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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倾盆大雨。
      周家大宅的朱红高门紧锁着,两座石狮子张牙舞爪冷森视人。门环上的铜兽阴森森地张开血盆大口,像是要吞下苍茫乱世里那些挣扎求生的蝼蚁浮萍。
      秦承咆哮着重重锤在大门:“开门!!!开门!!!死老太婆你把我哥还给我!!!你把我哥还给我!!!”
      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周家的打手们拎着铁棍冷冷看他:“周家的大门,也是你们这种下贱人能进的吗?”
      秦承怒吼:“我哥呢!你们把我哥怎么了!!!我哥呢!!!”
      打手嘲讽冷笑:“那个不男不女的戏子?我们家老夫人看他可怜,要给他好好洗洗那个污秽身子。你如果懂事,就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替你那个妖人哥哥谢谢我们家的再造之恩!”
      兄弟间血脉相连的感应让秦承痛苦地仰天长嚎,不顾那些打手的围堵疯狂冲进周家大门:“哥!!!哥!!!!!!!”
      打手头子恼了:“快把这个莽夫赶出去,弄脏了地砖小心老夫人回来训你们!”
      十几个打手一拥而上,手中铁棍劈头盖脸砸下去:“滚!快滚!!!”
      秦承脊背上重重挨了一闷棍,伤上加伤,他喉中吐出一口腥甜鲜血,却仍然不依不饶地哭吼着往前冲:“哥!!!!”
      秦月娥意识已经痛到模糊,他被人掐着脖子,狼狈地从窗户中探出头。
      大雨浇在头脸上,散乱的长发贴着妆容已花的脸。
      倾盆大雨,琼楼高台。
      秦月娥在大雨中听到了弟弟的声音,那个十五岁的少年惨叫着哭嚎,一声一声地喊着:“哥!!!哥你在哪里!!!哥!!!!啊!!!”
      秦月娥在极度的痛楚中勉强睁开眼,在模糊的大雨中寻找弟弟的身影。唇上的胭脂散开了,像是沾了满脸的鲜血。
      他木偶般轻轻晃动着脸,低喃:“阿承……阿承……”
      他看到了。
      看到了他年少的弟弟正在拼命地要冲进周家大门,周家大手们手里的铁棍劈头盖脸的砸下去。
      不……不能打阿承……
      阿承他受伤了……你们不能这样打他……不能……
      大雨发了疯一样泼下来,秦月娥向着周家大门伸出手,一行血泪混在雨水中落下,他哭着惨叫:“阿承!”
      秦承抬头,他看到了他的哥哥。
      兄弟二人在雨中遥遥相望。
      秦月娥颤抖着说:“阿承……”
      他想说,阿承乖,回家吧。
      他想说,哥哥没事,你不要闯祸。
      他想说,阿承,是哥哥错了。
      是哥哥……错了……
      可他来不及说出口了。
      周家的打手挥舞着铁棍,重重地打在了秦承背后。
      秦承站在大雨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扑倒在地,再也没有站起来。
      秦月娥歇斯底里地惨叫着,细白的手指在雨中颤抖,想要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去碰到他此生相依为命的弟弟。
      一阵剧痛传来,秦月娥昏了过去。
      曾经名震一方的花旦秦,半边身子挂在周家阁楼的窗户上,那双如葱白如羊脂玉的死气沉沉地垂在大雨中。
      秦月娥醒来时,他正躺在周家后面的小巷子里,满身泥泞鲜血。
      秦承趴在他旁边的积水里,鲜血从年轻苍白的唇中缓缓淌出来,那张总是笑容灿烂的脸上只剩下一片铁青的死气。
      秦月娥慌张地拖着剧痛的身体爬过去,手忙脚乱颤抖着把弟弟抱在怀里,沙哑着嗓子哭喊:“阿承,阿承你醒过来,阿承,阿承你醒过来看看哥哥,你看看哥哥啊!!!”
      一场大雨,从天明落到天黑,又从天黑落到天明。
      花旦秦有几日没上台,对外只说是病了。
      可城里的大夫们却都说,花旦秦的弟弟因为闹事被人打死了,花旦秦不肯把弟弟入殓,尸体放在床上都开始起斑了。
      城里最后一个大夫坐在秦月娥家里,叹着气摇头:“秦先生,令弟……早已断气多时,实在是救不得了。”
      秦月娥仍然穿着一身漂亮的绣花旗袍,身姿聘婷妆容精致。
      可再漂亮的皮囊,也盖不住他的死气。
      秦月娥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已经再也没了光亮,整个人僵若木人,低喃:“可阿承怎么会死呢……”
      大夫说:“秦先生,令弟是被人打伤肺腑,出血过多而死的。”
      秦月娥仍在自顾自地低喃:“阿承那天还给我买了点心呢,都是热的,他怎么会死呢……阿承怎么会死呢……”
      大夫摇摇头,好心给秦月娥留下一张去腐生肌的药方,无奈地叹气离开了。
      花旦秦疯了。
      他不唱戏,不吃饭,整天带着弟弟的尸体满城找大夫。
      城里的大夫都怕了他,一听说花旦秦在三条街之外,就纷纷收摊关门,假装今天不接诊。
      秋去冬来,秦承的尸体腐朽发臭,蛆虫爬得满屋都是。
      戏班的班主受不了,把这一死一活的兄弟俩赶出了戏班。
      秦月娥在大雪中拖着弟弟的尸体一步一步地走,边走边低喃:“我的阿承不会死……阿承不会死……他还给我买了桂花糕……阿承不会死……不会死的……”
      秦月娥走到下城区穷人们住的地方,看到街边一个老婆婆正在大雪中卖槐花。
      秦月娥死气沉沉的心被槐花的香气一熏,不知怎么就动了一下。
      他拖着弟弟的尸体走过去,轻声问:“老婆婆,你的槐花怎么卖?”
      老婆婆说:“我这槐花卖的贵,一串要卖一缕魂。”
      秦月娥低喃:“我都买了。”
      老婆婆慈祥地说:“你要那么多,可用不完。”
      秦月娥怔怔地站在风雪中。
      老婆婆看着他身后的尸袋,短短的手指轻轻一指:“那个,才用得上。”
      槐树长在生死相邻的地方,每六十年一次的槐花,就是能起死回生沟通阴阳的宝物。
      首先要找一只无主黑狗,要通体全黑不能掺杂一根白毛。
      然后每天喂七朵槐花,连喂七天。
      之后,把死人的五脏六腑挖出来,各取指甲盖大的一块肉,和符水混在一起喂那只黑狗吃了。
      这样,人魂就进了黑狗的身体里。
      接下来,就要血脉相同的人每天喂黑狗十滴自己的掌心鲜血,直到夺舍成功也不能停。
      秦月娥嗓子坏了不再唱戏,搬过来和那个老婆婆一起住,偶尔帮忙做点私通阴阳的买卖。
      秦承的三魂七魄,就这样被装进了一只大黑狗里。
      秦月娥在小小的院子里谈着琵琶,偶尔低头对着那只神情可怖的大黑狗温柔微笑:“阿承,哥哥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沈虔看得毛骨悚然,连忙松开手从生死簿里退出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沈虔抬头,看着身边的面无表情的李越,忍不住问:“李总,人的魂魄能在动物体内复生吗?”
      李越说:“能,但是这种方法复生的人往往活不过十年,这是邪道术士养厉鬼才会用的法子。”
      沈虔叹了口气,刚要进去继续查阅秦月娥的生平,却忽然接到了周浩的电话。
      周浩已经不知不觉中把沈虔当做了救命稻草,哭嚎着喊:“二虔!我妈出事了!”
      原来就在医院吵完架之后,回到家的周母就突发心肌梗塞住进了医院。
      因为棉棉激烈抗拒和陶馨在一起,周浩陶馨夫妻俩只好分工合作,周浩去照顾女儿,陶馨去照顾妈。
      周母对陶馨冷嘲热讽,把软脾气的陶馨气得偷偷出去哭了一场。
      可等她回到病房,却发现周母在床上缩成一团哆嗦,喉咙里还发出可怕的嚎叫,已经快没气了。
      周母病得古怪,医生们也找不到病因在哪里。
      周浩安抚好女儿就去看老娘,却恍惚中看到一团黑气缠在母亲身上,再细看又不见了。
      遇到这种古怪的事儿,周浩第一反应就是通知沈虔求救。
      沈虔和李越听完他电话里的描述,对视一眼。
      沈虔说:“李总,剩下的事只能拜托你查了。”
      李越说:“没什么好查的了,秦家兄弟多半都成了厉鬼。他们前世被周家害得惨死,一定会报复周浩全家。救人要紧,我和你一起去G市。”
      G市第二医院,急救室里的医生正忙得团团转。
      急救室的门打开,一个大夫擦着汗出来。
      周浩忙冲上去:“大夫,我妈怎么样了!”
      大夫叹了口气,说:“这个症状……我们目前猜测可能是狂犬病。”
      周浩眼前一黑:“大夫,我妈从来没有被猫狗咬伤过,这不可能!”
      大夫安抚他:“我们还会做进一步检查治疗,但你们要做好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
      周母在急救室抢救了两个小时,在李越和沈虔踏入医院大门的那一瞬间,情况忽然好转了许多。
      周母的各项身体机能恢复了不少,在止痛药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周浩看到沈虔就扑了上前,都忘了问为什么李越也会在。
      沈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安慰了一下:“大浩,伯母现在怎么样了?”
      周浩说:“刚从急救室出来,睡着了。”
      李越说:“带我们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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