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鳜鱼肥》肥肥的鱼鳍

2、北国 朱雀城篇（2）：风雪夜归人

　　一
　　夜犬喜滋滋地向翎坤提出了去十八巷胡同的建议，然后有些期待地看着对方。
　　走在前面的人脚步一顿，身子站住了，但并没有转过身来。
　　夜犬有些忐忑，他……是说错了什么吗……？
　　他偷偷地绕到翎坤身前，原本低头沉思的人缓缓地抬起头来，被阴影遮蔽的脸在月光下一寸寸变得明朗。
　　翎坤并不算是美人，她的面目线条有一种男子的硬朗，却因为拥有女性特有的小巧柔和的五官而不至于使面庞显得过于冷峻。
　　她的眼睛几乎没有眼白，乌黑的瞳仁占据了她的大部分眼眶，这使她的眼眸异常幽深，像是深不见底的井。
　　像现在这样，月光下，翎坤的眼睛却乌黑的发亮，圆月在她的瞳仁里汇聚成一个光点，灼灼炽人。
　　她漆黑的眸是打磨过光滑的水晶，映出了夜犬有些惴惴的面容。
　　夜犬开始打退堂鼓，他从来不敢与翎坤对视太长时间，即使对方的目光并不锐利，且常常是温柔的。但问题不是在翎坤那里，而是夜犬怕眼睛泄露了自己隐秘的心事。
　　“要不我们还是回……” “走吧……”
　　夜犬愣住了,但翎坤已经先一步越过自己，朝着城西走去。
　　清辉笼住寂然苍老的朱雀城老街，翎坤的墨色长袍像是流动的水过滑过石板上岁月的裂痕。
　　一步步，一寸寸，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无限地拉长。
　　夜犬盯着翎坤逐渐黯淡的影子，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二
　　接下来发生的事，对夜犬来说像是场噩梦。
　　他的眼前晃动着无数的光影。他看到斑斓的光点，模糊的面孔----近乎扭曲的怪诞景象。
　　他似乎听到了许多东西，但耳朵分辨不出来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但纷纷扰扰的嘈杂像是针一般狠狠刺痛了他的神经。
　　他好像被什么触碰，那黏腻的触感如蛆附身一般让人恶心……
　　恶心……一种原罪，最根深蒂固的肮脏所带来的让人发自内心的抵触。
　　不是天堂……是……
　　在混沌中，他后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躯体。
　　一双手，以一种守护的姿态轻轻搂住了他。
　　他的眼覆上一只干燥柔软的手，他的耳紧贴着胸膛，他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视野里是让人安妥的黑暗，耳朵里是强有力的心跳……还有，让人怀念的……
　　翎坤的温度。
　　夜犬有些失神。翎坤和他，两个人，在十八巷胡同的尽头，紧紧相拥，即使背景是被胭脂浸染得显出桃色的夜幕，他也依然觉得，此刻的幸福，用死亡来替换也不绝后悔。
　　三
　　失望与绝望，缺少的只是夹在中间的那点点希望。
　　凡人与狗的区别，只是是否经历过糟糕的一天。
　　夜犬变成野狗子，只是因为一件事，他让翎坤遇到了霁月。
　　霁月的出现，像是一束光，穿透那层泛着桃花色的脂粉迷雾，直至黑暗无人探究的秘境的尽头。
　　那个时候，他和翎坤就站在明月楼的牌楼下，挡住不少人进出的道路，足够惹人注目。
　　霁月穿着层层叠叠的月白色纱裙，外罩着象牙色的长袍，斜倚在楼上，一边抽着水烟一边撑头看着楼下的光景。
　　翎坤仰头看她，乌黑的眸在月下熠熠，闪着繁星般的光芒。
　　霁月毫不避讳楼下众多或好奇或倾羡或带着欲望的目光，或许她也没在意翎坤。
　　她用烟杆轻轻敲打着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横槛，缓缓呼出一口烟。
　　烟雾缭绕，微垂的眼帘懒懒地向上提了提。
　　似乎是厌烦了什么，霁月扶着横槛缓缓起身。裙摆几个回旋翻涌，人就隐入了帘后。
　　珠串在风中碰撞纠缠，声音清脆，如珩佩流响。
　　四
　　“走吧，还看什么……”翎坤背对着夜犬，声音在夜色中越□□缈。
　　夜犬也被周围人形形色色的目光盯得发毛，闻言忙不迭地走上前去，环住了翎坤的一只胳膊，翎坤侧过头去看他，双眸似乎蒙上了一层水色，显得越发幽深。
　　夜犬露齿一笑，傻兮兮地道：“咱们一块回去啊。”从小到大，我们一直一直都是一起的啊……
　　一起…………一起个头啊！！！
　　正在跪刑堂的夜犬同学悲愤了，哼哼唧唧得想哭。
　　昨天因为拐道去了趟十八巷回来得是晚了点，不过夜犬觉得跟平常也没什么两样，老秦应该不会察觉到什么的……吧，大概？
　　但是，夜犬小朋友真得是单纯的人，初次涉世，他当然不明白有些偷腥的老手在回到家前会隐蔽地抹去所有的痕迹，完美地完成从浪子到丈夫的角色转换。
　　但这些，夜犬不会懂得。翎坤也不会提醒，为什么要提醒呢，虽然夜犬一直觉得翎坤是个无所不能无所不晓的人，但人家是女孩子是不是，而且，也是第一次被自己帯跑是不是……
　　这样一想，夜犬突然有些小愧疚，从十八巷里头一转，他也明白了不少事。
　　那里绝对不是个好地方。翎坤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遗世独立，超凡脱俗，怎么就由着自己胡闹去花街柳巷沾了一身的脂粉回来……
　　“阿嚏——”夜犬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刑堂是天机府靠西一角最荒僻的地方，是历任朱雀城主处置犯人的场所。现任的城主觉得在私府里动用私刑处置犯人不妥，且这地方白骨堆积，新鬼烦冤旧鬼嚎哭，白天也能让人毛骨悚然，十分不祥，就把刑堂废了。
　　而现在，夜犬就跪在刑堂的外堂，穿堂风分外阴冷，直往人的骨子里钻。
　　斑驳了雕漆的木门咯吱咯吱响着，从门缝里透出惨白的日光，明晃晃的，照亮了刑堂地面泛着棕褐色的石砖。
　　夜犬忍不住盯着那块亮亮的石砖。听说刑堂初建时用的是跟天机府一样的莹白色石砖，只是后来死在这里的人太多，血浸透了这里的每一寸，连石砖下的泥土，也是血的颜色。
　　这些，都是翎坤告诉夜犬的。
　　所以，夜犬面无表情地低头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翎坤你现在在哪呢……
　　快来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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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回提要：
夜犬：我不过在刑堂跪了三天，生病在榻上躺了五天，你就被不知到哪里跑出来的贱人给勾跑了！！！
翎坤（凝神，聚气，出手）：既然如此，你在榻上多躺几天也没事……
夜犬：老秦……翎坤她不要我了嘤嘤嘤~~~（我失恋了……）
老秦（沉思）：你要不要……去江南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