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济世的方舟》歧路螺旋

10、第九话

　　录像的作用很明显，是用来杀鸡儆猴的。
　　播完之后，录像机器的离去正如它的出现的那般迅疾又悄无声息。
　　在场的众人陷入了沉静之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丹尼尔：“看到大家若有所悟的模样，我感到十分高兴。闲话休提，接下来我将会为大家公布一个好消息，绝对是激动人心的掩盖阴霾的讯息。”
　　“经过场外观众以及大赛举办方七神使的一致认同，为了加快大赛进程以及激发参赛者的热情与积极性，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内我们每天会随机发送三到五条关于‘副本’——是的，就是你们想的那个副本——的情报，可能是副本的位置、可能是副本的流程、可能是副本参赛人数的要求……哦对了，发送时间不定哦。情报将隐藏在有‘AOTU’Logo的物品中，情报只能给第一个获取者得知，但是可以更换主人——方法，大家应该很清楚。”
　　诺亚闻言，倏忽间感觉到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不就是鼓励参赛者自相残杀吗……？
　　虽然早有预料，不过就这样摆在明面上，没问题吗？
　　诺亚自幼正直的三观让他无法因自身私欲杀人，也很排斥杀人事件的发生甚至是泛滥，同时他也可悲地清楚地知道，因为实力低，他甚至无法如安迷修那样见义勇为，因为那搞不好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只能在碰巧遇到类似事件的时候躲藏起来用「生命的波涛」给受害者抵挡几次致命攻击，掩护他/她逃离；又或者治疗外伤减缓伤势。
　　甚至到了现在，他已经是刻意躲避参赛者，就因为看不到所以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对不起爸爸，我违背了您的教诲。
　　诺亚在心中忏悔。
　　逃避的、怯懦的、弱小的我，您是否感到了失望？
　　典密的收藏中有写过众生平等一词，过去的我也一直认为神应当博爱世人而拒绝信奉创世神，因过于任性妄为，我判断创世神并未怀有一颗友善之心。
　　但如今我竟又有了另一番感悟。
　　其实是因为站立的角度不同，望见的景色不一致，才会造成一律平等……这样的观念吗？
　　或者说，就是因为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性命，所以并不看重，所以一视同仁？
　　诺亚侧过头，观察安迷修的脸色。
　　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位列高等第的你，将我（低等第的人）看做是怎样的存在？
　　安迷修却误以为诺亚在询问接下去的安排，他不显突兀地拍了拍诺亚的肩膀，说道：“不需要在意丹尼尔说的话，这不过又是一码玩弄人心的劣迹，我们依旧照原计划进行。”
　　诺亚看着安迷修安抚人心的笑容，缓缓点头。
　　为什么要迷惘？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我又不是神明，我又不是他人，我又不身处高等第。
　　我怎么可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我希望的和平，从来不可能只靠我一个人、只要我一个人的期翼就能实现的。
　　否则的话，为什么即便是在圣光星，也有欺软怕硬的人、欺凌弱小的事、贫穷落后的黑街出现？
　　我所能保证的是，在我身处高等第的时候，不违背我的誓言。
　　救助濒临死亡之人、帮助身陷囫囵之人、惩恶无恶不作之人。
　　丹尼尔的身影早在话落便消失了，有裁判球上前接住没了动力源而掉落的录影机器和三角锥投影仪，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
　　其余的裁判球想必是相当的嫉妒，不久也相继跟随离开，待跑到远远的地点，才发出或惊叹或不满的电子音。
　　“走开走开，这是我的！”
　　“你在说什么啊004号，丹尼尔大人是大家的，想独占什么的，我们可不能接受。”
　　“你、你们走开啦……啊——！我的录影机！”
　　“走走走我们开party啦！”
　　……
　　裁判球们今天也依旧乐观向上团结友爱呢。
　　在场的参赛者们都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细节，他们陷入了一种焦灼的状态，似是蠢蠢欲动、又似是怀疑警惕，平静的假象下暗潮涌动。
　　嘉德罗斯是第一个打破寂静的人，他嗤笑了一声，评价道：“哼，渣渣。”
　　没有描述主语的话语，也不晓得他是指的丹尼尔、这件事还是在场惺惺作态的人。
　　他又望向了格瑞。
　　邀战的言辞还未吐露，便被一阵连绵不绝的尖叫声打断。
　　嘉德罗斯嘴边含着的笑容立刻消失，嘴角下撇，神情漠然。
　　诺亚悄悄地瞄了眼嘉德罗斯的脸色，估摸着好像是因为被打断太多次，到最后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哇啊啊啊——！老大、大哥大、大佬！我知错了，你放过我吧！”
　　伴随着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求饶声，从大厅外跑了过来。
　　格瑞脸色一变：“这个声音是——”
　　一个金发蓝眼的少年奔跑着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他的面容完全符合人们心中对天使的妄想猜测，但如今乍一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两条宽宽的海带泪。
　　他慌张地四望，像是望到了什么，眼中顿时爆出漫天星光，而后直直地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边跑边说道：“格瑞！真的是你吗？！说好的一起参加凹凸大赛，为什么你要丢下我一个人跑了？！虽然说是因为我睡过头误了班机的错，但好歹我们也是这么多年的竹马竹马，你这个薄情的家伙，居然一点都不顾及这会不会伤害到咱们的友情！！”
　　格瑞抽了抽嘴角，刚想说什么，就被那少年打断了。
　　“不说这个了，格瑞，看在咱们交心过命的友情的份上，帮帮忙把身后那个东西解决掉吧！”
　　格瑞（扶额叹息）：“……金，你又惹什么麻烦了？”
　　被唤作金的少年躲在格瑞的身后，说：“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本来飞船还运行得好好的——虽然搬运人大叔一直在说什么零件部分损毁严重那些我根本就不懂的话，飞到星垂之野那块地方时遭遇了会飞的怪兽，被好心人救了…大概——呜哇格瑞你那是什么烂表情，”金一脸颜艺，“经历重重磨难的我原以为终于是能够拨云见日了，没有料到！”
　　“一座黑漆漆的塔阻挡了我们的去路！”
　　金夸张地伸出双手比了个大圈：“你都不知道，格瑞，那真的是超奇怪的，明明塔的占地面积很小，只是比较高而已，不过气势超足、气场超硬的哎！”
　　“然后呢？你是想说，那座塔只凭借着气势还是气场让飞船失事了？”
　　“哇哇，不愧是我的竹马，格瑞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是蛮大的，诺亚不需要刻意就能听清楚两人的一字一句。
　　所以说，他们口中的塔，该不会是塔（Tower）吧？
　　诺亚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安迷修，正巧的是，安迷修也正看向他。
　　诺亚：“……”
　　诺亚：“……唉。”
　　诺亚：“好吧。我知道了。”
　　他看向准备闯入大厅的怪物，那是一个浑身流动着岩浆的巨大猩猩，然而奇妙的是岩浆却并没有掉落危及到旁边的花花草草，而是只在体表存在着，头上一朵娇艳怒放的红玫瑰，美丽的花与凶恶的野兽，两者搭配在一起也并未显得怪异。
　　诺亚对这位不速之客十分熟悉，即便这位不速之客只怕从未面见过他。
　　这是一种只存在于满月丛林的特殊物种，名叫熔融魔猩，为什么只在满月丛林分布原因已经不得而知了，终端上没有写明诺亚本人也没有探求的欲求，虽说是叫这个让人一听上去就满满火气的名字，却性喜阴凉，平常的时候头上玫瑰是蓝色闭合状态，浑身也是覆盖冰霜与雪花，但倘若某人触怒它了，就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看到某个地名，是否感到很熟悉呢？
　　没错，熔融魔猩是诺亚最近一段时间的主要敌人。
　　这已经明摆着，那个少年——金的狼狈逃窜与塔（Tower）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是我的责任啊。
　　身边环绕飞行的符文石闪烁，那厢金还在撒泼着让格瑞帮帮忙解决掉背后的怪兽，这边诺亚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动作，浓郁的水之力环绕在熔融魔猩身周，野外的兽类感知总是比较灵敏的，它好似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脚步一滞，身体快过大脑意识传达指令，步履一转就想要逃离，但是还是太迟了。
　　只见透明的水流从空气中悄然聚集在熔融魔猩的四肢处，形成的圆环牢固地牵制住它的动作，水流与熔岩相碰，冰冷与炽热相激，弥散出大片大片的雾气，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背景音，褪为深沉厚实的黝黑。
　　红玫瑰摇曳着花瓣展现婀娜的身姿，轻微的触动仿佛微风刮过，又仿佛是某位多情的诗人抚摸，诺亚比了个切割的手势，绿色的茎部被无色透明的刀刃横腰截断，瞬时就如断线的风筝一样从空中翩翩而落。
　　诺亚再一握拳，玫瑰便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蹂躏，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装点了方寸绿意，而后化为数据流融入空气。
　　他再一摆手，熔融魔猩四肢的圆环化为细密的水滴汇聚在颈部与躯干心脏处，薄薄的一层水刃锋利至极，水之力的主人重复比出切割的手势，熔融魔猩便如同它的伴生玫瑰一样，消散在了这世间。
　　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裁判球提示他已完成击杀。
　　这声音不算大，在空旷寂静的大厅中却尤为响亮。
　　这一切发生只不过在转瞬即逝间，金眨了眨眼，望了望格瑞，又望了望站在声源旁的诺亚，愣了愣。
　　“哇，原来参赛的人这么热心友善的吗？我还以为……”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给了诺亚一个灿烂的微笑，“谢谢你！”
　　诺亚下意识地也给了他一个笑容。
　　随后他摇了摇头：“不，我才要和你说对不起。”
　　金懵逼脸：“啊？”
　　“你是才刚来，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了。”格瑞面向诺亚那个方向，眼神复杂，不过他遮掩的很好，谁也没有发现，“他外号叫「塔之主」，你应该明白了吧？”
　　金：“嗯……你的意思是他很有钱？”
　　格瑞：“……”
　　格瑞：“我很好奇你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好了，他呢，是个名气大于实力（诺亚听到这里苦笑了下）的奇怪家伙，究其原因是他拥有着一座神秘的黑塔——虽然不懂有什么用，不过再怎么说也勉勉强强是个强者，他也一直都有意避开人群。”
　　——所以虽说在风尖浪口儿上，不过还是活得好好的。
　　他没有把话说全，但是个人都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诺亚点头应和：“是的，确如格瑞所言。我……很抱歉，这是我应当做出的举动。”
　　金道：“不管怎么说，你的确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谢谢你。”
　　“你不计较我的过错就好。”
　　“这怎么能说是你的错呢？谁也不知道未来的事，只能说命运就这么无常，世事难料啊……”
　　格瑞打断了金的感慨：“你来这里干什么？快点回去！”
　　金瞪大了眼睛不满道：“你这是对待久别重逢的好友应该有的态度吗，啊？！”
　　“啊，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其实很担心我！”金上下打量着格瑞，“你好像还混得蛮不错的，我们两个组队搭档的话，你的实力再加上我的头脑，大赛取胜轻轻松松啦！”
　　嘉德罗斯看着对面那两人，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真扫兴。”
　　他对着金说：“渣渣。”
　　他对着格瑞说：“你真让我失望。”
　　最后他对着雷德和蒙特祖玛说：“走了。”
　　而后，最夺人眼球的大赛第一领着大赛第七和大赛第八走人了。
　　金十分生气：“那个家伙真拽，他凭什么说我是渣渣？！”
　　“那是这一届的大赛第一，一个无法无天的人，虽然是个很惹人厌烦的家伙，但有肆意妄为的资本，暂时不是你惹得起的存在。”格瑞对此没有什么表示，他直接无视了嘉德罗斯的话，对金说道：“这里可不是玩闹的地方啊！”
　　“我可没有开玩笑，我来这里是为了寻回秋姐的！还有改变登格鲁星的命运！”
　　“……你可不要后悔。”
　　“不说这个了，格瑞，你怎么拎着把大刀？这就是你的元力吗？超炫的哎！”
　　格瑞指了指大厅中的机器：“领取元力的地方就是在那里，你想清楚了的话就去吧。”说罢，他倏忽消失不见人影。
　　金对此作出的反应是，先埋怨一下格瑞的不厚道，再欢呼一声，激动而期待地向那台机器跑去。
　　诺亚望向系统终端，那里只有一台机器孤零零地站着。
　　看来安迷修没有说错，一开始的确只有一台机器，因为后来人太多为了分流才整出另外三台。
　　事情到此也算告一段落了。
　　“安迷修？”还不走吗？诺亚疑惑脸。
　　安迷修做了个稍等的动作：“再等一下，卡米尔还没有把情报完整发给我。”
　　咦，那他之前又说已经发了……诺亚懊恼地拍拍自己脑袋，他是不是傻，交易肯定是一半一半的，正常流程都是先付定金，完事之后再付尾款的，卡米尔——那孩子既然是一个团队的参谋，也肯定会选择这样做啊。
　　而现在，卡米尔仍然逗留在这里，如果有什么拖欠的话肯定是当面解决比较好啊。
　　想通了这一点，诺亚也不再有任何异议，他转而关注起金那边的情况。
　　系统终端已经开始扫描确认金的信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