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鱼饮水》虞昆霜

2、第二章（修)

　　分别的时候裴雁临顺手帮鱼知把凳子和折叠桌收拾好，在街口挥手道别。鱼知没忍住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在被路灯拉长的影子里慢慢走远。
　　没想到裴雁临还吃的习惯他做的饭。鱼知心底有些雀跃，久别重逢果然是令人开心的事。
　　他回家的时候特意在巷口徘徊了很久，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估摸着着鱼华兰已经睡下了，鱼知才轻手轻脚地打开院门溜进去，破旧的小院子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灰尘。屋子里黑着没有开灯，刘国升肯定又没回来，不然早就鸡飞狗跳了。
　　他也不算住在这间房子里，属于他是靠近小院门口的一个简陋的柴房改造的小房间。
　　鱼知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面接了一桶凉水，摸黑在小院东南角的厕所冲了个澡顺手搓掉换下来的脏衣服，回去的时候窗户朝西开的房间里床上的凉席还留着晒过一下午的滚烫。他爬上床打了个滚，滚去床铺内侧凉快一点的地方，侧身闭上眼睛。
　　鱼知知道自己该立马睡着，明天五点还得起来去批发市场备菜。但是想了想还是掏出自己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破直板手机，把信息列表最上面那条简短的信息又看了一遍。
　　他之后发过去的信息都没人回。
　　鱼知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去，又想起路灯下裴雁临的吃相来。
　　还是像上学那时候的半大小子一样，饿了好久没吃过饭似的，扒饭的速度很快，脸颊两边被饭塞得鼓起来，衬衫制服外面套着自己的夹克外套，不那么严肃的时候还真就是那个每天找他抄作业的裴雁临。
　　他其实长的挺好看的。鱼知想，虽然上学那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个光长个不长脑子的傻大个，长大后五官轮廓清晰深刻了不少，看起来确实是没那么憨了。
　　鱼知做了个梦，还是上学那时候，裴雁临拉着他往外跑，他满脑袋凉水冻得打哆嗦。
　　但是手心很热，几乎是滚烫的。
　　最后是被热醒的，醒来的时候被夏日清晨的灼热烧得皮肤发粘。鱼知起床又冲了个凉，这才换上衣服出门，走出巷口得时候天边的晨曦才刚刚展露。
　　昨天晚上吃了个大份儿的加强版蛋炒饭，给裴雁临撑的大半夜才睡着。还好今天是周末，能多睡会儿。
　　伸手拿过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低，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了鱼知。
　　中午和晚上都要开摊儿，大概一大早就得起来准备吧。哎就那细胳膊细腿儿的，也不怕折腾。
　　于是去厨房转了一圈儿从冰箱里找出一卷面条，下锅煮了煮拌着老干妈吃了个半饱。裴雁临不太能吃辣今天放辣椒酱又下手太重，只得吃完之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又去烧水。
　　看着咕嘟咕嘟冒泡泡的水面又想，鱼知那个呆瓜上学时候就楞得不行，就这天气大中午的还在外面跑来跑去，迟早把自己搞中暑了。
　　裴雁临探头看了看窗外越发白亮的阳光叹了口气，想什么呢，谁赚钱容易似的。关上窗户把冷气困在房间里，翻出自己的小笔记本电脑插上网线打算玩会儿游戏。
　　因为今天周末，鱼知的生意不太好，午饭时间都过去了早上买的新鲜食材都还没怎么动过，在夏日的炎热空气里慢慢发蔫儿，撒上水珠似乎也无济于事。
　　蔬菜和肉类在夏天都不好保存，他又没有冰箱，如果今天用不完这点原料的话就得扔了。
　　鱼知看着耷拉下去的菜叶子拧着眉头发愁。
　　最近发愁的事儿太多了。
　　中午随便炒了个白菜垫补了一下肚子，傍晚蹲在地上洗碗的时候肚子就有点饿，又想到了夏苍。好几天了，他还是没有消息也不接电话。
　　鱼知有点着急了。
　　正愁着菜要坏，又担心夏苍，鱼知洗着洗着就定住了，被叫了一声的时候回过神吓了一跳，“啪叽”一声摔了碗。
　　“……”裴雁临看着他把碎片捡起来脸上遮都遮不住的心疼：“行了，我赔你一个，赶紧的给裴哥弄点儿吃的。”
　　“啊？你今天还加班吗？”鱼知半张着嘴，还没从刚才的思绪里完全出来。
　　“放假，家里没吃的了。”裴雁临言简意赅地解释。鱼知看了他一眼嘴上应着，弯腰去洗空心菜和萝卜，灶边的白瓷碗里盛着炒得香气四溢的肉末，加了芝麻和茴香的香葱油在空气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这么多？！”裴雁临坐下没一会儿，等鱼知开火忙了一阵，就从天而降半个西瓜大的碗摆在面前，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肉末空心菜萝卜拌饭的时候裴雁临不由得怀疑起鱼知是不是对自己的饭量有什么误解：“你打算撑死我？”
　　“不是…”鱼知低着头小小声：“卖不完的话就要扔了…”
　　“合着把我当垃圾桶了。”裴雁临半开玩笑道，不过鱼知一脸并没有get到反而觉得的确是不好意思的神情简直没法逗：“开玩笑的，你老这么加菜不得赔了啊。”
　　“没事。”
　　鱼知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背对着裴雁临坐在小桶边接着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拨拉着小凳子腿儿边马路牙子上肆意生长的野草。
　　“出什么事儿了？”裴雁临打了个嗝，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感觉米饭要顺着喉咙漫上来：“跟裴哥说说？”
　　“要是有人失联的话，.......能不能报案啊？”鱼知想了会儿，大概是觉得裴雁临是个警察应该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谁失联了？大人小孩儿？”
　　“那个…”鱼知两只手沾着泡沫，在围裙上擦干了去揉眼睛：“我，我男朋友。”
　　“……”裴雁临差点就顺嘴接话对这个身份表示质疑，不过看起来鱼知是挺着急的，性向什么的倒是可以先放一边：“什么情况？你仔细说说。”
　　鱼知翻出手机给他看信息，说自己和夏苍谈恋爱之后在夏苍的出租屋里住了一个月，前几天夏苍突然给他发消息说让他赶紧搬回去，夏家爸妈最近要过来看他，而他还没跟家里坦白自己喜欢的是同性。
　　鱼知打电话过去没人接，也只好先搬了回去。
　　其实也就只有一点衣服，他回那个白石巷那个小院儿的时候还被刘国升堵在院门口抢走了那两天的收入。鱼华兰晚上叫他去客厅吃饭，顺手收了两百房租。
　　“我真没打算白住…就是想省着点钱，以后能租个小店面。”鱼知小声地为自己辩解，脸上开始泛红：“最开始我说要给他钱，他又不要，我走的时候还是在他家鞋柜上放了两百的...”
　　“然后呢？”
　　“那之后他就不回我消息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鱼知茫然地看着裴雁临：“我因为不知道怎么办。”
　　“你搬走之后回去过吗？”裴雁临问：“说不定他只是…嗯…想让你搬出来而已？”
　　“我，我不知道。”鱼知疑惑地看着他：“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
　　裴雁临翻了翻短信界面，在那之后还真就没有再和夏苍联系的记录了。
　　“你还留着钥匙吗？”裴雁临想了想：“去看看吧，万一真出事儿了就去报个案，我陪你。”
　　“那，那怎么好意思…”鱼知迟疑道。
　　“还有其他人能陪你去？”
　　有的，鱼知心想，卖菜的大黄和水果摊的小白都是他的朋友啊。
　　“你看我是专业的对吧，再说万一和他起了冲突打你怎么办。”裴雁临拎着鱼知的胳膊左右看了看：“让你小子没事锻炼锻炼，怎么还是这么弱鸡。”
　　“……”鱼知把碗和筷子都收拾好，他本来还想为自己辩驳一下，明明胳膊上已经有些肌肉了，不过裴雁临光是身高压在那儿，估计他那点肌肉也聊胜于无。
　　手伸进裤兜摸了摸那把钥匙，鱼知最后纠结了一下：“嗯，那我们走吧。”
　　夏苍的单人公寓在靠近城中心的商圈边缘，离他上班的公司近而且也不算太贵。一路上鱼知只顾着低着头走路，时不时踢开路边的小石子。
　　“你和你男朋友…”
　　“夏苍，他叫夏苍。”
　　不知道是不是裴雁临的错觉，他总觉得越走鱼知的脸色越苍白。
　　“噢…那你和，夏苍，是怎么认识的？”
　　那还是暮春的天气，不算太热。
　　鱼知收拾收拾摊子回家的时候天还没黑透，今天的生意不错，菜都卖得差不多了。
　　不想回去太早碰上鱼华兰，如果刘国升还在就更麻烦了。鱼知绕着白泉巷和巷口外边儿的街道散步，一边默算着这几天的进账和菜价的成本。
　　他正蹲在傍晚渐黑的树荫里无聊地抠树皮，看着街口开进来的一辆车，然后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嗤——”地一声刹住了。
　　鱼知就这样眼睁睁目睹了一场碰瓷。
　　那个老头儿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趴在地上叫唤：“哎哟我这把老骨头——”
　　司机从驾驶室里出来，看起来还挺年轻的，条件应该还不错，衬衫西装挺体面，神情有点慌张：“你这人，我没撞着你啊。”
　　“撞了人不认账啊——”老头子扯着嗓子大喊：“快来人呐，这个瘟神撞了人要跑！”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间，这条街本来就有些偏僻，撞上这个时候更是没人经过，老头儿估计也是吃准了没有人看见他的行为，才这么明目张胆地趁着太阳快下山了出来碰瓷。
　　鱼知自嘲地想，自己从来没什么存在感这件事儿这时候倒成了件好事。
　　“真当没人看见呐。”鱼知其实有点虚，但还是放开了嗓子用力大声说：“别信他，碰瓷儿的，大不了报个警，再去医院查查。”
　　司机和老头儿这才看过来，发现这儿还有个人。
　　趴倒在地的人马上一骨碌爬起来不知躲进了那个犄角旮旯。
　　鱼知撇了撇嘴，一下子猛地站起来才发现腿蹲得发麻，就低下头去锤了锤。
　　一抬头，那个司机还没把车开走，反倒是把车停在了路边，人走了过来。
　　“谢谢啊。”鱼知就着亮起来的路灯这才看清这个司机不止穿着西装，头发还很认真地向后梳着。
　　“没事，这片挺乱的，你下回开慢点。”仰着脖子看人不舒服，鱼知站起来，看着他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粉色的钞票。
　　“不用，说句话的事。”
　　鱼知其实有点想接，他太缺钱了。但是…
　　总归是无功不受禄吧。
　　来来往往了几句，鱼知还是没收下钱。
　　“我也想过夏苍其实是不喜欢我了。”讲到这儿鱼知低声道：“可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很好，他那个时候说，真的很喜欢我。”
　　裴雁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虽然以他寥寥几段恋爱史中能总结出某些恋爱冷暴力的经验。看鱼知像是个初恋的傻小子也就没说得那么明白。不过看样子鱼知应该是知道大概是发生了什么。这样也好，至少他…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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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已经开始心疼小鱼了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