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之吻》氦

3、III

　　大门都那样庞大，海神殿的内部更不必说，自然是壮观无比的。
　　金玉珍宝铺洒在地上，权当做不起眼的装饰，如树一般粗壮的红珊瑚盘踞在殿中央，静静地舒展着枝桠，那自然生长的姿态和庞大的体积让人一看便知道它的不同寻常。就连殿前随意悬挂的纱帐都不像是凡品——自然，现在的她不会知道，这装饰用的纱帐可是用千金难求的鲛纱，只消一匹便足够供起一户普通人家一辈子的吃穿用度！
　　不过她不知道也没关系，单是金银珠宝的数量就足够让她傻在原地了。
　　“请您跟我来。海神大人吩咐我务必带您游览一遍海神殿，方便您以后自己一人时在海神殿内识别方位。”
　　鲛人的话唤醒了她的神智，她晃了晃脑袋，才勉强将自己的视线从那堆金灿灿的珠宝上移开。她敏感地捕捉到了话中的关键词：“一个人？我将来要一个人待在这儿吗？那么你呢？海神大人呢？”
　　鲛人勾起唇角，公式化地笑着回答：“海神大人一年只会来海神殿三次，每次时间都不长。再加上要务缠身，您很难见到大人。至于我，只是接引您的一个小人物罢了，或许今天以后，您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也说不定。这个殿里只会留下一些必要的守卫，而在平时，您也是看不见他们的。他们只会在暗处保卫您和海神殿……所以，可以说，您将来都是要一个人生活的。”
　　她抿紧了唇，不安地皱起眉头，将卡在喉咙里的话勉力咽下：说这些话……难道他是在暗示自己最终的结局会是孤独的老死？
　　她并不想接受这个下场，拳头也随心绪不自觉地攥紧。想挣扎着逃离，却记起自己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收紧的拳头只能无奈地松开。
　　算了，反正这条命也是海神大人给的，为他而死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鲛人似乎并未察觉到她复杂的心情一般，尝试着询问：“您没事吧？”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那么，请您跟紧我，以免在神殿里迷路。”

　　——
　　海神殿的构造说复杂其实也不复杂，要说简单呢，也足以使一个人迷失。过了最宽广的大殿，向左是行宫，向右是花园。行宫中的房间几何暂不必说，就连花园中也有小型的建筑，其中不乏一些规模较大的偏殿，虽不及主殿，但对她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庞然大物了。
　　但无论是花园也好，行宫也罢，纵使再如何花团锦簇，金碧辉煌，也逃不开荒凉的气氛，让人心生寒意。
　　她不由地搓搓手，想要通过这种简单的动作让自己的身体回暖，可惜这显然是徒劳。因为即使外界艳阳高照，也无法驱散从心而生的阴霾。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他们也将整个海神殿参观了大半，最后来到一扇门前。
　　那扇门可以和海神殿的大门相媲美，同样的高大，同样的威严。但比起大门来，它又少了几分奢华，多了几分森冷，似乎推开它，便会到达一个不可知的魔幻世界。
　　“这里面是什么？”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藏书。从古至今任何一个朝代的任何一本书都在这儿了。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无论是宫廷典籍还是民间藏本，只要你知道的，在这儿都可以找到。建造这座藏书阁,可是耗了历代海神的无数心血啊。”
　　她不禁感慨了一声，又问：“我可以进去吗？”
　　鲛人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海神大人说过，您可以出入海神殿的任何一个角落。”
　　她扬起笑脸，表示明白。
　　但明白和真正见到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她在门外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可是当她完全打开大门的时候，她依旧被惊到了。
　　原谅她，在到这儿之前，她只是个没爹妈教养的小土包子，就识了一点字，别说这种书多得能当砖头砌房子用的地方，就连书塾她都没去过好吗？！
　　震惊过后便是无可避免的吸引。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神从那一排排的书架上移开，不过，不止是她，恐怕任谁第一次来到这庞大的书的帝国，都会为其心神荡漾吧。尤其是听到自己可以任意在这儿参观，随便挑选书籍阅读的时候，这藏书阁的诱惑力几乎是成倍增长的。
　　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我真的可以进去？可以看里面的任何一本书？”天啊……这么棒的事情怎么会掉到她头上？！她根本不敢相信。
　　而鲛人又一次地坚定了她的信心：“是的。”
　　她有些飘飘欲仙了。
　　虽然古人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且四周的人都对女子读书这件事嗤之以鼻。但是她天生就对她不知道的事情抱有极大的好奇心，遇见不明白的问题一定要刨根究底，这自然助长了她对才的渴望，也无形中扩大了知识的需求量。
　　原本连温饱都算困难，无力供养读书这个爱好的她，如今拥有了如此庞大的藏书，她怎能不欣喜若狂！
　　原以为孤独足以在死之前逼疯她，可是现在多了藏书阁这么一个因素，她疯狂的几率已趋近于零了。
　　只因为她爱惨了读书。在读完这里所有的藏书之前，她是不会甘心去死的！而她先前低落的心情也一扫而空，兴高采烈地跟着鲛人逛完了海神殿剩下的部分，向他道完别便洒脱地扎进了藏书阁。那架势，简直像是要与那成堆的书不死不休似的。
　　不要管俗世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抛开你头脑里的顾虑，投入我的怀抱吧。我会接纳你，宽容你，理解你，永远陪伴着你的。
　　恍惚间，她听见藏书阁这样对她说。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似乎说了“好”吧。
　　——我自愿在这里停留，即使灵魂无法皈依，即使灵魂缠绕海底，不悔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