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飘渺之小野狼》渊樊

18、回家

　　日落的时候街市上都是人。
　　中秋节又叫月节，仲秋节、团圆节，在南淮有出嫁女儿回家、外出办事的商人、游子赶回家团圆的习俗。走亲访友，免不了带上月饼，这月饼在南淮叫做月糕，用面饼两层做成，通体圆形，下一层常作为十二个“月瓣”，瓣上插枣，上一层叫做“玉兔”，装饰有许多面塑的染色花果。街上四处都是买卖月糕和瓜果的人，也常常有装饰华丽的马车载着穿着绫罗绸缎的贵人来往，喜庆的音乐被卖艺的人奏响，向来往的行人讨个吉利，时不时有人投下金珠。下唐国尚文崇武，国主百里景洪百里景洪写得一笔书法，变化多端可模仿各家笔意，他下旨月节在宫中设宴，请文武百官作诗，将诗文写在绢上，放在河灯里，顺着宫中的河水飘至整个南淮。
　　明亮的河灯一盏一盏随水飘出，不少人争相在河流出口等着，若是遇上国主真迹，可在市上买得数不尽的银钱。
　　然而人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姬野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这里野草杂生，可以躲过那些欢乐的声音。姬野从怀里拿出竹蜻蜓，他轻轻地抚摸它，两年前的雪夜里，他独自回到姬家，但怎么也记不住路上发生的事。只有这个，这只竹蜻蜓一直在他怀里。姬野看着它，直觉告诉他，那是很重要的东西，竹蜻蜓上的丝线都是极其昂贵精致的，前几天他不小心让姬昌夜见了，便被惦记上了。
　　姬野闻着月糕的香味，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但他并不想回家，手腕上的伤止住了血，但疼痛依然存在。
　　突然，一盏河灯飘过，姬野看着它，那是一个小姑娘图案的灯，纵是南淮汇集东陆精品也难找出这样的东西。又是另一盏河灯，它更大还托着一个盒子，它们竟然悠悠的向着姬野飘来。
　　姬野疑惑的站起来，他四处观望，确定并没有人在周围。心道是或许是别人放的灯飘下来的？南淮不缺有钱无脑成天做怪事的富商和他们家的二世祖。
　　姬野看着河灯越来越近，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动。默数几下后，他还是俯下身去，快速捞起河灯，打开那个驮着东西的大河灯。那是一个被油纸和线紧紧包着的拳头大小的东西。他隐隐可以闻到香味——桃花香。这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他解开丝线时发现这线和竹蜻蜓上用得一样。果然打开后那是一个很漂亮的月糕，并且很香！
　　姬野小心的捧着它，一口吃掉，狼吞虎咽之下差点被呛到，当他舔完油纸上的糕点时，依然很饿。
　　忽地，他看见远处一片河灯卡在那个地方，大大小小的河灯们个个精致驮着大大小小的东西，潺潺的流水还带着凉意，芦苇丛里原本朦胧一片，但现在整个暗淡的夜色都被照亮。
　　这简直就是一个梦！
　　姬野握紧虎牙，站起来，他环视一周，大声呼唤“是你吗？”
　　然而，周围一片空旷，圆月高悬。
　　“你在这里吗？”
　　“我想你啊——”
　　眼眶里泪水流了出来，他一把擦去泪，他从不哭的。他等不及灯飘来，便跌跌撞撞地淌过去，哗啦哗啦溅了一身水，他拆开一个一个包裹，里面有烧鸡、葡萄、瓜果、糖、丰糕、还有——药。
　　泪水从眼眶中不知不觉的出来，姬野机械的吃着，他太怕太怕这个梦醒了。
　　他听说人夜里做梦会在醒来后忘记一切。
　　“哈哈哈哈——”姬野在空旷中开怀大笑起来。
　　如果，如果那个人在一定也听得见的。
　　她会和我一起笑起来吧。

　　姬野打开最开始的那盏小姑娘的河灯，里面用图画着两只相握的手，在下方是他的住那间小屋，他愣愣的将手放在那副小画上。
　　他无声的道——回家。
　　“娘，我会回家，我会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请你安心。”
　　少年对着河灯来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用外衫包起剩下的东西，擦去已经干涸的泪痕，拿上虎牙大步回家。

　　良久，风吹草动后，从树后走出一人，少女摇摇头环佩叮当，叹息“我以为他还记得我。”
　　说话的是趴在她肩膀上的一只蜘蛛“他早没了记忆，把你当作他娘了，哈哈哈哈——”
　　“两年了，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少女将蜘蛛头用手指按住，“一些糕点就这么开心。如果不提醒他回家，他是会一直吃下去直到撑坏。”
　　“我只是一缕残魂。现在还是一只蜘蛛的模样，如何照顾得了，再说了这些都是燮羽烈王必须经历的。”
　　“你是蜘蛛，但他现在不是王。”少女俯身蹲下，看见石头山的血迹，“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姬野到家的时候，发现姬谦正和昌夜他们似乎都不在，下人给他开了门，说是国主召集有文采的士人和贵族去宫中作诗赏月，姬谦正被人举荐，带着妻儿人忙着去赴宴了，也没有心去计较姬野做的事。姬野回到小屋的时候就发现了，被子被人换了，虽然还用那块布做着掩饰，但它软得不可思议，但是床下惦着的褥子也非常软。还有新制的衣服，也被整齐的叠着放在床头，他摸着那一针一线。
　　他小心的闭眼，然后睁开，小心的闭上又睁开。
　　这不是梦啊。
　　这真的不是梦啊。
　　姬野打开桌子上的伤药，药盒漂亮，雪白的药膏带着香气，他并没有用，他将她们都好好的藏起来，他怕被发现了就都没有了。
　　姬野到院子里，用院子里的溪水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小心的躺尽被子里。
　　姬野一愣，他看见那只蜘蛛回来了，它在一圈一圈的重新吐丝，它转啊转啊。
　　姬野的迷迷糊糊的听见隔壁屋子传来一首轻轻哼的小调，它像一只手轻轻的安抚人的灵魂。窗外的月色照入屋子，温柔得不可思议。
　　姬野合上眼。
　　墙外，月光穿过树枝，落在白玖珞的裙子上，她轻轻哼着歌。
　　谢谢你，姬野哥哥。
　　我们都回家了。
　　家，是有家人的地方啊。

　　确认姬野睡着后，白玖珞起身，进入这座新修好的小宅院。黑甲的侍卫们藏匿在各个角落，她推门进入书房，看见案几上一摞的书信和账本，长叹口气。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她，白清羽的封地和士兵被天启贵族瓜分，但是白清州拥有的还不止这些，作为曾今有望继位的皇族，他有足够的财力。他的财力来源于宛州商会，或者说他实际操作这个聚集天下财富的组织。但自他死后，商会势力四分五裂，白玖珞这两年一直在试图重新聚拢他们，但仍然困难重重。
　　两年前，华碧月将白玖珞和姬野带走，并用自己的能量去修补已经混乱的历史，最后留下这只蜘蛛，帮助或者说监视白玖珞，时时提醒她要遵守的规则。
　　路还长，白玖珞有足够的耐心去布局。
　　这一次，我们要赢了这局天下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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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铁甲依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