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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意料之外 ...

  •   “娘娘精神状态不对已经有一阵子了,终日念叨说虞美人的冤魂回来了,旁的事也不大管,一门心思地找术士说要想办法让虞美人灰飞烟灭。今日一早出宫回来更是神情崩溃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连皇上打入冷宫的圣旨下来也对她没什么影响似的。”嬷嬷对她解释道。

      石阶凉听着便觉得皇后是病了,她朝坐在台阶上的皇后走去,一边问道,“怎么不早点找大夫?”

      “找过了呀!”嬷嬷道,“可之前没这么严重,娘娘整个人看上去只是躁得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疯疯癫癫的。而且太医诊脉只诊出脉象紊乱,说是心绪不宁所致,开了几幅药也不见有效果。”

      石阶凉慢慢朝皇后靠近,在离皇后还剩两尺距离之时,皇后突然转过头对着她,失了焦距的瞳孔中逐渐出现石阶凉的影像。

      她愣愣地朝石阶凉扯出一个呆滞的笑,“嘘...我跟你说...虞美人的墓里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秘密?石阶凉突然想起石壁上的鬼方文和受到惊吓突然跑出来的术士,嬷嬷说皇后是在今早出宫后回来成了这副样子,而她今早出宫便是去看抓着的那名术士。如此看来,术士一定是把墓中所见告诉了皇后。

      “什么秘密?”她按耐不住地问,很想知道那术士到底在墓中看见了什么,让皇后听了成了这副样子。

      可是,皇后却不再答她,重新陷入疯癫,她突然起身,张开双臂向庭前跑去,口中不断低喃着听不清的话。也就是在皇后起身的一刹那,一股浅浅的香气飘入石阶凉鼻腔,虽只有淡淡的一缕,却让石阶凉全身猛地一震。

      这香气,正是她在翩若宫闻到的香气!是...断魂香!

      夜幕之中,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闪进了冷宫。手刃仇人的这天终于来到,身影的主人迫不及待地从簑衣的袖口中抽出一把匕首,猫着腰慢慢地朝冷宫寝殿正中央的那张床榻走去。

      床榻上的衾被鼓鼓的,明显有一人躺卧于其中,身影一扬手,对着心脏的位置熟练地刺下。

      可是,不同于之前在沁香苑的那次,这一次,匕首的刀尖并没有能刺穿心脏,而是不得不停在了半空中。一只有力的手紧紧地箍住了行凶者的手臂,寝殿灯光骤明,四五个人从黑暗中提着灯笼将行凶者围住。

      “王嬷嬷,别来无恙。”石阶凉一句话下,丛柬飞身上前将王嬷嬷制服在地,沈鹥洲从衾被中翻出身,刑部的人一一现身。“这几日在宫中,躲的很苦吧。”

      以王嬷嬷对虞美人的忠心,石阶凉不觉得她能连夜从王嬷嬷嘴里撬出什么东西来,于是她便让人先把王嬷嬷押下去。王嬷嬷被押下去时,吴嬷嬷还对着她的身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贱胚子,还想害我家娘娘,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

      石阶凉见此情形,突然觉得后宫的争斗真是可怜又无聊。她想起她从皇后身上取下的那个香包,拉过吴嬷嬷嘱咐道,“日后不要再给皇后用香了,有机会再给她找大夫看看,这回应该能治好了。”

      皇后有轻微狐臭,所以爱用香,随身的这个香包更是常年所戴,往日在凤乐宫香气终日焚得浓郁,根本无法察觉出香包被人调了包。多亏她被打入冷宫,让石阶凉察觉到香包中的异常,香包中被人调换后的断魂香,正是皇后连日来看到幻象和最终疯癫的源头。

      三日之后,刑部大牢中,连日来的酷刑让王嬷嬷虚弱得气若游丝,周身覆满了新结的伤疤和鲜血。游亨达在尝试过对她鞭抽棒打竹夹之后见她依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气得吹胡子瞪眼,见石阶凉来了,马上把位置给她一让,“来来,你来,我是真没办法了。”

      石阶凉不客气地坐到椅子上,让游亨达出去等去,随后,她又遣散了牢中的所有侍卫,上前解开了拴着王嬷嬷的铁链,她让游亨达对王嬷嬷用了三日的刑,为的就是这一刻。

      “唉...你主子看见你现在这样子,不知会有多心疼。”她突然柔声道。

      一直面无表情的王嬷嬷在听到这话时明显地有了反应,两行浊泪从她眼中流了下来,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道,“主子是个好人,皇后害了她,皇后该死!”

      “皇后该死,可江宝林呢?江宝林也是个好人啊。”

      王嬷嬷愣住,半晌后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擦去脸上的泪,“只有这样才能扳倒皇后,只有扳倒皇后才能让皇后偿命。”

      “让人为所做的罪行付出代价的手段有很多种,谁跟你说非要拉上无辜之人的性命才行?”她接着试探。

      王嬷嬷突然有些警醒,她猛地抬头,“他是为了帮主子报仇,我不会告诉你们他的下落的!”

      “真的只是报仇么?只怕是他也被人利用了吧!”石阶凉耐心道,“你可知城郊的河堤塌了,传言说是皇后动了虞美人之墓所致,芝兰,若幕后之人真的在乎你们的目的,真的在乎虞美人的冤屈,为何会引皇后去动她的墓!你可知虞美人的棺盖都被开了一半啊!”

      “什么?!”王嬷嬷闻言不敢相信地摇头,神色痛苦,“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方公公明明告诉我只要我杀了江宝林就能有杀皇后的机会,为何会牵扯到主子的墓!”说着,王嬷嬷落魄地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主子,奴婢对不起你...奴婢对不起你啊!”

      一炷香之后,石阶凉从牢中出来,迎上游亨达期待的目光,她简单地说道,“招了。”脸色却没有游亨达雀跃,而是马上又催促道,“赶紧准备准备去碧落坝,他与王嬷嬷约了酉时在那相见。”

      碧落坝在镐陵城北郊芜河的上游,那处的堤坝相对其他的堤坝要稳固一些,暂时还能抗得住雨水,只是水势越来越高,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方公公站在碧落坝上,望着乌青色的天际和纷乱的雨水,手一松,雨伞便如折翼的鸟儿般急坠入坝下的滚滚河水中。一切都要结束了吧,他想,他等了二十三年,终于能结束了。

      二十三年过去,知鸾姐的音容笑貌在他脑中片刻不曾褪色,当时他还年少,不知她的笑为何总如蜜一样甜,等她殒命宫中,他才懂得那滋味叫“情”。虞美人殒命之后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他为了入宫报复不息挥刀自宫。可害了他知鸾姐性命的人地位是何其尊崇,他作为一个小小的太监,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好在,老天给了他这场大雨,那就让所有的罪孽...都在雨中偿还吧!

      石阶凉等人一赶到碧落坝,只见方公公摇摇欲坠地站在坝上,削瘦的身躯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落。石阶凉怕他突然就跳河自尽,不敢惊动了他,蹑手蹑脚地独自朝他靠近,却还是在走到半路被方公公发现。

      方公公回过头看见刑部的人,只是轻蔑一笑,神色中有一种诡计得逞的得意,刹那间让石阶凉竟以为自己被雨水蒙了眼看错了人。

      “大人想要抓我,何必这么鬼鬼祟祟。”方公公淡然启声。

      石阶凉猜他定是有所准备,停在了原地,不再接近他,躲在树后的刑部众人也全都走了出来,站在石阶凉身后待命。

      “方公公既然知道我们要来,我们也就不与您拐弯抹角了。”她在雨中扯着嗓子喊,“您该知道您连杀了这么多人是死罪,若您愿意配合我们,供出幕后主使之人...”

      “没有幕后主使之人。”他不待石阶凉说完,冷冷打断道,“一切都是我所策划,只要能让害死虞美人的凶手偿命,死再多人我都不在乎。”

      “你...”石阶凉被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激的有点气,冷静了一会儿接着问道,“那我问你,李采女和张才人下身的裂伤是怎么回事?你可是个太监。”

      方公公冷笑,“大人可真是疏忽,导致裂伤的原因可以有很多,只因为那伤口在下身,便断定是由男人凌辱所致么?”

      石阶凉茅塞顿开,原来李采女和张才人根本就没有真正被凌辱,只是被方公公用木棍之类的器具在下身造成了裂伤。只是她不明白,方公公这么做意义何在?难道只是为了干扰调查?

      “哼...”他又得意地道,“我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尝尝,自己的女人被人辱杀的滋味,他害死了知鸾,我要他痛苦...要他痛苦!”

      原来如此,石阶凉心道,方公公恨的不只有皇后,还有皇帝,他在李采女和张才人身上留下那样的痕迹,不过是为了羞辱皇帝。

      “方公公真是可笑。”一直一言不发的沈鹥洲突然开口,“我看您对虞美人自始至终都是一厢情愿,听说虞美人生性纯善,若是知道有你这么个滥杀无辜的表弟,黄泉之下也定不会认你。”

      “你...!”方公公果然被沈鹥洲这话激得有几分恼怒,随后却又无所谓地道,“我只想为她报仇,只要大仇得报,黄泉下的事,那便黄泉下再说吧!”

      “可惜你报仇的心思也落空了,皇帝根本就不在乎李采女和张才人,王嬷嬷昨夜行刺皇后时,也被我们逮了个正着。”石阶凉趁热打铁地激他。

      “什么?!”这下,方公公猛地转过了身,神色急躁。

      “虞美人墓中的文字是你刻的么?她墓中到底有何玄机?”她接着问,她心中有太多疑惑,现在方公公就在眼前,看他这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坝上跳下去,她必须把能问的都问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石壁上的那鬼方文,除了每年去祭拜的方公公,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可能会是谁所为,若说是术士做法所刻,术士要毁虞美人魂魄,便不可能刻“重生”这种字样。

      “她墓中怎么了?”方公公却愣住,不知石阶凉在说什么,“我一介阉人之身,怕脏了她的墓,从不敢踏入她墓中,一向都是在墓外祭拜。她墓中究竟怎么了?”

      看他的样子,是真的不知道墓中的事。石阶凉心中疑惑,他既敬虞美人敬到连她的墓都不敢进的地步,又为何会愿意用虞美人的墓来设局害皇后?难道说,他也不知道此事么?

      和说给王嬷嬷听的类似,石阶凉把关于虞美人之墓所发生的事与方公公说了一遍。方公公的反应和王嬷嬷如出一辙,他气得全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石阶凉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也是被幕后之人骗了,谁知方公公的下一句话,却让石阶凉惊得哑口无言。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王嬷嬷明明跟我说只要我按她的指示去杀人,她说只要我杀了李采女、杀了张才人、杀了萧美人,就能有杀皇后的机会!为何现在连皇后也没能杀掉,还牵扯到知鸾的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你是按王嬷嬷的指示杀人的?!”石阶凉不可置信,王嬷嬷说是受方公公指使,可方公公却说是受王嬷嬷指使...

      难道说她一直以来都想错了?压根不是王嬷嬷被方公公利用,而是...王嬷嬷利用了方公公?!

      想明白这点,石阶凉忽然意识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严重问题,王嬷嬷在撒谎!她之前的一切举动都是在伪装,真正的幕后之人...藏在的是王嬷嬷身后!

      坝上的方公公此时已经处于一种将近癫狂的状态。他忍辱负重了二十三年,终于等来复仇的机会,他那么相信知鸾姐曾经的侍婢,可是到头来这个侍婢不但没能实现她许下的手刃皇后的承诺,还将虞美人的墓算计在内...他不甘心,他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石阶凉在他癫狂之际慢慢靠近,眼看着就要够到他的衣角,她迅速伸手一捞,却在手刚刚握上方公公的手腕时被纵身跃入坝下的方公公向外带去,她只感觉身子像捆了一个沉重的秤砣,猛地一跌,整个人便横躺在了坝面上,上半身悬在坝口。而她拉着的方公公,则整个人都垂直地悬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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