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尘清友》南北独行

4、第一卷 第四章 阴雨（二）

　　第一卷 第四章 阴雨（二）
　　“姑娘此言差矣，老身也曾翻阅古籍，书中所言，天魔，秉天地灵气而生，贵而稀，掌秘术，其为何，不得而知。”
　　“莫非前辈是觉得，所谓的秘术，与记忆有关？”
　　“不错。”
　　容令颜不知活了多就，从没听说过什么秘术，而对于方才惜慈夫人所言，她只觉得是无稽之谈，她倒是想啊，怎么可能？她平日里记性就不好，前一阵儿说过的话，后一阵儿就忘，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眼下要紧的便是小白的事情，本来就不好叫人家白白医治，反正以他们的水平，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再者，看这架势不管她说什么，他们都是不听进去的，非要试一试，便依了他们罢，
　　容令颜笑道：“好，我留下来。”
　　她刚说完这句话，云烟便回头瞪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压着嗓子道：“你说什么？！”
　　虽说容令颜一向认为自己的事情自己说了算，但是云烟那眼神，让她感觉她要是再敢说出任何一句违背他想法的话，就会被他打入十八般地狱，不得好死，
　　容令颜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没事的..大不了..你，你跟着？”她说的越来越没底气，感觉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没错，又有了些底气，道：“那个，你若是不想，不留也行。”
　　惜慈夫人见容令颜没有拒绝，又看烟一副要屠城的架势，连忙道：“殿下，老身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绝对不会伤到这位小姑娘的！”
　　容令颜冲着云烟眨巴了两下眼睛，二人对视了一会儿，终是云烟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最好如此。”他说出这句话，气氛都变得融洽了很多，
　　容令颜摸着自己的脸，暗中庆幸，看样子这副皮相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嘛，果然跟小灰说的一样，男人若是生气，装装可爱便好了，
　　见云烟松口，坐在中间的长老道：“既然如此，那姑娘便随惜慈去吧。”
　　容令颜道了句好，便随着惜慈夫人走了，惜慈夫人走在前，容令颜和云烟跟在后面，鲛人族的宫殿看着华丽，地形自然也是错中复杂，像容令颜这样的路痴早已经放弃了记路，只管跟着走，
　　一路上云烟始终阴着个脸，导致惜慈夫人不敢多言，因长辈没说话，她也不好开这个头，
　　三人很是尴尬，容令颜是在忍不住了，问道：“话说，前辈为何管云公子叫做殿下？”其实她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也大致能猜出为什么，如今问这句只是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罢了。
　　或许也是觉得尴尬，惜慈夫人几乎是立刻回应的，她笑着答道：“姑娘竟然不知？也是，姑娘是天魔族人，或许没听说过，姑娘身旁的这位公子，是青丘九尾狐族的王子，凡是圣魔族的人，见了他都须得唤声殿下的。”
　　容令颜脱口而出：“那为何不唤名字？”
　　惜慈夫人停下脚步，似乎很谨慎，回头看了眼云烟，又很快将目光移开，道：“这…据闻…殿下，没有名字…”
　　容令颜看了眼云烟，对方不为所动，似乎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不愿叫人知道自己的姓名，估计是有难言之隐吧，
　　这倒是让容令颜不由得想到最近云烟的一系列行为，先是让她听到灵古庙的钟声，第二天便登门拜访，同时赖着不走，说是旧相识，却不肯言过去，自己将小白打至重伤，却又很积极地帮忙医治，不久前才复生，却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了如指掌，不仅自己开了家酒肆，就连鲛人族长老都对他毕恭毕敬……
　　这样看来，这位声称自己的名字为“云烟”的殿下，所作所为不是一般的矛盾啊，说是没有目的真是很难让人信服，步步想来，像是在指引着她做些什么，但是他平日里所表现的关怀又不像是装的，罢了，别说凭这些事根本看不出他的目的，就是看出了目的，以她的本事，也不够他打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人后来又都没有讲话，容令颜有些困了，也懒得说话了，反正讲不讲都一样的尴尬，惜慈长老将容令颜带到另一座华丽的宫殿里，便同云烟一道走了，
　　海底看不出时辰，鲛人族也不在意这些，倒是容令颜一路赶来，也不曾歇息过，很是犯困，
　　东找西找，这个白色的大贝壳就是床了吧？容令颜便坐了下去，感觉不对，里面都是沙，枕头也没有，莫不是鲛人族睡觉时不仅爱垫枕头，还喜欢用沙当床垫？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现在在人的地盘住着，也不好计较这么多，她正想躺下，便听见云烟的声音，“你怎么坐在这里？”
　　她也不抬头，随口答道：“有些困了。”
　　云烟笑道：“那也不能坐在花盆里啊？”
　　容令颜立马站了起来，道：“这，这是花盆？！我还以为是张床，他们这地方有什么花好养的？不就是些海草珊瑚，遍地都是啊，啊，算了，那既然这不是床，那床在哪啊？”
　　云烟解释道：“鲛人族，啊不，准确地来讲圣魔族，都是不睡觉的，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床。”
　　容令颜被他这么一闹，睡意更深，道：“那给我张毯子，我睡地上也行。”
　　云烟笑道：“地上还是算了，要不你睡我身上？”
　　容令颜没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还没反应过来，云烟便化作了一只九尾白狐，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云烟的兽形，却没心思欣赏，白狐用九尾将她勾进怀里，她从未见过这样大的白狐，感觉甚至比虎还要大一些，窝在白狐身上跟床基本没什么差距，
　　云烟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没过多久，便睡熟了。
　　熟睡中，她感觉似乎有人来过，但是白狐将她护的很紧，她连他们的对话都听不大见，便又迷迷糊糊睡去，到醒来的时候，屋里只有她，以及还是兽形的云烟，
　　感觉她醒来，白狐展开缠在她身上的尾巴，脱口道：“颜儿醒了？”
　　容令颜点了点头，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道：“我是不是该先去看看那位鲛人公主？”
　　白狐依旧保持刚刚的姿势，陷入沉思，似乎这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容令颜转身看向白狐，之前困意十足，不曾仔细看过他，如今一看，倒是惊艳，
　　九尾狐都长这样吗？赤红色的眼睛，面带着红色兽纹，耳尖血红，尾巴上身上似乎也有红色兽纹，被长毛盖得有些看不清，毛色雪白，不染尘垢，真的很美，
　　她这人，对什么美男子啊，美娇娘什么的，都没什么兴趣，倒是对各种圣魔族的兽形很是喜欢，不得不说，这九尾狐的兽形，长得真的很合她的审美，正在她沉迷美色的时候，云烟变回了人形，容令颜心中闪过失落，九尾狐的兽形这样好看，还真不想让他变回人形。
　　云烟道：“跟我来吧？”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说要去看鲛人公主，
　　她跟着云烟出了鲛人宫殿，去到了一处隐蔽的洞中，一来到这一带，容令颜便感觉到了死气，周边没有鱼群，只有死去的鲛人族的残骸，还有吞食他们尸体的海草，洞外无一人把守，洞中囚禁着一位很美丽的姑娘，
　　玉貌花容，粉妆玉琢，闭着眼睛，双眼处略微有些青色的鱼鳞，眉心处有水波状妖纹，眼尾有些泛红，红的不大正常像是染上了什么疾病，娥眉微蹙，嘴唇泛白，
　　她周边都有水墙作为隔离，双手被海草束缚，头发很乱，头上唯一的装饰便是一支华胜，对于二人的到来，这位姑娘丝毫没有察觉，估计是那水墙隔断了外界的声音，
　　容令颜见到这样的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云烟不是说她是公主吗？鲛人族就是这样对待公主的？
　　云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答道：“这位公主犯了鲛人族的大忌了。”
　　容令颜记起之前鲛人族长老所言，道：“人类？”
　　“没错，她不仅爱上了人类，还把圣魔族身上最重要的圣魂丢了。”
　　“那是什么？”
　　“每一位圣魔的身上都有的东西，就像是人类的魂魄，不同的是，弄丢了圣魂的圣魔不会死去，只会法术尽失，没有圣魂修不来魔力，只能白白等死，或是更惨，例如失了法术，断了胳膊的，或是瞎了眼的，总而言之，没好结果。”
　　“既然这般重要，想必旁人也难寻得吧？”
　　“自然，每个族群的圣魂都藏在不同的地方，我记得鲛人族的在腹部，羽禽一族在颈部，豺狼之类的在腰部…”
　　“等等，这怎么感觉人尽皆知？这也叫难以寻得？”
　　“不就藏在身上吗？还能在哪？况且，就是知道在哪又如何？若不是圣魔族自己要交出圣魂，旁人是几乎没有可能强行夺取的。”
　　“那这圣魂可有什么用处？”
　　“那就多了，譬如炼丹啊，炼法器，熬汤啊，驯化啊，什么的，反正，对于圣魔族来讲，圣魂就等于他们全部的修为，用来干什么都可以的。”
　　“既然这位公主都丢了圣魂，还被囚禁于此，鲛人族摆明了不想叫她活，那三位长老为何还要我留下来？这如何救她？”
　　云烟思索片刻，道：“圣魂是可以转移的，都说了做什么都行，当然可以易主，三位长老是想将自己的圣魂给公主，然后借助你的力量让公主忘记那个人类，这样一来，她所犯下的两桩罪，便也算是全都补上了，她便可以出狱，继续做鲛人公主了。”
　　容令颜瞬间感动，道：“想不到三位长老为了公主竟敢做如此牺牲，真是令人佩服。”
　　“没用的，失忆非你所愿，也并非秘术，鲛人公主忘不了那个人类的。”
　　容令颜无所谓道：“那有什么，既然不能叫她失忆，那便断了她对那位人类的念想不就好了？”
　　云烟斜了她一眼：“真这么容易就好了，把人放在心尖儿上，整日里思之念之，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她，这种情愫，是根本控制不住的，何来断念一说？”
　　“不过一人罢了，人类寿命又短，又不可能相守一世，她何必如此？”
　　“你这榆木脑袋，真是不懂情愫，哎，罢了，同你说了也白说，进去看看这位公主吧？”
　　容令颜默默地白了他一眼，也跟着他进去了，公主听到他们进去的脚步声却并未睁眼，只是抬起头，声音微弱地问道： “是谁来了？”
　　云烟道：“帮你的人。”
　　公主道：“你是谁？你身后的人又是谁？”
　　容令颜就知道云烟说不出什么好话，这样谈判一般的声音怕是把这位公主吓得不轻，她一把将云烟推开，道：“公主，不必害怕，我们无心害你，受人之托，前来帮你，不知公主如何称呼？”
　　公主犹豫片刻，还是道：“颜玉婉。”
　　容令颜道：“很好听的名字，长老们帮你取的？”
　　公主闻言低下了头，道：“是他取的。”片刻后，又道：“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容令颜赞道：“好诗，那位公子想来也是明风流雅士吧？”
　　颜玉婉笑道：“这家伙，平日里不见他多么爱念书，取个名字还要去书中现找。”
　　果然是痴情女子，一提起情人，神情都不一样了，语气也没了方才的生硬，
　　容令颜道：“在下冒昧，不知颜姑娘的眼睛……”
　　颜玉婉突然嘲笑道：“哈哈，终究是有缘无分，一断孽缘啊，到头来，还是只有我一人受尽百般伤痛，终日以泪洗面，被囚禁于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活活等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