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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和盘托出 ...

  •   石阶凉看到押送回来的嬷嬷时稍微有些惊讶,这个嬷嬷她脸熟,正是江宝林一案早上帮竹秀推门的几个嬷嬷中的一个。

      这个嬷嬷正跪在沁香苑西院角落的地上,被管事的嬷嬷拿着竹鞭训教着,石阶凉走过去,管事嬷嬷笑脸迎了过来,“大人,这个下人不懂事,奴婢训斥训斥,惊扰了大人,真对不起。”

      “她犯了什么事啊?”石阶凉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管事嬷嬷笑脸一僵,话结巴在了嘴边,半晌才道,“这奴婢思乡心切,没得上头允许,自己私自想跑回去,在南宫门时被侍卫逮住,送回来了。”

      “思乡心切?”石阶凉狐疑地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嬷嬷,又看了看管事嬷嬷,眼睛一眯,冷言道,“怎么早不思乡心切,晚不思乡心切,偏偏这个时候思乡心切,难道你们不知道,前几日的案子正查到要紧的地方么?”

      “知道的,知道的...”管事嬷嬷连忙回道,“奴婢一定好好教训她!”

      石阶凉背过了手,端出一副威严的架子,以一副看着不受教之人的眼光看着管事嬷嬷,“不知嬷嬷贵姓?”

      “贵姓不敢称,贱奴姓钱。”钱嬷嬷被石阶凉以这副样子紧盯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服侍过的主子不算少了,可是眼前这个大人,虽年纪轻轻,目光却是无比的锐利,剜到她身上,犹如一把尖刀,能割开她所有的伪装。

      “钱嬷嬷。”石阶凉清了清嗓子,音色又低沉了几分,“沁香苑一连死了两个主子,皇上有多重视这案子你是清楚的,否则也不会专程派我们刑部进宫来查。这苑里出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奴婢不要紧,可要是知情不报,或是刻意隐瞒,耽误了本官断案,皇上怪罪下来,这罪责本官可不想一个人担。”

      “大人明察!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地上跪着的嬷嬷吓的直磕头,“奴婢真的是思乡心切,想回家去看看,一时糊涂赶在了这当口上,李采女和江宝林的死真的和奴婢无关啊!”

      钱嬷嬷见犯事的嬷嬷自己都回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在一旁补充,“大人,她姓刘,平日里看着挺守规矩的,不知这次为何如此糊涂。”

      石阶凉也不多说什么,她走到刘嬷嬷面前,低头俯视着她,“那你倒是说说,李采女和江宝林死的那两个晚上,你在干什么?有人证明么?”

      “奴、奴婢...”刘嬷嬷支支吾吾,“奴婢在睡觉啊,那两夜奴婢早早地就睡了,大人若是不信,可向奴婢同住一屋的嬷嬷们问问。”

      沈鹥洲在这时带来了与刘嬷嬷同住一个屋子的几个嬷嬷,其中有一个也在前几日推门的几个嬷嬷之中。

      “大人,她那两日,确实是都早早地睡下了。奴婢们夜里,也没听到什么可疑的响动。”几个嬷嬷道。

      石阶凉心想响动自然不会有,若真要半夜起来做什么坏事,定是不会惊动了别人的。她并非真的指望从刘嬷嬷同住的嬷嬷身上打探到夜里的什么情况,只是想通过她们的脸色,看看她们对刘嬷嬷身背嫌疑会有什么态度。

      果然,其中的一个嬷嬷有些在刚刚那番话说完后,还有些欲言又止。就在她想过去询问那位嬷嬷时,沈鹥洲似乎与她心有灵犀似的,站到了那位嬷嬷面前,冷声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沈鹥洲平日里的样子都较为温和,上任三个月来石阶凉很少见他摆出官架子,可眼下他站在那嬷嬷面前,微仰的下颌净是凛冽的意味,竟像是天生的王者傲视着苍生。

      他面前的那嬷嬷一下颤抖着跪了下去,从嘴里倒出了话,“刘嬷嬷和江宝林平日里走的近,江宝林和她的关系,比和竹秀的还要亲密!”

      “哦?”石阶凉和沈鹥洲异口同声地看向了刘嬷嬷,两道目光同时刺去,刮得刘嬷嬷芒刺在背。

      “奴、奴婢确实是和江宝林走的近,可那是因为江宝林是奴婢的同乡,平日里她对奴婢关照有加,奴婢也对她感恩戴德,大人明察,她死了奴婢伤心都来不及,怎么会对她痛下杀手呢?!”

      刘嬷嬷话音一落,又有一位嬷嬷脸色有些异常,在石阶凉眼神的鼓励下,她终于大胆道,“刘嬷嬷,你这么说对得起你良心么?江宝林死的那夜,你、你...你分明不在屋里吧。”

      这嬷嬷是另外一个一起推门的嬷嬷,在沈鹥洲的问话下她称她姓王,睡在刘嬷嬷床榻对面,她称因刘嬷嬷的床榻就在靠近门边的地方,她夜里起来如厕,出门时偶然一瞥,竟不见刘嬷嬷在床上。第二天竹秀发现江宝林叫不应来找人帮忙推门,还是刘嬷嬷拉她一起去给帮竹秀的。

      刘嬷嬷一听,浑身一抖,大惊失色地开始不断磕头,嘴里一直喊自己是冤枉的,却说不出什么更好的解释。

      “王嬷嬷,你可记得,你发现刘嬷嬷不在床上之时,是大概什么时候?”石阶凉觉得案情有转机,更加严肃。

      王嬷嬷想了想,“夜里都是黑的,分不清具体什么时候,奴婢只记得奴婢如厕回来之时,听见更夫打了四声更。”

      四更。倒是和李采女的死亡时辰对上了。

      刘嬷嬷太过可疑,石阶凉把她押回了紫箩苑,打算专门审问。可刘嬷嬷嘴挺硬,带回去问了一会儿,她只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人,其余的什么都不肯多说,石阶凉看她这样子,直接让老冷把她丢进小黑屋,打算先吓她一吓,饿上一天再审。

      可是她心中自己也对刘嬷嬷的嫌疑也有许多疑虑。江宝林若是她杀的,那李采女呢?难道也是她杀的?刘嬷嬷和江宝林关系近,和李采女却没有什么情感利益上的往来。还是说,李采女和江宝林这两个案子,压根不是同一人所为?那这么一来,又为什么会有虞美人复仇传闻的存在呢?

      还有江宝林一案的那支金盏琉璃酒杯,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游亨达这几天累得慌。他自上任刑部侍郎以来,还没遇到过太棘手的案子,衙门里上有一个幸矻下有一个沈鹥洲,压根摊不到他头上什么事。尤其是自从两个月前起,他基本是有事就找石阶凉,无事就把她一边晾,偶尔送几桌佳肴美酒到石府,让石阶凉拜倒在他用丰厚家财构造的奢靡腐败之下,心甘情愿地卖力干活。

      朝廷近几年节俭,连宫里的吃穿用度都不许铺张,官吏们的俸禄更是少的可怜。石阶凉不会捞油水,对府里下人又大方,无论是谁家里父母病了,还是兄弟姐妹成亲了,她都动辄就送去一个大大的红包,以至于她自己的荷包便时常处于空瘪的状态,给游亨达提供了极好的趁虚而入的机会。
      可惜这次遇到大事,辛矻好巧不巧腿跌断了,所有的压力落到了他这个刑部右侍郎身上,他又对处理案件一窍不通,干着急之余,只能厚着脸皮顶着皇帝骂。

      不过石阶凉几天前交给他做的那件事,他还确实能帮上忙。

      盈华宫中,淑妃正备了一桌山珍海味,热情地招呼款待着游亨达,和她的儿子康王柏渊瑭。

      康王和游亨达可说是交情过硬的酒肉朋友,二人年级相仿,七八岁时一见如故,一起转了一个下午的陀螺,十五岁时开始一起混赌坊逛妓院,最近还同时迷上了斗蛐蛐。

      “来,宝贝儿子,多吃点,你看你又瘦了。”淑妃一边往康王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拿出手帕帮他在他啃着鸡腿的肥鼓鼓的腮边擦了擦嘴。

      淑妃只有康王这一个孩子,她生了康王后体型发福在皇帝那儿也不太受宠,便一心把心思放在疼儿子身上。

      她从小把儿子捧在手心里养着,不让他乱动乱玩,以至于康王五岁时偷玩鸟弓,鸟没打成,反而弓弹打到树上弹回来射瞎了他自己的右眼。淑妃痛哭流涕了一夜,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换给儿子,第二天凄凄惨惨地找老公诉苦,谁知皇帝知道后不但没多心疼,还嫌这个儿子笨,五岁了还不会玩鸟弓,指着贞妃的贵坤宫说隔壁四皇子渊珏这岁数都能骑马射箭了。

      不过终归是自己的儿子,皇帝看了也不忍心,当即因此事给他封了个康王的号。一般皇帝封王都是因皇子立了功,他封康王的此举,意思很明显,那就是皇位你别想了。

      而正是因此,宫里朝里争权夺势的明争暗斗也就再与盈华宫没什么相关。皇帝不缺漂亮的女人和出挑的儿子,没有谁会去花心思对付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妃子和她右眼残疾的儿子。

      淑妃倒也乐得于此,她无意去争,儿子健康平安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以至于对于游亨达这种典型的如近墨者黑中的墨一般存在、别家都避之不及的朋友,她反而热烈欢迎。

      转陀螺可是比无论玩鸟弓还是骑马射箭都安全多了。

      赌博逛窑子斗蛐蛐,哪一样也都比党争安全。

      好在儿子也确实争气,如愿地又孝顺又没有志向,挂着个王爷的名号,一个月中有近十天从王府往盈华宫跑。这两天听说了宫里的案子,更是特意过来陪母亲,着实让淑妃欣慰,而且,也很让游亨达欣慰。石阶凉交代他办的事他正没有头绪,康王恰好跑到宫里来,简直就是神助攻。

      吃完饭,游亨达挑了一个淑妃不在的时候,奉承了康王一番,随后拉过他小声地直切主题,“殿下,明人不说暗话,亨达近日遇到麻烦,你说你帮不帮兄弟我渡过难关?”

      康王诧异,“我们俩从来都是被难关渡过,还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事?”

      “这次殿下还真有能为力!”游亨达对他投去一个信任的眼神,“殿下可听说过,宫里二十三年前发生的虞美人一案?”

      康王被他一问,先是吓得整个人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手里握着的鸡腿掉到了地上,而后瘪着脸使劲摇头,“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个说不得、说不得...”

      “我查案子啊!宫里死了两个人,正是我们刑部管,两个案子似乎都跟那虞美人有关,我不弄清楚,这案件没法查下去啊!”游亨达无奈。

      康王好像也确实理解他的难处,向他回以一个同情的目光,“哎呀,这个,不太好说啊...”

      游亨达神色严肃地一拍桌,伸出指头比了个三,“上个月前我们玩骰子你输我的那三千两银子我还你。”

      康王犹豫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游亨达表情沉重,又一拍桌痛下决心,“这个月我们斗蛐蛐你输我的飞翼元蓬大将军我不要了!”

      康王眼睛一亮,张了张嘴仿佛要说好,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

      游亨达泪流满面、心如刀绞,“我的那只赢你飞翼元蓬大将军的金角威武大元帅送你了!”

      这回,康王喜不自禁地狠一拍桌,“成交!”

      “刘嬷嬷,紫箩苑住的怎么样啊?”第二天上午,石阶凉把刘嬷嬷拎到院子里,也不派人给她打伞,就让她在那淋雨,自己搬了条椅子端了个茶杯,让老冷在后面站着给她打着伞,十足的官家作派。

      刘嬷嬷其实也就关着饿了不到一天,并没有受什么大罪,但昨天对她来说却有如一年一般漫长。石阶凉昨日审她后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她,而后就让人把她扔进漆黑的屋子里。她在屋子里如坐针毡,黑暗中总觉得石阶凉那双锐利的眸子在盯着她看,还有那个沈大人,那个少年绝世脱俗的俊颜下,双眼中的凛冽,更是让她不寒而栗。

      “大人,您饶了奴婢吧!我都说!我都说!”刘嬷嬷双膝一软扑了下去,不由地想把一切和盘托出,只为求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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