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相迎》凉风吹变

46、番外二

　　番外二

　　詹剑辉自认为是整个省中第一个知道程云鹤和林若愚关系的人。就是他把林若愚发烧、李院开药的消息传给程云鹤的。

　　作为中医药大学本硕连读七年制的学生，詹剑辉基础知识扎实，在临床上肯吃苦，情商也高，得到不少科室医生甚至主任的青睐。三年前的秋天，他第一次见到程云鹤。当时他还没有正式上临床，只是按外科学课程要求去见习一下午而已。班级有三十多人，分批前往三个科室，詹剑辉被分配到心胸外科。
　　一行十人准时到达后，詹剑辉被众人推举去敲医生办公室的门。
　　门后只有两三个医生，可能因为刚午休完，皆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詹剑辉客气地问道：“老师们好。我们是来见习的学生，请问……”
　　其中一人应道：“哦，先到示教室吧。带你们的人还没下手术。”
　　于是，十个人便在示教室里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其实见习时遭冷遇也不是什么罕见事情，特别是去这种纯西医的术科。就在詹剑辉这样想时，示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人。
　　周遭一下子静了，詹剑辉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医生，只见他白大褂没扣上，里面还是手术时穿的短衫长裤，头套和口罩也没脱，前胸轻微起伏着说道：“不好意思各位，手术有点情况，现在才下来。”
　　然后这人一边开启示教室的电脑和投影仪，一边开门见山地说道：“因为是中医院校，按照教学大纲，你们需要掌握的有关我们科的疾病其实不多，主要就两个，气胸和心脏疾病中的心瓣膜病*。病例我选了两个对应的，但胸膜腔闭式引流术今天下午安排不了，以后等你们实习再看也不迟。”
　　单纯听这两段话，詹剑辉就知道眼前这医生是个很认真的人：为迟到道歉，熟知教学大纲，专门为见习的学生挑选病例。
　　这时投影上出现了一张正位胸片，右肺已萎缩三分之二了。身边响起哗然声，詹剑辉以为是对这胸片的，谁知听到身后的女同学小声感叹了一句“好帅”，他这才移动目光，看向脱下头套和口罩露出面容的这个心胸外科医生。年纪好像不比他们大几岁，看上去甚至比一些长得比较着急的男同学还年轻，而且确实很帅。
　　除了外形，这个医生讲解病例的水平也非常了得。不像一些老师只对着首次病程记录读一遍，而是从胸片出发去引导学生思考临床症状、查体，然后介绍治疗方法。第二个病例则由主诉和查体说起，让各人分组讨论需完善哪些辅助检查和可能出现的阳性结果，再理顺临床思路，边播放手术视频边教导如何辨认解剖位置。最后还带他们看病人以加深认识。
　　詹剑辉觉得这次见习是他学医以来上过最好的一堂临床见习课了，只可惜到结束他还不知道这医生叫什么名字。
　　两周后，外科学上到了胸部损伤的章节，授课表上标记着中英双语教学，授课者的职称却只是讲师。上课铃声响起前，詹剑辉第二次见到了程云鹤，他对着授课表牢牢记下这人的名字。

　　一年多后，詹剑辉以优异的成绩留在省中实习。看到轮转的科室有心胸外科时，他记起程云鹤，心想轮科时跟着这个人的话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但是，不断有一些轮过心胸外科的同学反馈经验：跟谁都可以，千万别跟程总，不要被他的外貌蒙骗。詹剑辉偏偏不信邪，特意跟一个女同学换了组，跟定程云鹤。
　　有没有被程云鹤骂过，詹剑辉记得应该没有；而程云鹤骂别人，他倒是亲眼见过的：语气确实非常重，可只对事不对人，不无故开骂，不人身攻击。
　　当时学生之间搞了个省中四大才子的评选。名列前茅的几位詹剑辉都跟过，他认为无出程云鹤之右，所以不仅把自己的一票投给程云鹤，还每碰到相熟的人便说程云鹤的好，为其拉票。不久后他便有了个“程云鹤头号粉丝”的称号，还越传越开。
　　詹剑辉以为程云鹤不知道，可在某次急诊手术后，他听程云鹤对他说道：“小辉，你怎么就成了我的头号粉丝了？听着有点起鸡皮疙瘩。不过，谢谢。”
　　詹剑辉先是愕然，而后笑着说道：“程老师，我是真的觉得您很厉害。大家只是怕您，不了解您。”
　　“我要这么多人了解我干嘛？你就别说了，太肉麻。”
　　“哈哈，是吗？其实人人都叫我小詹，您却叫我小辉，我听着也有那么点肉麻！”
　　“喂，想到哪里去了？你不觉得‘小詹’或是‘詹记’听上去就像在说尖锐湿疣（粤语的‘詹’和‘尖’同音）吗？”
　　“是您想到哪里去了！哈哈！”这是什么医学联想？詹剑辉觉得程云鹤这人其实非常逗。

　　之后的实习，詹剑辉与程云鹤保持着联系。遇到疑难病例时会向程云鹤请教，选二级专业时还听从程云鹤的意见选了急诊，找洪飞主任当导师。一直以来，可以说全是他主动攀谈，而最近，程云鹤竟然首次主动联系他。
　　十二月中旬的周一夜里，已经十一点过十分了，程云鹤给他发了条微信：“小辉，今晚普内谁值班？”
　　詹剑辉马上回复：“程老师好！石真师兄值班。”
　　“哦，确定吗？会不会跟谁换了班？”
　　“我们组有人今晚值班，我去问问。等会儿回复您。”
　　“谢谢。”
　　经确认后，詹剑辉告知程云鹤：“没有换班，是石师兄。”
　　应该算秒回了，程云鹤飞快地发来了“收到”二字，快到詹剑辉觉得程云鹤或许一直对着手机等他确认。
　　过了好一会儿，程云鹤又发来微信：“今天普内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应该没有吧，就是有点忙。”詹剑辉没明白程云鹤为何这样问。
　　“多忙？”
　　“单我们组就进出十六个。幸好是林师兄，要是其他什么人恐怕就拖班拖死了。”
　　微信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詹剑辉以为程云鹤要说什么，然而等到的只有一个字“哦”。他不禁失笑，以为程云鹤应该没什么事了，便去刷牙洗脸准备睡觉。谁知上床后拿着手机一看，程云鹤发了一堆信息过来，詹剑辉吓了一大跳。
　　“那个，你们林师兄很辛苦吧？”
　　“他身体有没有什么情况？”
　　“我前几天见到他，觉得他脸色不太好。”
　　“小辉？人呢，怎么了？”
　　“林若愚他没什么事吧？”
　　詹剑辉好像有点明白了，回想着林若愚今天的状态，回复：“师兄他挺好的。不好意思，我刚去厕所了。”
　　“你帮我留意一下，要是他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好的，程老师。”詹剑辉立即答应下来，心想程云鹤这个圈兜得可真大。
　　最后程云鹤发的微信是：“谢啦。我跟你打探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他。”

　　是神机妙算，还是什么来着，第二天，林若愚果真不舒服了，烧到38.7℃。詹剑辉帮林若愚挂号的时候把这消息微信发给了程云鹤。对方没有回复，詹剑辉心想应该是上手术了。他犹豫了一下，拨打了程云鹤的电话。
　　比较久才接通，电话那头的程云鹤连招呼都省了，焦急地问道：“他怎么了？”
　　詹剑辉估计程云鹤那边可能会按免提，非常有分寸地把林若愚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只听手机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接着是一声痛骂，带粗口那种。詹剑辉还是第一次听程云鹤爆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电话那头继续说道：“小辉，你到时把领药单发给我，我去中药房拿。你让那傻瓜别急着回去，在二值休息等药。记得，别跟他说起我。”
　　“那傻瓜”是指林若愚吗？应该是的！
　　詹剑辉不禁想起那个传疯了的男男对唱视频；想起林若愚第一天到普内时程云鹤过来抓人；想起省中秋游前程云鹤来讨林若愚，还在秋游当天夜里前来普内找林若愚单独谈话……想起某次有学生吐槽程云鹤的脾气时林若愚比他这头号粉丝更早地做出解释；想起程云鹤来会诊时两人相处的情景……詹剑辉终于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突然有一种感觉涌上心头，詹剑辉把省中里他所知道的人从上至下、从男到女通通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认为能配得上程云鹤的也真的只有林若愚了。无论外貌、性情、品格和学识，除了性别不一定能被大众接受外，这两人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十一点三十四分，詹剑辉接到程云鹤的电话，让他去拿二线值班房的钥匙。当看到程云鹤时，他心想这个人绝对是刚下手术跑过来的。G市的十二月虽不至于很冷，但绝对不算热，程云鹤脸颊、颈部挂满汗滴，喘出来的气都是热辣辣的，见面的第一句便问道：“他还好吗？”
　　詹剑辉还没回答，程云鹤已一手拿过钥匙，说道：“小辉，今天你这份情我是记住了。”
　　“这没什么，您……”
　　程云鹤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转过身“嘘”了一声，然后把钥匙递回给詹剑辉，身影便消失在门后。
　　不能说出去，詹剑辉深深知道。

　　*那什么外科学的教学大纲纯粹靠吹，请别以此作为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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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作者有话已提及这章是番外了。
这章是为了完善鸟的性格和补充鸟得知Y发烧的过程而写的，对剧情可以说毫无推动作用。
辛苦大家等这一周了，万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