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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雨欲来 ...

  •   序章
      靖恭元年,大齐明宗皇帝初登九五,有感社稷五谷三登、国运兴隆,便昭示天下,欲遣十万民夫立陵修城,礼部尚书上表直言不可妄动祖宗基业,却也引得政敌借机攻讦。明宗皇帝新君继位,自是要杀马立威,也便暗许百官清算争权,自拥尊贵。岂料这天公终是不遂人愿,陵庙初成,蝗灾水祸不一而足。是时北地民变滋生,明宗皇帝下谕召魏王领军平叛。
      未曾想魏王一脉早已是暗怀不臣之心,眼见良机天赐,暗地归拢了彭、楚、青三王府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逼宫问鼎。明宗皇帝只得引了残部南下,由得北人夺了社稷。好在南城以北尚有天险,魏军几次三番欲强渡大河均不得果,也便将此事稍稍搁置,空出手来料理大齐北地旧部诸事。
      可这齐朝国运到底是一败再败,自打南渡过后,明宗皇帝终日郁郁寡欢,勉力支撑了几年便撒手人寰。灵宗皇帝承续大统,犹行外儒内法一道,南境百姓苦不堪言,早有各路义军揭竿起兵。
      ……
      淮南境内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里。
      李承欢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少年手持一根木棍向自己冲来,也不点破他那略显凌乱的步伐非但无从借势反而有失刚劲。待得少年将木棍高高举起,仅是稍稍侧身一个挪步,便令其顺劈徒劳无功。
      少年仓促之下自难收势,便欲使巧着弄扫了一腿,这一脚正中李承欢的下盘,却是宛若踢在铜柱般疼痛难耐,终是身形不稳地跌倒在地。
      “起来!”李承欢眼见得少年吃痛之下便坐在地上不愿起身,不由得眉头轻皱,呵斥道。
      “不打了不打了。”少年无奈地摆了摆手,语气里透露着几分无奈。“你习武多年,自是依仗着筋骨之利拆招对练。我哪有办法打得过你?”
      “言平。教你习武之前我们便曾约法三章——演武场上无兄弟。你可还记得此事?如此反复可不像你林言平。”李承欢摇了摇头,随后却是望着摆在一旁的漏壶,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岔开。“这都辰时三刻了,怎么,尹德还没有过来”
      “他哪学的进什么东西啊?一天到晚晃晃荡荡没个正形,沾了几分祖上的荣光便端着腔子和人说话,也不知道谁有兴致去看他那几件破衣服。”林言平原本还想在地上赖一会儿,一听得李承欢谈起萧尹德,便气不打一处来地站起来。“李大哥若是有意照拂那浑人,自当多加约束收收他的性子才是……”
      “萧家本属官宦门第,虽说近年来颓势尽显,祖宗礼法却是不曾荒废。名门规矩血脉相承,自然不是我能左右的,另外萧家老大也是个本分的庄稼汉,有他看护着,尹德尽管淘气了点,也不至于就是个泼皮破落户。”李承欢拍拍林言平身上的尘土,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方素绢,往漏壶里蘸了点水便丢给林言平。“你也别恼,在我看来这尹德资质也好眼界也罢,都远胜寻常人家,就算放到淮南府上也有些门面可言,比起你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哪儿恼了?他萧尹德若真有李大哥说的这般好倒也是我林言平的福分。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心生芥蒂?”说到这里,林言平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
      “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到吴先生那里去吧,别在我这耽搁太久,不然你娘知道了又要骂你。”
      李承欢直接开口打断了林言平的话。
      “我才不去呢,如今世道这般纷乱,与其读那些诗云子曰的表面文章,还不如跟着李大哥学些武艺傍身实在。再说了,那姓吴的不过是个落第秀才,也没甚功夫墨水,真要有本事,早就应试中举到淮南府衙谋个差事营生了,哪会在我们这个旮旯地方里干着教书匠的活儿?”
      “胡闹!”李承欢一巴掌拍在林言平的脑袋上,训斥的语气里多多少少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成分在里头。“我不过是一个逗弄着拳脚功夫的莽汉,教给你的都是些放不上台面的粗浅玩意儿。吴先生经纬天地、学富五车,跟着他自然好过跟着我在这厮混。你若是不肯去,我这便差人去和你娘通个气儿,以后你也不用来我这里了。”
      “可是……”林言平面露难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李承欢不给他丝毫争辩的机会,竖着眉又是一声呵斥。
      “还不快去!”
      林言平没法接话,直得灰溜溜的照着李承欢说的先行退下。
      ……
      “倒是个好苗子。”林言平走后,一个中年男子从演武场的里屋走出来,望着林言平离去的方向轻笑道。
      “只可惜太过顽皮,又不肯踏踏实实的用功。”李承欢摇摇头笑着接过中年男子的话往下说。
      “孩子心性大抵如此,稍加磨砺即可,实在不宜操之过急。”中年男子随意说了些言不由衷的话,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承欢一眼。“不论何事都该是这个道理。”
      “我若是不加把紧,怕是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李承欢冷笑着反唇相讥,随后却是闭口不言。
      这般诡异的寂静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那中年男子还是沉不住气,打破了这难得的沉默。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南齐气数尽矣,还望先生再加思酌,莫要辜负我家大人的一番美意。”
      “李某不过一介武夫,所谓‘先生’二字自是不敢相当。”李承欢稍稍拱手以示礼敬,却也将无能为力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李某自非南齐生民,并无丝毫从仕功名的打算。如若阁下以为李某有助纣为虐之嫌,经此席谈大可放心。李某虽非乱世子房,却也不是迂腐之徒。”
      “先生此言差矣。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贤人不用与自毁长城何异?还请先生千万三思。”
      中年男子看穿李承欢闭口不谈从行一事的意图,也便主动挑起话来。
      李承欢见得此人如此不识趣,不由得心生不悦,用言语坚定自己不从其行的意愿。
      “你我素来相识,便知我这人才疏学浅,年近而立一事无成。更何况先君子有遗训在先,嘱咐在下修持家业,切勿四方游走,惑乱祖典。故而阁下与那位大人的盛情,在下难却。”
      “也罢。既然先生如此言语,那么在下也不好强人所难。”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承欢,先前表面上的热情似乎已经消磨殆尽。“只不过这镇子虽说坐拥天险,难通外界。可这城防却是稀松平常,如今世道纷乱,还望先生多加小心。”
      “无妨。”李承欢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张开右手摆出送客的动作。“阁下根基何处李某亦是了然,李某虽说无甚本事,可端掉一个鸽子窝倒是不在话下。”
      “请!”
      “告辞!”
      那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送走中年男子后,李承欢走进演武场里屋,从书柜的夹层中取出一本《六韬》,轻轻扣在案上。正欲翻阅,却好似察觉到什么一般轻轻合上。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承欢负手立于门前,望着演武场的方向面色霜寒渐起,手不由得轻轻搭在腰间的剑上。
      此时屋外的风透过窗户吹进里屋,轻轻掀开摆在书案上的那本《六韬》。
      上面却是一个字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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