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光碟店物语》宁为北

2、10.24第二次上传

　　“你们俩，随便一个再往前一步，就有好戏看了。”尹川流笑，却是仍然渗不到皮肉里。
　　“川流！”于琛低喝，“回来，一切好商量。”
　　“好商量？”尹川流嘴角的弧度更高，阳光发白，皮肤发白，嘴唇确是带着紫花子的红，“我倒是可以听听，怎么个好商量。”
　　于琛要说话，被莫一帆反手打断，“成啊小流流，你开条件，只要你今儿个能跟着于警官一块儿浪迹天涯，我莫一帆随你怎么处置。”
　　“可以啊，”尹川流轻飘飘道，眼神顺着眼眶飘到楼下。
　　“你们两个随便哪个，替我去死，今天，我就不死了。”

　　光碟店里，沈轻捧着咖啡坐在后柜台上歪着困觉。
　　京城的上午就是安逸，跟南方小城的快节奏生活比起来实在是让人眼皮发沉。
　　由龙出门上货，沈轻看店。
　　光碟店里有个定律，只要是沈轻看店，指定来店里光顾的女学生比原来多一倍。后来由龙干脆把柜台往橱窗边靠了靠，跟沈轻专门留了个靠背椅，把一小块的展示柜挪走，让人从外面就能看到沈轻的侧脸。
　　“龙哥，以后我这工资可得翻倍，开广告费啊。”沈轻帮着由龙搬桌子，却低估了桌子的重量，差点把桌子整个砸到自己脚面上。
　　“我日，成，从下个月起，我这店的生意，小轻轻直接分一半成不？”由龙那边把桌子往上提了提，减轻沈轻那边的重量分担。
　　沈轻一歪脸，正好看见橱窗外面站在花店门口的男人。
　　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沈轻悠悠然转回头，摸遥控器把顶挂电视打开，从橱柜里摸出一盘林正英全集插进光碟机。
　　你站那个角度，倒是正好看得真真的。
　　开了电视机，沈轻也懒得看，慵慵起身，一排货架一排货架看过去，查货。
　　门口警车又哗啦啦地开过去一辆，沈轻下意识抬眼去看，驾驶舱里坐了俩警察，他都不认识。
　　奇怪，怎么会去看警车。

　　熬到中午下班，由龙才回来，沈轻给馄饨店打了电话，让跑腿的捎了两大碗馄饨回来。
　　由龙一进门，沈轻吃到一半抬起头，撂筷子帮着由龙搬货。
　　光碟生意一次也进不了多少东西，满打满算一大箱，两人抬着绰绰有余。
　　由龙的依维柯停在门口，车门开着，里头横七竖八摞着一堆食物饮料。
　　“龙哥，你该讨嫂子了吧，以后注意一点形象，别把人姑娘吓着。”俩人抬着箱子一错身的功夫，沈轻又看到对面花店门口，男人消失不见，沈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讨老婆？我们小轻轻比女人可是好看多了。”由龙把嘴里的烟头吐出来。
　　“哦，对了，龙哥回车的时候打你们院门口过，围了不少人，不知道什么个情况，我也懒得问，你赶紧回去看看，别是谁家煤气罐又爆了，再连累着沈教授的房子。”

　　沈轻上楼给由龙拿了几瓣蒜，往柜台上一拍。由龙吃起馄饨扑哧扑哧，头都懒得抬。
　　“下午两点来上班啊，说好的啊，以后咱俩分成，你一半我一半，多劳多得。”
　　还吃着饭呢，不知道由龙哪儿来的能耐能说这么长一段话。
　　沈轻出门蹬自行车，想掏钥匙，手却硌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张诸葛亮读书社的卡。
　　骑着车往回走，学校家属院门口倒是畅行无阻，里面他们楼的胡同口却给警察封住了，沈轻下车缓步到拉警戒线的警察面前，“同志，我住里面，烦劳让一下。”
　　警察转头，果然不是于琛，沈轻冲小警察笑了笑，警察没说啥，让沈轻进去了。
　　出乎意料，面前的地面上异乎寻常的干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轻自顾自笑了笑，没说什么，扭头去车棚停车。

　　医院里，莫一帆一直清醒着。
　　莫一帆说：“我日，我记着呢啊于琛，你欠我一个人情。”
　　护士推着小车，于琛跟着小车跑。于琛大吼：“你他妈记一辈子啊！”
　　莫一帆也大吼：“我他妈肯定会的。”话没吐完就变成一串哼哼，憋在气管里。
　　于琛跟着小车一直到莫一帆进急诊室，然后被门口负责赶人的保安拦在门口。
　　第一次，于琛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警察证进不去的地方。
　　一道门，里面是一个人，外面也是一个人。
　　门上有一盏灯，绿色，荧光的那种绿，一点都不护眼，反而让人发慌。
　　那盏灯似乎能一直亮着，直到世界尽头去。
　　于琛坐在长椅上，摸裤兜，摸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抽烟，于是放弃了，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翻开，打开通讯录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往下看。
　　王局没跟来，这次出这么大的事，有民警坠楼，他作为行动的总负责人连个脸都不露，就算是实习警察，这也是明确的责备，这算是一个脸色，一个态度。
　　号码簿里，战友，同学，都没有什么深交，他这种人，天生拒人于千里，也只有莫一帆一个二流子一直不离不弃，从穿开裆裤的时候起就腻味着他
　　莫一帆的电话号码倒是还挂在手机上，只是现在已经拨不通了。
　　手指悬在键盘上，屏幕上的横向光标笼着一串电话号码，姓名备注是：“川流”

　　尹川流和于琛是初中认识的。
　　当时学校里，于琛和莫一帆号称黑白无常，于琛脾气孤僻，不好相处，莫一帆满嘴跑火车，口无遮拦，俩人都是让人一个脑袋赛两个大的主儿。
　　俩人性格截然不同，学习成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偏偏倒是感情深厚，去食堂也好回家也罢都在一块。
　　初二的时候，班里转来了尹川流。
　　那天天气不怎么好，北京开春照例要来一场沙暴，尹川流就是跟着沙暴一块猝然而至，闯进了两个男孩子营造的二人世界。
　　那天沙暴刚刚来，虽然谈不上伸手不见五指，到街上随便走一圈回来就得嗓子疼上三天。中学生家长们都提前做好或者是买好了口罩，花花绿绿地扣在自家孩子面门之上。
　　尹川流给于琛的第一印象就是白。
　　白，彻头彻尾的白。
　　苍白的皮肤，青白的嘴唇，一尘不染的白棉布上衣，化纤长裤，白球鞋从鞋尖一白到尾。
　　与白相对照的是尹川流头发和眉睫的黑，仿佛是两种绝对的颜色，配在一起就是一张未经岁月还未泛黄的黑白照片。
　　虽然还未泛黄，但是黑白照片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哀悼，一种挽留。
　　老师介绍：这位是尹川流同学，父母都是医生，以后和大家一起学习，一同奋斗。
　　那个年代，如果问起小学生长大以后要做什么职业，除了科学家之外，最吃香的两份职业大概就是作家和医生，所以老师刻意强调了一下尹川流父母的工作，希望能用这个孩子的到来把这索然无味的一天变得稍微不同寻常。
　　可是中学生毕竟不是小学生，中学生的圈子里，对于医生的憧憬已然变淡，充斥在中学生圈子里的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幻灭感和忧郁情节，比起尹川流父母的职业，更加吸引人的是尹川流本身的样子，那种黑白分明的漂亮，那种天生的示弱感。
　　五十六双眼睛齐齐盯着尹川流，只有两个人没看。
　　一个是莫一帆，他在低头看桌斗里的《故事会》，一个是于琛，他在趴桌子上写作业。
　　直到老师点着于琛的名儿，让他把座位分尹川流一半，于琛才猛然抬头，和尹川流四目相对。
　　后来于琛看小说电视剧的时候经常想，究竟是因为他们是主角，于是才有了种种巧合，还是这种种巧合的发生，让两个人越走越近，如此在彼此的世界里成为主角。
　　说不上是什么巧合，老师只是随便点了一个人，于琛是班里的头几名，让新学生跟好学生暂时坐在一起，天经地义。
　　后来大一那一年过年，于琛和莫一帆从警校回家，拎着大兜小兜去医院看尹川流，推开门的时候尹川流歪在靠枕上，正睡着，旁边一个人都没有，对面的病床上花篮水果一个不少，这边空空如也，只有半个没吃完的素包子，凑近了，一股韭菜味。
　　尹川流一直没醒，俩人很默契地保持安静，找了张空床，铺开教材开始写英语真题。
　　好久好久，莫一帆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尹川流打了个哈欠，尹川流醒了。
　　“醒了？”于琛淡淡笑，莫一帆揉鼻子，“水也该换了，我去叫人。”
　　莫一帆拦住于琛，自己走出去。
　　房间里就剩于琛和尹川流。
　　尹川流问于琛：“一直没问你，现在问问你，为什么选择跟莫一帆一起上警校，为什么不留在北京上学？”
　　于琛竟然挠头，半天才坦诚回答，“不知道。”

　　医院走廊里，大白天的灯光依然开着，惨白惨白，照亮了这一段回忆。
　　所长的电话终于打进来：“小于？”
　　于琛强打精神，“领导。”
　　“我马上赶过去，费用什么的你先垫着，留着底儿回来局里报销。别有思想压力，犯错误很正常，不就是人跑了吗？小莫不是也努力补救了吗？还受了公伤，局里的有什么事有我顶着，你让小莫安心养着，如果有需要，我随时给你批假。”
　　于琛连声应着，心里一阵寒意，听到最后，终于是有一股暖流。
　　公安系统果然还不是官场，大家互相都是战友，没有那么多官腔，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
　　沈轻？
　　这个名字来得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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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容易又能更新一次。
心态不稳定，有的时候大半夜会抱着枕头哭出来。
也是没有人看的文，归根到底属于自说自话。
既然是自说自话，本身就具有一种不稳定的乐趣。
我的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