绝非偶然吧?定然都是你们将路线设计好了,对他们三人围追堵截,一路逃至你们想要他们到得的地方。此地却是有水师弟的安排,胡离找到锦绣苑自是要杀了宋盟主,然后嫁祸给我那师兄,好造成我天机一门和山河盟不和,届时武林动荡,你们便可以浑水摸鱼。你们定要杀我师兄,原因也是复杂,首先便是想断我一臂让我无人联手。同时杀了他你们便可以来个死无对证,到时候想怎麽颠倒黑白由得你们了。可惜你们未曾想到,我有两个身份。平时虽不曾显示,如今迫于江湖中对于天机一门的谣言压力居然赶得回来,而且洗刷了他们的冤情。”

      “嘿嘿,师兄倒是神出鬼没啊!不错,这些人俱是我聚集的,为的就是除掉你。”水益笑得满脸狰狞,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白松道:“能将这计策想得一环扣一环,却也是不简单了,只是今日你逮得这么好的机会,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了。”

      “嘿嘿,你倒是永远不改的冷静自持。不错,今日的论道也是为你而来。我们也曾怀疑山河盟中的白堂主和你有点关系,如今听说你居然是一人分身两地,没想钓出你这条大鱼,自是不可放过。”水益见得对方猜出不少,也不再多说。

      “呵呵,倒是我失误了,可是你若想杀我,怕也没这么容易。”白松轻声笑道。

      “哼哼,不容易?师兄你未免太过天真,你大概忘了张师兄是怎么死的吧?”水益见得师兄似是不担心,也是笑道。他话刚落,便听得嗷的一声长吼,听得众人心中一跳。

      “天狼?”方肖和胡离听得那吼声却只觉熟悉,不禁叫出声来。

      “不错,看来他们已是来了。”水益一笑,便朝外看去。只见祠堂门口不知何时起了一阵雾,那雾仿佛有腿一般慢慢向祠堂中扩散而来。雾气中一条翠绿的身影却是若隐若现地露出轮廓来。

      “嘻嘻,我倒要看看水先生的那个师兄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居然能让水先生这般头痛。”听得这顽皮的声音,除了方肖,曾玉儿众人俱是一愣。正是他们之前便已经遇到过的青竹儿,只见得她依旧一身湖水绿的裙衫,一晃一晃地现出身来,脸上笑得天真无邪。

      “青竹儿姐姐有礼了,我正想找你,前次我和你所说之事——”胡离见得青竹儿现身,似是极为欢喜,忙上前搭讪,也不知和胡离说的是什么。水益听得她说,眼中突然精光暴涨,看得青竹儿不禁一哆嗦,嘻嘻笑道:“妹妹急什么,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便是再急也急不得这会儿吧?往后的日子可是还长着呢!”她说话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更是向方肖撇去,方肖虽不知她在说什么,听得她说“日子还长”只觉得脸上便是一哄。旁边胡离也是羞得脸上红晕绽起,甚是娇羞可人。

      “哎呀,光顾着和你说话,我的呆头鹅也来了,还在外面呢。”青竹儿本是笑颜绽放,突然似是省起般尖叫道,“呆头鹅,你还在外面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说话间却只见得月光下的地面便是一暗,平地一阵腥风刮起,众人心中俱是一凛,倒是好大的杀气。

      众人正自思量,却见得眼前的黑影如同一团云般遮住了皎洁的月辉,祠堂古木下一双双油绿的眼睛像一盏盏诡异的灯笼般亮起。

      “曾姐姐,那是什么怪物?怎么看来这么让人心里寒生?”甄灵虽然豪爽大气,终究是未见过多少阵仗的小女孩,此时见得林中一点点诡异的绿光闪烁,如同幼时听得老人说起的鬼火一般,顿时心中发毛,不知所措地依偎在曾玉儿身边。曾玉儿虽是出身名门,却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但她素来镇定,见得甄灵小鸟依人地靠着自己,也是镇定心神将其搂在怀中,拍着她的背道:“无妨,我看倒像是什么野兽的眼睛,不需害怕。”她虽然嘴上安慰,心中却也是发毛。

      “甄姑娘莫要害怕,那是狼群的眼睛,不是什么怪物。你只管放心,我定不会让它们伤到你的。”方肖见得甄灵一阵哆嗦,忙出声提醒道。甄灵听得却是眼睛笑得弯了,道:“有你在,我不怕的。”方肖和她此时靠得极近,她说话之时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只觉一暖。他心中立时大惊,忙回头看了看胡离,生怕她看见自己和别的女子靠得极近又要和自己别扭。见得她正自看着青竹儿发呆,不由稍稍放得下心来。甄灵和一旁的曾玉儿见他此时尚顾及胡离的感受,心中皆不是滋味。

      此时祠堂中却是现出一人来,那人一身黑衣,长发披在肩上,只露出脸来,目光干冷霸气,看得众人只是浑身不舒服。方肖却是认出来了,面前之人正是先前与自己和胡离为难的天狼阿莫尔。

      “呆头鹅,追了你好些日子了,你还不肯乖乖听我的话吗?”青竹儿见他现出身形来,笑着说道。她的晶莹雪白的小手中擎着一只小巧的骨笛,那骨笛周身被打磨得光滑,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她一番动作似是漫不经心,阿莫尔见得却是脸上一抽,似是闪过一丝痛苦为难的表情。方肖却知道那骨笛绝不只是一个玩物,这青竹儿一身毒功,尤其擅长以音驭蛊,骨笛便是她的武器。

      “我见到想见之人自会和你回去,你啰嗦什么?”阿莫尔脸上表情几度变幻,突然又恨道。

      “想见之人?可是眼前这位胡离妹妹呢?”青竹儿听得他说,脸上闪过一丝戾色道,“你偷了我的‘辟毒’却不肯用来解了自己身上的蛊毒,可是为了她?”她先前还是和胡离有说有笑,此时望着胡离眼中却是露出说不出的嫉妒和恨意,前后态度变化之快,简直判若两人。阿莫尔却是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胡离,眼中先是惊讶,继而闪着狂喜的光芒,看得胡离面色更是不自然地沉了下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在我身上下了‘寸步不离’,我便是有什么想法又能如何?难道还能翻出你的掌心不成?”阿莫尔听得她说,却也是毫不畏惧,脸上满是愤懑之意。

      “哈哈哈哈,说得好,我还当你不知道厉害呢,我便是要下了这蛊在你身上。哪怕我死了,尸体腐烂了,你也离不得我。哈哈哈!”青竹儿仰头大笑,极为开心。她说的是仿佛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众人听得俱是心中发寒,这“寸步不离”究竟是什么样的蛊毒,居然能将人困在身边不得脱身。这天狼看来也是刚强不屈,居然也被此毒制住,此刻还露出这般绝望无奈的表情。

      “哼,青竹儿,你师兄呢?如何不见他前来?难道你们之前和我的约定不算数吗?”水益之前便和“万毒谷”师兄妹定下了约,见得他们只来得一人,心中微微不喜。此时听得他们在这边当着众人的面谈情说爱,也不觉害臊,隐隐还牵扯到了胡离,心中更是光火,顿时发作道。

      青竹儿却也不慌不忙,瞥着水益眉头微皱起:“哟,水前辈,你这话可就太欠考虑了。要知道你之前和我们约定,你帮我们夺回《万毒秘录》,我们帮你杀了你师兄。谁知道你倒是狡猾,让我们帮你将两个师兄都杀了。若是你有百十来个师兄我们是不是该帮你把他们都杀了呢?那到何时才是个头啊!你看着我们年轻不晓事,也不该如此占尽便宜吧?况且我们已是替你除掉了鼎鼎大名的解刀狂客,我们师兄妹二人也被他震伤了。辛苦一场不说,你还没让我们见到《万毒秘录》的影子呢。”

      水益听得却是笑道:“你们倒是沉不住气,我答应的自会做到,可是你师兄这回不曾来,那我想——”他却也是打的好主意,看出黄蜂尾师兄妹俱是极重承诺之人,先是骗得他们杀自己师兄,而且还未说明自己两个师兄俱是要杀了。黄蜂尾师兄妹心机甚少,哪里是他的对手,自是钻入他的套中,吃亏为他多吃亏不说,还有苦说不出。此时他见得黄蜂尾未来,居然又想将之前约定废除了。

      “水前辈却是心急了些。”青竹儿似是早就料定他要如此,轻笑着打断道,“师兄尚有一些事情在做准备,只要水前辈方才得手了,那师兄想来定会让前辈满意的。”

      水益被她打断先是一愣,继而连连点头大笑不止,口中道:“好!好!好!如此甚好!”

      众人见得俱是不解其意,白松听得青竹儿之语却是脸色大变,忙低头查看身上的伤口,却见流出的血俱是鲜红,未曾有中毒之状。心中虽是稍稍释疑却依旧不安,不知道青竹儿方才所言究竟是何意。

      “师兄,你可知我为何定要与你过不去?”水益见得白松低头若有所思,微微一笑,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白松见他潇洒姿态,心中也是酸涩,苦笑道:“自是为了阿瑶。当年你我俱是喜欢她,她最终选了我,你生性骄傲自负,如何肯罢休?”

      “哼,我骄傲自负,那你呢?你当我十多年来和你过不去,多次助那西夏与你为难便是因为阿瑶选了你?那你终究是小人之心了。我水益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却也不会因为她跟了你而与你为难。怪只怪你十多年前将她离弃,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哪禁得你这般侮辱?你以为你娶了御史之女便可青云直上,建不世之功业?哼!我偏要阻你,让你知道,当日被你丢在尘土中的,依旧有人视若珍宝。你这般凉薄的性情,如何配得我的阿瑶!”水益听他说自己,半点认识不到自己的过错,心中更是愤怒,只觉得想立刻将眼前之人杀了却也不解恨。

      胡离也是俏脸含煞,指着白松骂道:“难怪我娘生前对我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要我以后便是嫁给市井贩夫走卒相对一生,也不要嫁给那些负心薄幸无耻下贱的读书人自取其辱。我胡离发誓,定要让你大宋不得安宁,让你一番心血尽付流水,也为我娘的悲惨命运讨个公道。今日定要取你和小倪一对狗男女的命,以慰我娘在天之灵。”她说着却是将手一抖,“紫电”再次含恨向白松刺去,那剑周身被她真气激荡之下,只是颤动不已,发出连连吟啸之声,甚是威势。

      白松见得她剑法高绝,竟是出自水益的调教,忙使行路难,脚下疾点便是躲过。胡离哪里让他轻易躲过,只是展开逍遥游一路追来。她的逍遥游本就是轻身步法中顶尖的,比行路难还要高明半筹,白松哪里躲得过她,仓促间只得自袖中抽出一把剑来。那剑呈青绿之色,长约七寸,剑身修长而薄,上面也有不少铁锈,正是他成名时所用的“松涛”。他的剑法也是与剑同名,此时舞来,划出一道弧线正挡住胡离劈下的一招。两人剑身相撞,顿时听得声音清脆,火花四溅。

      “大师有劳了,我且去助我侄女一臂之力。”水益向欢喜佛祖一个稽首,也是向白松扑去。一边青竹儿见得,也是冷冷一笑,对阿莫尔道:“你不是想去帮她吗?还站着干什么?”

      阿莫尔听得她说话先是一愣,继而大喜道:“谢啦!”嘴角撮个哨,仰头便是一声狼嚎,高亢响亮,周围狼群听得如同被刺激到一般,俱是直身而立,咆哮不已。

      “嗷——”不知何时阿加卡也是站到了哥哥身后,前爪作拱月状,叫得也是杀气弥漫。方肖、曾玉儿和甄灵见得俱是大惊,三人抵肩而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方肖眼睛却是望着一边争斗的胡离三人,只觉得一颗心上上下下,生怕她出了一点事,却是也顾不上他那白师叔的安危了。一旁青竹儿冷眼旁观,抬头看看月亮不知何时竟是被云遮住了,祠堂间雾气愈发四溢开来,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情形甚是诡异。

      “嘿嘿,白大侠,你的老相好可是在我手中。你不是为了她抛妻弃女吗?今天送你们一块儿上路。”众人正打得难解难分,却听得一声音在祠堂中响起,引得众人俱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边。究竟白松的老相好是谁,能让他不惜抛弃了胡离生母。众人心中也是好奇不已。

      只见欢喜佛祖站在祠堂中间,方才被遮住的月光不知何时又洒了下来,照得他的身影投在地上修长而庄重,宛如佛陀降世。他手中正擒着一人,一身缁衣如雪,却衬得面容干净慈祥。那人宛转娥眉,嘴角含笑,望着白松似是欢喜又是悲伤,只觉又说不尽的意味,依稀可以窥得年少时定也是个美女。白松见得愣住,不禁道:“欣儿?”一句话出口却是惹得那人眼中泪水滚滚而下,似是有千言万语,却又皆是梗在喉头,只是望着白松不住点头。

      “师傅?”曾玉儿见得那人也是愣住,不禁惊呼道。方才说要取了白松和小倪一对狗男女的性命时她便觉得奇怪,还以为自己时听错了,此时见得师傅在欢喜佛祖手中,便是明了。众人先是见得欢喜佛祖出现场中,还扬言擒着白松的老相好,自是好奇不已。哪里想得面前出现的又是一位佛门中人,早就愣住。待得白松唤她名字时居然似是唤的女子闺名,当真让人心中猜测不少。此时又听得曾玉儿叫那尼姑作师傅,顿时哗然。原来眼前这位貌美的中年尼姑居然就是武林中传言纷纷的小倪师太。

      胡离见得小倪师太兀自对着白松落泪更是为自己娘亲鸣不平,怒道:“你便是小倪?你抢了别的女子的男人,可知别的女子有多伤心难过?枉你当年身为御史之女,也是有脸面的人家了,为何和一女子抢夺夫君?”

      小倪听得她含恨之语,也是面不改色道:“情之一事,岂是这般容易便说得清楚?枉我倪欣身在佛门,心却始终记挂红尘,终是放不下一个白松。他白松当年虽是娶了我,不也始终不曾将你娘忘却?你只知你娘每日忍受夫君离弃之痛,可知你爹数十载从未将她忘却?一个女子得心爱之人这般记挂,怕是最大的福气吧?你还替你娘委屈什么?”她望着胡离说得平淡,便是自己遁入空门始终不得忘了白松这样的话在她说来仿佛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丝毫不觉得一丝忸怩,也无半点出家之人不守清规的自责,众人听得俱是一愣。方肖却是想着这小倪师太果然也是个奇女子,想来年少时也是个敢爱敢恨的洒脱之人,只是不知因何故遁入空门。瞧她望着白松神情凄楚,想来怕是因一个情字了。

      胡离见她表情不咸不淡,心中更是来气,厉声道:“你有夫君陪在身旁,如何会知晓我娘的苦痛?我娘所受的屈辱反倒是你所说的福气不成?”

      “你可知最大的苦痛不是分离,而是同床异梦?我和他虽是只得两年夫妻,那两年他几乎夜夜梦中念叨着你娘的闺名。若你是我,你的夫君夜夜在你耳边念叨另一个女子的名字,你该作何想法?”小倪见她言语尖刻,直把自己当成罪魁祸首,摇头却似是陷入回忆,眼神空洞而惆怅,“我知道他是个骄傲的人,配得上他的哪里会是一般的女子。当年年少无知,见得他一眼便觉非要嫁给了他,只是他的心里除了你娘哪里还容得别的女子?我心心念念地想融化他心中的冰堡,却是将自己冻得心寒彻骨。我一直在想胡梦瑶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得她牵肠挂肚至此?直到一天我在他的书房看到你娘诀别时那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那时我便知这样的女子注定是他一生的痛,我便是生得再美在他眼里也是无盐。所以我从此独自一人远离家门,遁入空门。世间女子不盼得一心人,不期望自己的丈夫疼爱自己?你爹负了你娘,何尝不曾负我?”她声音本是麻木,仿佛追忆得多了,有些恍惚,到得后来却又高亢失态,竟也是不得自控。

      “欣儿!别说了,我白松此生终究负了你,也负了她。”白松听得当年倪欣突然离家,踪迹全无的原因,心中只觉酸楚。他这一生为了报销大宋,不得不入赘倪御史家中,靠得御史引荐得以在边关一展抱负。奈何这一番忙碌,背后却是两个女子凄凉落魄的一生,他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哼,你也不用假惺惺了,今日就送你和小倪一同去了,也好慰我娘在天之灵。”胡离也不多说,手中长剑再次攻来,白松却是不闪不避站在原地等着。

      方肖见得大惊道:“晓离不可,他是你爹,你怎能对他出手?”说着也是上前欲要阻拦。

      就在这时,又生变数,只见得白松突然一声闷哼,滚倒在地。胡离一剑本是当胸刺去,到得他面前不防被他倒地滚开,也是一愣。只见得白松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玉簪不知何时也断开了,头发散得一地,那一身白衣也是被染得灰黑一片,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谈笑间让人折服的风范。只见他一只手紧紧攥着松涛,一只手五指却是深深扣入泥土中。那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血管甚是分明,隐隐有东西在皮肤底下蠕动,瞧得胡离也是一时呆住,不知该如何是好。众人一时俱是愣住,不知该如何应付,却听得一声低闷的声响,竟是埙声。方肖听得心中便是一惊,却是黄蜂尾到了。

      “呵呵呵,师兄你来啦?怎么也不早点进来?”青竹儿一下跳起,望着外面张望道。

      “哼,你还有脸说,你去找你那个什么呆头鹅,可是找到了?老是在外面疯,尽给我添麻烦。”只见得一道黄影从雾气中慢慢现出身来,越来越近,正是黄蜂尾不疾不徐地走来。

      “师兄你要抢《万毒秘录》,怎么少得了我帮忙?我也是怕你被这个姓水的给骗了,他们天机门中人个个诡计多端,咱们可千万小心不要叫他们给骗了。”青竹儿见得师兄现身,忙冲得上去挽着他一只手臂,嘴巴撅得老高,如同一个小女孩般撒起了娇。

      “这些事情师兄自有分寸,你不用多管,只管等着便是。”黄蜂尾一只手被青竹儿揽住,顿时脸羞得通红,似是极不适应她这样对自己。

      “哦,我这回可是找到呆头鹅了,到时候把他带回万毒谷去,有他陪着我,我便不会寂寞了。”青竹儿说得眉飞色舞,抱着黄蜂尾的手臂直晃荡。

      “好了,这些话待以后再说,眼下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黄蜂尾将手臂抽出,对水益躬身一礼道,“水先生可满意我们师兄妹此次出手?”

      水益见得白松在地上样子甚是痛楚,朗声笑道:“好!很不错,此次能算计到我这智计无双的师兄,当真是不容易啊!”他来回踱着步子却是轻松悠闲地在白松旁边绕了几圈道,“万毒谷的毒果然厉害啊!”

      黄蜂尾听得他说,笑道:“我这‘血引’岂是徒有虚名,说得一个时辰便是一个时辰,管教他不得不束手就擒。”

      白松突地抬起头来,面色却是蜡黄,像是伤了元气般问道:“你是如何将这毒下得我身上,方才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剑伤上并没有毒,如何我此是又这般?”

      “哈哈哈!算与天齐白松是何等聪明,我若是直接在剑上涂了毒药,岂不是班门弄斧,哪里能蒙得过你?”黄蜂尾笑得极为自傲,低下身来道,“我只是让水先生将一点血引虫的卵涂在剑身上,只要剑划破了你的身体,血引虫便会随血液流入体内,并不断长大。这些血引虫小得肉眼根本看不见,你哪里看得见,自是放松了警惕之心。你可曾看见这大雾,这都是我为了让血引虫迅速在你体内孵化而使出的,二者结合任谁都不会发现其中的问题。这些血引虫靠吸人的精气来存活。待得你精气被吸完之后,便是你身殒之时。”

      “哈哈哈!师兄你听到没有?若不是黄蜂尾的奇毒,我如何能奈何你?你再聪明也想不到师弟会来这一招吧?”

      “暗算了白松黄蜂尾岂敢专功,要不是水先生之前能在他身上留得剑伤,事情怕是也没这么简单。”黄蜂尾听得水益夸奖自己,也是微微谦让道。

      欢喜佛祖见得也是哈哈大笑道:“今日真是快活,小倪这婆娘一直和本座作对,终于还是落得我手中,看她哪里还能再嚣张?”他一手擒着小倪师太,也是凑上前来和水益等人搭话。

      一旁方肖望着胡离,眼中满是恳求道:“晓离,师叔再有不是,终究是你爹,你娘若是活着,怕是也不愿看你伤到他,你便饶了他可好?”

      胡离听得他劝说也是低下头来沉吟不语,突然又抬头道:“白松,我说过,若是你死了我便将我娘临死之前说过的话告诉你。今日我且问你,你可曾后悔抛弃我娘?”

      白松听得她说话,也是一震,却又抬起头,嘴唇已是青灰,道:“后悔?呵呵,我为了大宋社稷,便是死了,也无悔。”他一句话说出,听得胡离和水益脸色俱是阴沉,却又似乎早在他们预料。白松喘了口气,似是极为吃力道:“可若是能让阿瑶不再伤心怨我,我便是堕入阿鼻地狱,来世为畜生,也是心甘。对大宋,我无悔。对阿瑶,我悔啊!”他说出这番话来,却又如孩童般捶地大哭,拳头捶得出血来,看得周围众人触目惊心。方肖上前却是拉住道:“师叔,晓离娘亲若是有知,听得你这番话怕是也不再怨你。你又何苦如此?”

      胡离见他二人拉在一处,却是蹙眉道:“我娘临终前对我说,愿得一心人人,白头不相离。她为我取名白离,意思是正是于此。她说,她做不到的希望我能做到。”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白松听得她说方省起原来胡梦瑶当年给胡离取名为白离,只是胡离不愿随他姓,自作主张改跟母性。他不断念叨这两句诗,竟是悲伤难以抑制。

      “还废话做什么?既然你愿意为了阿瑶堕入阿鼻,那便去死好了,倒是假惺惺!”水益哪里耐烦听他继续絮叨,手中剑迅速拔出向白松刺去。

      方肖见得却是一愣,胡离等人俱是不知该如何处置,只看着那一剑刺向白松胸前。白松不闪不避,只是将身子向前一撞,水益见得他这般,唯恐有诈,却见得白松“松涛”闪起一道青光,直向欢喜佛祖擒住小倪的手斩去。欢喜佛祖也是未曾料到对方会有此举,他本就和水益站得极近,如何敢生生接下白松的招式,顿时一声怪叫向后飞退,同时一掌将小倪拍出,意图阻得一阻。水益方才唯恐有诈,手上虽是慢了片刻,此时却也将剑正好送入白松腹中,抽出一道血箭,便见得血如小溪流水般汩汩流出。

      “师叔!”方肖一声惊叫便待要扑上,却见得白松运指如飞,瞬间拍开了小倪周身被封住的几个大穴,脸上笑道:“还好救下你来。”

      小倪望着白松满脸血污,只觉得心中恐惧伤心,水益方才那一剑刺得极重,眼见白松怕就要去了。想到他为从欢喜佛祖手中救下自己,对那一剑不闪不避,她不禁哇的一声抱住白松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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