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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青眸 ...

  •   喜雅从阴郁的牢房中走出,一连数十天,她没有接触过阳光,此刻,本就不耀眼的光芒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眸。不过,自从那次对蔺尧影坦白自己的来历后,对她的管束也送了许多,给她换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牢房,这里的设施比起当初好很多,身上的伤已经慢慢愈合,好了大半。她明白,对蔺尧影,一定要有所保留,但不能什么都不说,那个蛇蝎女是个相当难应付的角色,可以轻易就要了她的性命。她不能糊里糊涂的就死了,这个世界太冰冷了,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被刺骨的黑暗和残忍吞噬呢?

      很奇怪,她被带回了自己的“留佳”客房。下人们看到她一副憔悴的模样并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仍然是很恭敬,仿佛她从没有离开过一样。这让喜雅更加的奇怪了,想到蔺尧影的残忍又恍然,这样的主子,下人自然是什么也不敢说了。

      几个丫鬟帮喜雅准备好了热水,她应该要好好梳洗一下的。喜雅扫了一眼,问道:“小桃呢?”

      “回姑娘,桃姐姐在影主子那,影主子看她人机灵,就要她到身边伺候。”几个丫头互相看看,其中一个丫头答道。

      “影主子说,等姑娘梳洗完毕,劳烦姑娘去她的房间一趟,她有话对你说。”喜雅心想这蔺尧影又是耍的什么花招,她又不好明说,这几个丫头表面上看乖乖的,暗地里也许是蔺尧影派来监视她的。自从上次说了霍昭一事之后,蔺尧影似乎是听进去了,又似乎很不把霍大将军放在眼里,不然不会把她关上这么多天。不过,喜雅又一想,霍昭,完全看不出是好人还是坏人,对自己是敌是友尚且分不清,这样轻易的就交代了二人的关系,是不是太仓促了?

      梳洗过后,喜雅询问了蔺尧影的住处,也奇怪,没有一个丫头肯带她去,不是说正忙,就是说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最后,喜雅只得硬着头皮独自前往了。

      这蔺尧影也太奇怪了,锦庄的好山好水她看不上,房子建的这么偏僻,完全没有一丝生机,好像她的性格一样,没有一丝感情。而且路还很崎岖,时不时还有茂盛的绿色盘荆挡在前面,让人产生一种压抑感。听说她就住在这座山峰的背面,走过这一段不平坦的道路,就是目的地了。天还是很灿烂的时候,只是绿荫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少许的热度纷纷洒洒在鹅卵石阶上,光线这么暗,万一不留神摔着了可怎么办。

      喜雅三心二意的想着,原本还稳重的步子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下子滑了一下,整个人由于重心不稳向后跌去。

      此际,一个手臂拦腰接住了她,就在她转身之际,发现那人正是蔺尧寒。难道他也一直在她身后走吗,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喜雅想着小桃说过的话,这个丞相好像是会武功的吧,怪不得她刚刚没发觉。蔺尧寒待喜雅站稳后,便收回手,淡淡开口:“去见她吗?”

      这个丞相还真是俏啊,虽说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站得这么近,不过那次太过紧张,她顾不得认真打量一下,这次,或许是因为他刚刚扶过她吧,她放下了戒备心,仔细观察起来。人长得的确好看,她是自小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人的,不论是在大街上,还是在电视上,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五官俊美,她的眼睛都会刻意停留的。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她听到对方的问话,意识到了她的专注的眼睛在这个性格古怪的人看来可能是一种敌意,于是收回了视线,轻声道:“丫鬟们说她想见我。”喜雅没有说蔺尧影,因为这个相近的字眼很可能是蔺尧寒的忌讳,也没说影主子,因为她不想称那个蛇蝎女人为“主子”,她不是丫鬟,即使是也不会对那个女人卑躬屈膝的。

      蔺尧寒看看她,没有看出她有任何的敌意,这份温柔她可是保持了很多年的,对普通人她会做的恰到好处。或许是因为这男人身上的寒气太重,她恨不得快点别过脸去,但迫于他的身份,她还是等他别过脸之后,才转头的。二人一起前行。路上始终是沉默着,喜雅没有话要讲,旁边的人更是闷的要死,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并排走着,可能没有人觉得他们认识。

      路过一处瘦湖,春灿秋华,景致极好。一女子陶醉在湖中的影子上,看的出神。喜雅和蔺相同时停下了脚步,更精确的说,蔺尧寒先知先觉,看见她在湖边,便停下来,喜雅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她,于是也停下来。若不是她看错了,还真以为这锦庄是个人间仙境呢,怎么到处都是绝色佳人呢,那个女孩,身形和她若有相似,只是更加的妩媚,只看一袭青衣便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年轻,真好。蔺相清咳一声,喜雅嫌他破坏了这景致,瞥了他一眼。他没有生气,眼里停顿了一丝波澜,这让喜雅很不解,但转瞬,这个冷面相爷难得的表情又恢复从前,睫毛轻灵灵的衬着如水一样平静的眼睛。

      青衣女子闻声立刻停止了方才的孤芳自赏,随手拿起了青黛色的素娥蚕纱蒙于面上,那双纤柔而美丽的手暗示了她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尊贵。恩,还真是可惜,喜雅这是第二次遇上这等的美人,第一次是在远处的雕栏之中,蔺尧影,态若仙子,飘然于瑶池;这次是在这处鲜为人知的瘦湖边,青衣女子,神若梦鸿,宛然于炊烟。二人之美,可以意会,却难以言达。喜雅相信美丽之人可以让人为之一亮,而美到极致之人更会产生一种磁场,于无形中衍生,泛滥,波动,将一切不美的事物扭曲,归于残败和消亡。喜雅深信一句话,平庸的事物大抵都是相似的,但美丽的事物却各有各的美丽。蔺尧影和青衣女子都是人间的稀有之物,拥有极品精致的美貌,拥有高人一等的气质,她们散发的磁场是与众不同的,两极生四象,四象生八方,而她们各占傲宇玄黄的两极,相生相克,四象八方因其运转,时空因此不再平坦,天地无所归,紫冥无所依。尧影之美,清冷,华丽,娇娆着,毁灭着;青衣女子之美,寂寞,优雅,妩媚着,平息着。但她们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骨子里有一股坚强的气场支撑着,似有不尽的韧力,但被凉薄的品性笼罩至深,不易察觉。奇怪,为什么仅凭背影就认定这个青衣女子也是个凉薄之人,她们毕竟不认识,为何又觉有几分相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喜雅深谙于自己的感觉,她觉得此人定是那样。转而想想自己,她一向温柔,可是似乎这已经成了她唯一的优点了,她有没有一刻也是如此的凉薄?

      青衣女子转身,站在湖岸边朝喜雅看来。喜雅以为那目光是朝自己投来的,便点头微笑。她哪里知道,那个看似淡雅的美人,目光锁住的是她旁边的人,那个提不上熟悉,也算不上是陌生的面孔。熟悉吗?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至于陌生,更加无从得知,那个深沉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想法,只是对于伍婵来讲,自从十四岁时的一瞥,她便将这个模样刻在了心里,在她早已冷却下来的心灵的某一处角落,还有一丝的热度是为他燃烧的。

      人生,有一种倾慕,是无怨无悔。

      人生,有一种对视,是刻骨铭心。

      蔺相看到那束炽热的目光,厌恶的别过脸。他知道所有的事,但他不知道,有一个女子,为了拥有世间最美丽的容颜肯冒着世人难以承受的苦楚将自己剔骨割肉,纵使不会粉身碎骨,也尝尽了锥心之痛。他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一个人,为了让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放弃了她所拥有的全部,她多年的容颜,她多年的声音,她多年的皮肤,纵使面貌上容光焕发,心里的遗憾却永远无法弥补。

      人生,有一种情感,是无依无靠。

      人生,有一种爱恋,是无人问津。

      伍婵的眸子是那样的亮,她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一切,除了天生的一双漂亮的眼睛,而这双漂亮的眼睛,如今依然漂亮。她的全部,永不复返,她的心,永不敞开。心里面住着一个人,或许只是一个虚幻的映像,不着边际,恍惚不定,整个心却甘愿被他折磨,如今依然彷徨。

      蔺尧寒一个厌恶的眼神将她的心戳痛了,她本不是凉薄之人,是因为她们姐弟二人才变成这样,她本不是一个狠绝之人,是因为她们姐弟二人才变成这样。如今平凡的外表没了,凉薄和狠绝却渗入了骨髓,这一刻,她清醒了,他对她不会去留意什么,即使她变漂亮了,即使她现在轻易的就可以征服世间任何一个男子,这个人,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心,从没有过的碎裂,他,永远都只爱蔺尧影一个。

      伍婵的眸子明亮,心也明亮。她并没有想要哭的感觉,他的厌恶,她也会如视珍宝,因为,这是他对她的第一个表情,起码不是那份让人寒心的冷淡。厌恶,代表了感情的浮动,他厌恶她,代表他注意了她。她相信,他会觉得她是美丽的,因为这样美丽的女子不会让人产生怀疑,他之所以厌恶,是因为他厌倦了绝美的事物罢了。像蔺尧影一样的美丽,世间仅有一份就够了。她,始终是多余的。但是,她还是微微闪动了漂亮的眸子,因为她的眼泪早已干涸在不曾敞开过的心窝,她的笑容,是真心的对心上人发出。

      喜雅忽然意识到伍婵的异样,她用余光可以感受到蔺相眼中的不屑,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的感情很复杂,特别是青衣女子,眼中是伤感,尽管她在笑,可是那笑容里隐藏着落寞,一丝不明的心绪拂过,喜雅觉得她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说不上来哪像,又觉得她还有一个影子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即使有一天她离开这个时空,回到了前世,这个世界还可以找到她曾经到此一游过的痕迹。

      不管你想不相信,人是不太喜欢和自己长得像的人的。曾经有心理学家分析过,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内心深深的自卑感和不安全感,即使你是一个无比漂亮的人,也不希望还有和自己长得像的人,因为这样便预示着你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具有排他性,人失去了独一无二的特性,便丧失了群体认知感,心中会上升起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好像你正在照镜子,忽然镜子里的你活了,冲你笑笑,然后没心没肺的回回手,从镜子里走出来,安慰似的拍拍你的肩,在你耳边悄悄撂下一句“我会做的比你更好”之类的话后走掉。从此,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让你头疼的人,你不忍心伤害她,因为她和你是那么的相似,但又很排斥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喜雅看见伍婵时心里陡然升起这样一种感觉。更何况,她的脸受伤了,心中的自卑和不安可想而知。她因为她们彼此的相似,仅仅只是神情气质上的相似就开始发麻,她觉得空气变得诡异的很,事实上,她还不知道伍婵是按照她的样子易容成这样的。然而,透过青黛面纱,她却可以判断出她的美丽,那个女子可不像自己这样毁了容。

      而伍婵,看不到伤感的笑容,也因为喜雅眼睛里看得到的伤感忽然一紧,目光轻微一转,就落到了喜雅身上。她认得,这便是画中人。她不敢去想她为何伤感,从她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个女人和掌握重兵的霍昭有着暧昧关系,而她,为什么可以站在他的身边。难道……?不,不可能,这个眼神永远像死灰一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她已经不漂亮了,伍婵知道,她已经毁容了。温喜雅的伤感是对自己的遭遇有感而发,还是因为某个令她伤心的人,还是她发现了她的异样?

      伍婵想着,心跳不由加快。她是冒牌的,这幅容颜真正的主人是她才对。两个女人就这样尴尬的站着,谁也不愿和谁打招呼,她们都想就此错过,让一模一样的容颜永远没有交集。蔺尧寒一声清冷的问话打乱了这种局面,他看了一眼喜雅,温柔地道:“走吧。”

      这是一个肯定句,好像他断定喜雅不喜欢伍婵一样。而这份温柔,彻底的碾碎了伍婵的心,主子,我变漂亮了啊,为什么你可以轻易的对她如此温柔,为什么当我漂亮的站到你面前时,你还是无动于衷?喜雅对蔺相态度的转变有些不适应,她感受到了温度,甚至觉得那是一种保护,可是为什么他的眼中是一种歉意呢?

      蔺相和伍婵擦肩而过,伍婵身上有一股黯淡的香气,杀手特有的暗香。蔺相在这一刻,被这种隐藏很深的噬血的幽香所吸引,但余光里,却没有伍婵的影子。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与地的距离,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交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交集,而是相交在一起,却错过了遇见的时机。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错过了遇见的时机,而是把握住了遇见的时机,我没有走到你的身边。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没有走到你的身边,而是站到了你的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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