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相迎》凉风吹变

44、第四十三章

　　四十三 Y

　　林若愚其实并没有睡着，虽然很累，但睡不着。他感知到程云鹤爬上床、睡在身边、辗转，然后离开、关门。他把脸埋在程云鹤的枕头里，默默地呼吸着那人的气味，淡淡的，而在心里的感情却是浓烈非常。恋爱，实在太矛盾、太不知所谓了。
　　明明刚才在心里还有点责怪程云鹤太过痴缠，而现在当程云鹤不在身边，林若愚反而觉得痴缠的是他自己。这床太大、被太冷，为什么程云鹤还不回来，还不抱紧自己？难道是避免变成禽兽，所以才分开睡？想到这里，低落的情绪稍有点安慰。
　　第二天，熟悉的手机闹铃显得特别遥远。林若愚听了又听，突然坐起，全身上下都带着不同性质的疼痛：头胀痛，颈根灼热痛，四肢酸痛，□□牵扯痛，程度大小均不同。他定一定神，四处一看不见手机，想必是昨晚落在书房里了，便忍痛起床，低头开门，向前一步落入一个怀抱之中。
　　闹铃停了，程云鹤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脖子！”
　　“什么？”
　　“很痛吧？我……”只见程云鹤抿着嘴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手机拿着，等我。”
　　待程云鹤走开，林若愚对着卧室里的镜子一照，也吓了一跳。还真是“第一次”被人在身上留下这种痕迹，羞得他满脸通红。
　　这时，程云鹤回来了，手里拿着消毒的器具和药膏，说道：“我来看看，别躲！赶紧消毒，感染了可不好弄。”
　　林若愚一边抢过程云鹤手里的东西，一边说道：“你来弄就不用上班了。帮我找件高领衣服吧。”
　　“我来弄怎么了？我会好好控制住的，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是我怕我自己控制不住，好吗？”林若愚没说完便冲入浴室，锁好门。
　　听到程云鹤在门外放声笑道：“好，很好，非常好！”

　　收拾并随便吃了面包后，林若愚率先出门，在九楼的电梯口等着，等电梯来；而等或不等程云鹤，他俩没有约定，林若愚觉得还是不要等的好。毕竟已经七点四十五分，平时这个点，他早在普内看病历了。电梯的门终于开启，林若愚瞥了眼身后，略带失望地进入电梯，却不舍得按下关门键。
　　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而近，林若愚心跳不已，身随心动，一下子按住开门键，死死不放。是他吗？不就顶多一分钟没见，自己至于这样吗？啊，真的是他！林若愚忍不住低下头，扬起嘴角，很傻，很白痴，但超开心。
　　“笑什么呢？”
　　林若愚摇摇头，眨眨眼，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今天定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这便是第一件，说道：“真巧啊，程总！”
　　程云鹤低笑了一声，手指弹了一下林若愚的额头，说道：“巧你个头。”
　　两个人的电梯，缓缓下降。
　　“会遇到熟人吗？”林若愚突然问起。
　　“难说。其实很多人都在外面买了房，把里面的租出去给你们这些新人。”
　　“嗯，是的。现在招聘，除了某些顶级的学科带头人能分到房，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被安排住宿。”
　　“以前省中还是有单身宿舍的，现在真的只剩住房补贴那鸡碎点钱了。”
　　“呃，有吗？”
　　电梯停在六楼，一位老太太带着个小女孩进来了。程云鹤马上鞠躬打招呼：“李老师早。”
　　林若愚也跟着程云鹤鞠躬，说了句：“您早！”这感觉真奇妙，他与他同进同出，好像从这一刻起能融入他的人际圈、他的生命线。
　　只听程云鹤向老太太介绍道：“李老师，这位是我们科新来的林医生。”
　　这位李老师还没说话，拉着的小女孩倒抢着说道：“哥哥好帅！”
　　林若愚失笑。
　　而当电梯停在三楼，进来了五个人，程云鹤借机往林若愚身边靠，低声说道：“是以前的儿科主任。另外，你怎么连有没有住房补贴都不知道？你可能不缺钱，但这是你应得的。别只顾着做事，让医院占尽便宜。”
　　到达一楼，人们纷纷走出电梯，林若愚与程云鹤并肩走在最后。林若愚点头说道：“那以后每个月的工资单，请程总帮我看可以吗？”
　　只觉身旁的人没有跟上来，林若愚转过头，有点不解地望向程云鹤。
　　正是蓦然回首，两心相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这种话的意义，你知道的吧？你……哪怕是骗我也是好的。”
　　怎么能欺骗呢？无意识说出口的明明是真心无疑，林若愚伸出右手说道：“不骗你，看到你不看为止。快出来吧，真要迟到了。”
　　右手被握住，紧紧的，是一生一世的力度。

　　周一，是魔鬼的日子。
　　林若愚虽不值班，但忙完早上已觉得身体有点吃不消，匆匆吃过饭后借了二线值班房的一张床倒下就睡。稍微恢复点状态，又被下午的工作消耗掉大部分能量。原本还想着下午下班后去找程云鹤的，现在却怕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被程云鹤撞见，只想快点回出租屋休息。
　　熬到五点半，程云鹤准时打了个电话过来，林若愚没有接，只发了条短信过去，推说是普内有事让程云鹤不用找他或是等他吃饭。然后，连饭堂也不去，一个人在便利店买了两罐八宝粥便走。在上楼回出租屋的时候，他碰到了要去值夜班的石真。
　　“真少。”林若愚习惯性地打起招呼。
　　然而石真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擦肩而过。
　　林若愚心想石真可能是因为昨晚电话被挂掉的事情而生气，可暂时没有精力多作解释了，只好什么也不说继续上楼。回到出租屋后，找到备药，一边烧水一边啃下八宝粥，吃药，勉强洗了澡，迷迷糊糊地进入房间睡觉。
　　越夜越冷，醒来一看手表，凌晨四点。他把汗湿了的衣服换了，想继续睡，可冷得发抖。出租屋里没有多一床被子，空调没有制热功能，他唯有卷紧被子两边压在身下保暖。人在生病的时候是不是都比较脆弱？那股矛盾的感觉又来了：原不想让程云鹤知道自己生病，现在却不可控制地想要程云鹤，想他在自己身边，想得到他的照顾。
　　“傻瓜！我心疼。”恍惚中仿佛听到程云鹤在耳边说道。

　　待再次醒来，按掉手机闹铃。手机上有三条未读短信，均是来自程云鹤的：
　　“晚安！”
　　“睡了吗？怎么不回我？我很担心。”
　　“嗯，晚安了，我的宝贝！”
　　这种肉麻的称呼，让林若愚看得害羞，觉得身体热烘烘的。然而很快，他便发现这种热不是心理上的，恐怕是真的发热了，而且温度不低。周二有院长查房，不好请假，他死撑着换了衣服，给程云鹤发了条早安短信，强提精神上班去。
　　第一个发现他身体不适的人，不是别人，是李波院长。
　　院长查房后各组分别去查房。李波跟洪主任说了点什么，却突然转身对林若愚问道：“林医生，你脸色很差，不舒服吗？”
　　林若愚不愿张扬，低声说道：“只是昨晚有点着凉。谢谢李院关心。”
　　“我来看看。”
　　“怎么好意思麻烦您？我真的没什么事。”
　　洪主任在一旁劝道：“李院开的方子，一剂搞定。林医生，机会难得。”
　　李波坐在护士站，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林医生，你西学中有好好听课吗？你这种外感风寒的，中药比西药快。还有，都十二月了，在职博士报名，你报了没？”
　　“李院，我……”
　　“你以为我随便说说。来，先坐下，我看看。”
　　林若愚只好顺势坐下。
　　李波一把脉，立马说道：“你这都多少度了？体温量了没？”
　　林若愚摇头，也不知从哪来的体温枪已对准额头测量了。
　　38.7℃。
　　李波脸色一沉，厉声说道：“等会儿就让中药房煎药。你拿了赶紧回去休息。”又转向洪主任说道，“在省中，我不再希望发生医务人员猝死的悲剧。”

　　就这样，洪、庄两位主任非常热心，吩咐同组的詹剑辉帮林若愚挂号、交费，拿李波开的处方去中药房煎药。但因为过了第二批开炉时间，就算插队，最快也得早上十一点半才能拿到药。其实让石真帮自己拿药回去就好，但一想到石真下夜班，加上昨天他的态度，林若愚认为还是自己留在普内等药算了。
　　瘫在二线值班房的床上，一边留心着外面的动静，一边为今天如此劳师动众地开药拿药而内疚，于是，头痛越来越烈，呕吐的冲动骤然而至。林若愚连鞋都来不及穿，捂着嘴，跑到二值房内独立的卫生间*，没对准位置便吐了一地。
　　稍舒缓了一些，林若愚喘了口气。突然，感到一只手搭在肩上，吓得他立即回头，眩晕间眼前出现的是他最想见又最不想此刻相见的人。鼻涕口水满布脸上，污物沾在身上，太丑了，怎么能让程云鹤看到！他用双手挡着脸，但生理的冲动根本忍不住，转头又吐了，吐到咽部有了腥味。
　　那只手还在，温柔地抚摸着背部。林若愚低头，哑声说道：“你先出去，好吗？”
　　“不好！”
　　林若愚深吸一口气，说道：“又脏又臭的，你先出去一下，我好清洁。”
　　“我来清洁，你休息。”
　　“你怎么不明白呢？”林若愚避开那只手，愤然说道，“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样。”
　　这话脱口而出，让林若愚记起陈缘倒下的那一天，他问陈缘为什么不告诉他病情，陈缘说怕他伤心，更怕他嫌弃。她指着左侧胸口，“这里很丑，我不想让你看到。”
　　“不！什么样的你都好，我都想看。”耳边传来的话语与当时自己对陈缘说的重叠在一起。有力的臂弯从背后抱着自己，“我只想好好照顾你！”
　　林若愚把后颈抵在程云鹤头顶，“嗯，嗯”，咳了几声，感动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关于厕所、浴室、卫生间的表达，我想是这样的：在Y的出租屋和鸟的家里厕所与浴室是分开的，所以厕所是厕所，浴室是浴室；在普内科二线值班房内厕所和浴室没有分开，所以我表达为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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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洗洗睡吧校对工作室各位的努力，使这章能赶在我生日当天发！！
这章依旧花式夸儿子。生日必须甜！！
关于吻痕那段改了两次，真心不明白哪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