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民所止》南岭居士

10、应局

　　是夜，萧尹德带着满身疲乏走回家中，先前在李承欢的演武场看了几个时辰门，照他的性子来说什么事情都不做就杵在那里站岗才是最累人的活。

　　萧尹德吩咐下人不要声张，本想趁着入夜时分避开萧成道去找他大哥，怎料他前脚刚踏进院门，就看到萧尹煜黑着一张脸朝自己这边看来。

　　“说好的申时回来，这都快过了人定了，你又跑到哪里去狼窜啦？”

　　“事出有因，事出有因。”萧尹德尴尬地将双手放在身后，陪着笑脸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藏着什么花花肠子。”萧尹煜用责怪的眼神看着萧尹德，不把他在酒坊里和人摇骰子的事情点破，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他一句，便将话题扯开。

　　“话说回来，言平的身体怎么样了？”

　　“那小子被李大哥一通乱治，现在比我还精神。”萧尹德翻了个白眼，嫌自己大哥问的话有些多余。“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站在这儿？”

　　“那就好。”萧尹煜点了点头，听见林言平平安无事的消息后放下心来，本不想计较萧尹德话里的膈应，看着他还不识趣地在那里探头探脑，当即皱着眉头说道。“人已经走了，就不用你在这里伸脖子瞪眼睛了。”
　　“大哥，你看。”得知萧成道不在府内后，萧尹德终于是忍不住心里的火气直接撸起袖子亮出胳膊上的伤痕，打算揭开萧成道虚伪的面具。“除却此处，我身上还有七八处刀伤，都是那萧成道手下的府军所为！”
　　“他在浔阳湖设计截杀我，随后在你面前装作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卖乖弄巧，见得我安然无事地回到家里，这才畏罪离去。还请大哥明鉴，千万不要被老贼的伪善蒙蔽眼目。”
　　“你真当我是傻子？”萧尹煜用冷笑来回应萧尹德的这一番话。
　　“大哥……”见得自家大哥如此作态，萧尹德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尹煜硬生生地打断了。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避开家里在浔阳湖那块做着什么勾当？这萧成道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旁系族人，敢惦记上你除了有淮南府尹给他撑腰以外，根源还是在于你这点小本买卖是绕开萧家这颗大树经营的。”
　　“如今民变四起，义军远不止在淮南境内闹腾。若非朝廷要杜绝后患，想来不会默许有人行此非常手段。”萧尹德半带着疑惑反驳道。
　　“这话是李承欢和你说的吧？”萧尹煜轻笑道，随即将萧尹德的袖子拉下。“朝廷杜微慎防不无道理，可他李家毕竟门楣倾颓，放眼族内仅他一人尚在人世，自然是对这些弯弯道道有所不知。”
　　“我萧家百年香火，虽说略有衰落，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萧成道从你口中得知浔阳湖一众是你私下招买，自然不敢全信，只是因为当时和你达成协议的时候已然在准备有关巡游剿匪的事宜。没办法才在事发后赶到镇子里几次三番地对我进行试探，我当然不能露出马脚，所以那天……”
　　“打住打住。”萧尹德左手食指抵在右手掌心里，听到萧尹煜的话越扯越远后急忙制止住他即将开始的自夸。“大哥你说那么多也是图费口舌，我就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置那萧成道。”
　　“杀了他。”萧尹煜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过要等他离开镇子以后再动手，再怎么说我也不能背上弑杀叔公的恶名。”
　　“嗯。”萧尹德点头表示赞许，很是满意萧尹煜的决定。
　　“非但如此。”萧尹德自然知道这事就算杀了萧成道也不算完，见得大哥再度开腔，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我还将此事告知爹娘，说动他们到国都里那些世家里走动走动，顺带着借机揪出那些在背后帮着萧成道加害你的人。”
　　“爹娘去国都那些世家里走动？那岂不是涉身朝政，先祖早有遗训……”
　　还不等萧尹德把话说完，萧尹煜便伸出两根手指比在萧尹德面前。
　　“尹德，你听着，大哥只告诉你两件事。”
　　“这第一件事，便是你萧尹德是我萧尹煜的弟弟，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任何人要伤害你，哪怕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会想方设法地干掉他！”
　　“这第二件事，我不说你也能猜出个大概。”萧尹煜说道这里苦笑了一下，继而收回自己神情中的无奈，目光也暗含着平日里未曾显现的锐利。“我萧家急流勇退，在这镇子里安居多年，当今世道一日不如一日，若是不能重振旗鼓……”
　　“便只有等到鱼死网破的那一天！”
　　萧尹煜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萧尹德，萧尹德被他的眼神看得好不自在，便随口应答几句然后找了个理由退下休息。
　　……
　　翌日中午。
　　“三连六段，仰盂覆碗。”演武场里屋内，李承欢静坐在床上双目紧闭，运转着真气推演着自己体内的周天，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李承欢再度睁开双眼，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别人化阴入阳都是乾坤震艮金木水土的，怎么我这阴火反倒就越压越盛？”
　　“不成，我得再试一遍。”
　　李承欢强压下身体的不适感，再次调动真气在自己的周身八脉游走着。岂料在他刚刚入定的时候，那被人踹过无数次的木门竟是直接倒塌。
　　“李大哥！”
　　一声巨响过后，林言平满带着愉悦的语气踏入室内，向李承欢坐着的方向走来。
　　“谁准你不敲门就走进来的，出去！”李承欢的运功周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气血不稳之下怒火攻心，捂着心口瞪向林言平。
　　“不是你叫我身体调养好以后过来的吗？我觉得我现在已经能够和你过招了啊……”林言平嘀嘀咕咕着走出门外，怎知这话却是被五感倍增的李承欢尽收耳底。
　　“你是不是觉得你武艺大增就可以目中无人了？过招是吧？”
　　李承欢再也压不住体内的阴火，冷笑一声直接从床上跃起，冲到林言平跟前就是一掌。林言平猝不及防之下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倒飞数十米重重地摔在演武场的地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言平嘴角溢出一丝血，正欲辩解，却是看见李承欢此刻赤发碧眼被几条血色丝线萦绕着，杀气腾腾的模样好不狰狞。
　　还不得林言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李承欢已然冲到林言平面前一掌劈下。好在林言平平日里和萧尹德厮混也有些浑招，当即摊下来一个驴打滚险险地避过李承欢的攻势。
　　不料李承欢却是不依不饶，直接快步上前一脚踢飞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林言平。林言平运起气来抵御那非同寻常的冲击，再度站稳后和李承欢对了几招，不由得手脚酸疼，心里暗暗叫苦。
　　不好，再这么和他打下去非得被他活活打死不可。林言平跳起来双脚一蹬，将李承欢踢退几步，随即左右环视，想找个可以逃跑的地方甩开李承欢，不料周围却是没甚掩体，当下也是放弃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就在李承欢还想上前和林言平对招的时候，林言平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一溜烟地跑进了演武场的里屋。
　　成不成就看你的了。林言平取下李承欢架在墙壁上的佩剑出鞘，催动体内的真气疯狂灌输在剑上，随着林言平真气的注入，李承欢的剑也是如同上次在场院一样疯狂地震鸣着，数息过后，林言平已是不能握紧这柄剑。
　　“给我上！”
　　李承欢刚一走进里屋，就见自己的佩剑向自己暴掠而来，随手一握，那柄林言平难以操纵的剑便在他眉间前的位置停下。随着林言平附在剑上真气的逸散，李承欢的佩剑也是渐渐平静下来，散发出他应有的内敛光芒。
　　感应到手中佩剑熟悉的气息，李承欢身上萦绕着的血色丝线渐渐消失，那满头赤发、一双碧眼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终于是体力不支地向前倾倒，林言平连忙上去扶住他。而令林言平惊骇的是，他那先前被划开一道大口子的右掌，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