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成梦》艮燕

6、第6章 自卑少女追爱记

　　明明才是下午第二节课，天已经铅云被死死得压下来。每个班的白炽灯被迫提早上岗，雨声稀稀拉拉得从远处传来。滂沱的雨水如渔网般一层一层地拍打在靠外的窗户玻璃上，然后呈放射状流淌下来。

　　两节连堂的语文课，第一堂课评讲完除了作文题以外的题目，第二节课老师分发了全年级优秀作文的复印稿合集。这次2班出了两篇高分作文，一篇是苏可欣的，另一篇是蔺清的。

　　钟子哲拿到合集的一瞬间，便开始翻找蔺清的作文。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终于看到熟悉的字。蔺清的字如她的人一样，清瘦锐利，但又带着一丝脆弱。因为过于锐利就易折断。就像那天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明明止不住地颤抖，但背影却如青竹般挺立。

　　作文题目是“命运，我恨你”。这几个字刚刚扎入眼睛，想起蔺清父亲狠踹她的样子，钟子哲就已经不忍心往下看了。但还是强忍着心里的酸胀感往下读。

　　命运，我恨你

　　“人生应如同秋林所呈现的，不管各自在岁月中承受何等大荣大枯，一切都在平静中相互呼应，成全，共同完成深邃的优美。树的枯叶装点了磐石，苔痕衬托浮光，因容纳成就丽景。当心胸无限空旷，悲与欢，荣与枯的情事，都像顽皮的松树偶然抛下来的小果粒，你咽下后，微笑一如老僧。”

　　这是简媜在《温暖的空旷》中的一段话。人生，悲欢，枯荣，这些沉重的字眼对于年少的我过于难以理解。我也无法做到心胸无限宽阔，做到去成全，去容纳。我不但无法做到微笑，我甚至一次又一次怨恨命运。质问上天为何偏心，如此薄待我。

　　········
　　有一段时间不停的在做梦，梦到自己被车轮碾碎。碾到血肉模糊，认不出原来的任何样子。那种死亡的感觉几乎在睡梦中侵蚀了我，一醒来我就拼命的喘气。缓过来以后，发现其实是个梦，就会有种“活着真好”的感觉。
　　命运其实待我不薄，我一出生就四肢健全，头脑聪明。只因我奢求太多，祈求上天再多给我一些，再多一些。殊不知上天为你准备的量就那么多，拿完就没有了。
　　恨总是因为爱。可能是太爱了，却得不到同等回报的爱，满满就滋生了恨。但其实爱也好，恨也罢。在这世上，我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好好活着。如同简媜说的，咽下，微笑一如老僧。

　　读完，钟子哲的心如同窗外的铅云般沉重。眼眶发涩，却有种要落泪的感觉。不知道如何评价，仿佛看到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和一缕疲惫的灵魂。生活中的苦痛，只能咽下，然后微笑。不知道蔺清在写这篇作文的时候，怀着怎么样的心情。

　　要问蔺清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仿佛自己的记忆和原主的记忆混淆在了一起，各种暗黑色调的画面在不经意间糅杂然后翻覆。在反刍生活带来的情绪时，随着一声叹息，只剩下好好活着的念想。便提笔流畅得写下了这篇作文。

　　不过蔺清现在可是恼火到不行，要是知道自己的作文要被打印然后传读，她肯定不会写这个题材。翻着大家的高分作文，都是什么“懦弱，我恨你”“战争，我恨你”积极向上或者主旋律的作文。怎么看，自己的作文都像一个异类，怪不得老师把自己的作文放在最后一页。熟悉的被麻烦找上门的感觉又泛上心头，头疼。

　　对于其他阅读优秀作文的人而言，老师将蔺清作文放在最后一页，不是因为它是异类。而是因为如果先读了蔺清的作文，其他人的作文就有点读不下去。就如同初出茅庐的小伙尝过了烈酒，就会觉得清茶寡淡。

　　总之蔺清在各个年级的语文老师眼中成了一块香饽饽。

　　“好了，剩最后5分钟我讲一下。我今天给大家整整一节课的时间来阅读全年级的优秀作文，没有分析题目。主要原因在于我觉得作文要写好最重要的是积累与练习。我知道大家现在心里着急的很，想着放月假了。到哪到哪耍。我也不布置多了作业了，一篇周记。好，下课了。那个，蔺清，跟我出来一下。”语文老师说完，随着大家放假的欢呼声，从前门走了出去。

　　“要留校的同学，到我这来签字啊！！”生活委员拉着嗓子大喊。
　　“啊？钟子哲，帮我签下留校名单。寝室506，506。”蔺清急匆匆交代了钟子哲就往前门走，洪老师找她有什么事。不会又是什么麻烦事吧。

　　“蔺清同学，我觉得你的语文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等放月假回来我再跟你好好聊聊。现在赶紧去校长办公室吧，校长在等你。”洪老师说完便拍了拍蔺清的肩膀，就转身走了。

　　蔺清在原地愣了几秒，校长怎么找自己？虽然有些困惑，但是还是准备往校长室走。

　　“蔺清，你愣着干嘛！走不走，去搓一顿。”肖正柯从教室探出了身子。
　　“你们去吧，校长好像找我有事。你们要回家就赶紧回去吧。大后天见！”蔺清朝他甩了甩手，就往校长室走去。

　　*
　　校长室正中摆着一张丈二的黄花梨画桌，文房四宝整整齐齐摆在上面。帖展开着，镇纸压着毛边纸，上面似颜真卿形体的字墨迹未干。一面是将近一面墙宽的窗户，因为天气几乎没有光渗入，有一道身影立于昏暗中。另一边是一整面墙的书柜，透过光洁的玻璃，可以看到琳琅满目的书脊，巨大的藏书量。

　　走近校长室的门，蔺清才发现门旁边有一张小小的办公桌。陈放着一台厚重的笔记本，还有一个保温杯。
　　“报告。”蔺清敲了敲门。
　　“哦，你来了。快进来坐。”立于窗边的身影回过头来，走几步将画桌边的官帽椅拉开。
　　蔺清点了点头，轻轻的坐下。手抚摸着椅子的扶手，温润的触感传来。
　　“上次在医院家里出了一点事，就没有等到你醒来。真是太抱歉了。”校长带着歉意的缓缓说着。
　　“没有没有，谢谢校长把我送到医院。我知道我父亲从学校就直接离开了。”蔺清笑了笑。
　　“喝茶吗？”校长沉默了一会，就站起来询问蔺清要不要茶。
　　“不用了，不用了。”蔺清赶忙站起来。
　　“是我家夫人自己烘焙的花茶哦，很香的。”校长拿出了一个小瓷杯放到蔺清面前，满上了茶水。
　　热气一缕一缕撩起，伴随着清淡的花香。在这种下雨的天，品一茗茶，让蔺清身心洗涤。
　　“我读了你的作文，写得很好。”校长满意得直点头，接着说道“你有兴趣跟我学习写作吗？”
　　听了这番话，蔺清脑子滞住了，随即说了一声“啊？”
　　“哈哈，虽然我不是什么大家，但是还是小有名气的。跟我学写作，还可以跟我夫人学书法哦。买一赠一呢。”校长大笑，又替她满上了茶水。
　　“哦，好啊。”可能是茶太温暖，或者是校长太和蔼，又可能因为换了一副皮囊。蔺清答应了她觉得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答应的事情，再去接触写作。不是作为蔺清，而是作为顾幼清。
　　“你今天回家吗？我送你回去吧。”校长看看天也不早了，站起来拿起了搭着的外套。
　　“不了，谢谢校长。我留校。”蔺清低头回答道。
　　“这样啊，那走吧。校长请你吃饭，我家夫人因为天天只对着我这个糟老头，已经快要烦透了。”校长对她眨了眨眼睛，并走出门口，准备锁门。看到她还站在原地，便喊到：“走啦”
　　蔺清快步走出去，其实一脸懵，她最不擅长应付这种热情的人了。拒绝才到嘴边，看到他们真诚而温暖的脸。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入夜。雨声渐停，微微打开窗，夹着浓郁的植物味道的空气灌入。是一个比较偏远的小区，远离城市的喧嚣。车终于停在了一栋精致的二层别墅外面，校长让蔺清下了车。他自己将车开进了车库。

　　别墅的窗户里透着暖暖的黄光，穿过外面的树投在下雨过后积水的地上。斑驳的光影在流动。校长领着蔺清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一位身穿素白色旗袍，风姿绰绰的女士推开了门，蔺清不禁感叹校长真是有福气。
　　“诶呀，老赵，你怎么不早说有客人要来。”女士一脸惊喜，将蔺清拉了进去。然后给蔺清拿了一双拖鞋，招呼她往里走。将校长完全忘在脑后。
　　校长摇头苦笑，自己将衣服挂好，换上拖鞋往里走。
　　“我说了，她肯定会很欢迎你的到来。”校长朝坐在沙发上的蔺清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呀，多大啦？”女士握着蔺清的手，不停地问着。
　　“我叫蔺清，蔺相如的蔺，清澈的清。今年14了，夫人”蔺清盯着握着自己的手，墨绿色的镯子衬着丰腴的手白如初雪。
　　“叫我爱姨就好。哎呀，你怎么这么瘦呢。”女士拂过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这爸妈真是，也不知道煮点东西给你补补。”
　　“咳咳咳，倒点茶吧。”校长突然咳了几下。
　　“自己不知道倒啊，蔺清，你想喝啥。家里有牛奶，果汁。”蔺清被她热情吓到。
　　“水就可以了。”蔺清说道。
　　“好的，马上就好。”女士突然一溜烟得跑到厨房去了。
　　“哈哈，你不要被吓到。我们女儿出国留学3年了，平时也不回来。我也忙于学校的事情，她身体也不是很好。我们都让她少出门，所以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校长端起从学校带回来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茶。
　　“夫···爱姨她怎么了？”蔺清轻轻的问了一句。
　　“老毛病了，哎。”校长脸上露出一丝伤感。
　　“来，我给你切了一片柠檬进去。”爱姨端着水从厨房出来。“我没有出去买菜，今晚没有肉怎么办。”
　　“没事，我不是很爱吃肉的”蔺清接过水说道。
　　“那我们上楼看看你想吃什么菜吧，我们种了很多菜哦。”爱姨拉着蔺清就往楼上走。

　　楼顶上别有洞天，全部都是植物。有被雨打焉了的花朵，蔺清不是很了解植物，所以说不出来名字。爱姨拉着她去看校长种的菜，在雨水浇灌下，显得格外爱人。帮爱姨拔了几根白萝卜，摘了几个西红柿。她发现还有秋千，秋千架上还盘踞着绿植。
　　“这是诗儿小学的时候，他爷爷给他搭的。”爱姨发现蔺清在看秋千架。“诗儿是我女儿。”说完，她脸上充满了慈母的光芒。
　　蔺清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回头看一眼秋千，如果原主有这样的家庭该多好啊。

　　晚餐过后，爱姨强行要蔺清留宿。校长便给教导主任打了电话，叮嘱了查寝的事情。蔺清也就无奈的住下了，虽然她在想她明天还得去买板子的事情。但是爱姨已经拉着她去找衣服了。

　　“我来找找诗儿初中的衣服。”女人在橱衣柜里翻来翻去，突然抬起头。“找到了，不过对于你来说，肯定大了。诗儿初中比你壮多了。”
　　女人拿着一条白色的蕾丝裙在蔺清身上比了比，“可以，这个可以穿。”然后又开始翻找，又扯出来一条素蓝色的旗袍，“这个是诗儿六年级的，你估计正好。”放在了蔺清怀里。
　　“还有内裤和内衣。都是新的，诗儿初中的。”爱姨找好以后，从蔺清手上接过去。然后扯着蔺清进了二楼的客房。
　　将蔺清推到厕所，给她将衣服放好。仔细教她如何放水以后，就把厕所门关上了。
　　等蔺清洗完出来，床已经铺好了。坐在比自己寝室的床大三倍的床上，蔺清有点恍惚。
　　突然有人敲门，蔺清说请进。爱姨进来了，端了一杯牛奶和拿了一个新的牙刷。嘱咐她早点睡，道声晚安就带上门出去了。
　　忆起自己的母亲，也是把自己都穿不下的衣服全部收好舍不得扔掉。等表妹们出身后，全部打包好送过去，都是一套套干干净净的衣服。
　　温暖的床，温暖的人。清爽的气息从窗缝里钻进屋里带着蔺清进入了梦乡。

　　*
　　一个小男孩坐在篮球场上，低头拿粉笔在地上画画。旁边有个小女孩一直在说话，仔细听是在讲故事。
　　“从前有个桃子，它觉得自己没有心。因为它朋友死去的时候，他不觉得伤心。下了很多天雨以后突然出太阳，它也不会很开心。直到有一天他也死了，才知道自己也是有心的。只不过他的心很硬，很硬。”小女孩手上拿着刚刚啃完的桃子剩下的核。
　　出乎意料的是，小男孩随手的涂鸦就是画的这个故事，有桃子，有太阳。
　　“幼清，以后你写故事书，我给你画画吧。”男孩突然抬起头，在阳光下笑得比太阳还灿烂。
　　“好哇。”小女孩开心的蹦了起来。“那样我们就会很出名，然后我们就一起赚很多很多钱。然后我就和小桃子一起去好多地方，我们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恩恩。”男孩裂开嘴笑了起来。“我们拉钩”
　　突然男孩的脸一点一点出现了裂缝，然后如同碎片般脱落。女孩捂着耳朵开始尖叫，大喊：好痛我好痛，救命我好痛。
　　火舌吞灭了所有的幻象，眼前的一切都在燃烧。眼前出现了一个逼仄的房间，一个少年蹲在角落在哭。身边的所有东西都在燃烧，火红一片。包括一堆的画，全部画得一个大笑的女孩，从小女孩到少女。
　　好热，好烫。仿佛听到熟悉的叫唤，男孩回头，眼睛已经变成了一个黑洞，整张脸都融化了。但黑洞里好像传来了杂糅着的悲痛，怀念和不解。大火开始烧到了男孩的周围，慢慢吞噬了他。
　　“快跑啊，桃子！快跑啊！”蔺清在床上用力挣扎，满头大汗。惊醒，发现是个梦。不停地喘气深呼吸过后。打开手机，才是凌晨4点。
　　冷静下来以后，蔺清走到厕所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的脸，轻轻的说：我是顾幼清。然后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她努力要完成任务，回到8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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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文是读七堇年的《赋得永久的献世》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