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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从前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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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辛夷打翻了桌上的杯子,那是方才明彩给他倒的茶水。
明彩听到声响,也赶了过来,她在白景在跟前时都不敢动,扶着辛夷坐下,道:“王妃,头疼又犯了吗?”
辛夷感觉到针扎一般的刺痛从脑中传来,忍了半晌,觉得又忍不住,道:“把药给我吧。”
“王说,您要少吃这药,”明彩劝阻道。
辛夷怕痛,一点痛也受不了,真就按照明彩说的,忍了三秒,三秒后,又道:“去拿药!”
话里多了几分气势。
辛夷也不是没有脾气,只是明彩在前,不会发作,今天是动了真格,明彩也不敢劝了,吐了吐舌头,道:“我去拿,但咱们少吃一点好不好?”
辛夷点了点头,能止痛就是好的。
明彩给他拿了药,折出来三分之一,正要拿茶杯,辛夷不满,道:“再折些。”
少归少,但不能这么少。
每次完整的一包辛夷足够止痛,这一下子减少三分之二,辛夷不定还痛成什么样。
明彩小动作没成功,她鼓了鼓嘴,像只青蛙,道:“说好少一点的嘛。”
边说手上又少少地折出一丢丢,多了指甲盖大小的碎末。
辛夷:“……”
辛夷索性不理她,拿过一个新的纸包,自行倒入口中,和水服了。
明彩目瞪口呆看着辛夷丢下的那个纸包,里面只剩下一点点,说少一点,真的只是一“点”。
只有一丁点的碎末,沾到纸上。
“回来我跟王去讲!”明彩说。
这孩子两天里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和白景告状。
服了药,辛夷痛感减轻不少,他看向窗外,由于唐叶在院内只留了一个背影,只要是不看到脸,辛夷就没有关系。
这个身影,好像很熟悉。
辛夷拧着眉想。
小明彩还在旁边唠唠叨叨,嘟囔着他应该照顾好身体,辛夷顺手就拍了拍明彩,又刻意把她发髻揉乱,惹得明彩又哭起来。
……
与此同时,另一边。
白景问正在扫落身上灰尘的唐叶,问:“你来这干什么?”
唐叶道:“你让我等的你,怎么还反过来问我了?”
白景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好像都是半年前他邀请唐叶来时说的了。
带辛夷来这个地方,是他突然的想法,走得急,一时也就顾不得唐叶了。
唐叶道:“你离开得太快,我刚从藏书阁出来,再找你,就找不见了。”
唐叶边说,边从身边拿出一些别的东西,他递给白景,道:“如果你想让他恢复记忆,这种药,每日一勺,和水服,和当年我给你吃的一样。”
他又晃晃另外一包,道:“这个,是我给他配的止痛药,你应该能找人送来,方子放在了你们北域的大夫那。”
白景很奇怪地看唐叶,道:“止痛?给辛夷的?”
唐叶很诧异:“他没和你说过?十年前你给他吃的那种药,虽然能清除记忆,可是到底药效不足,不像你吃那丸效力大,他还是会不时想起些什么,不过记不牢,隔三差五也会头疼。”
唐叶往白景后面一探,捕捉到了一个嗖地窜回去的身影,笑了:“看来他是真没和你说。我高估你们了,一个有事憋得也不说,另一个全当没一点事情,你们也能相处十年,真不知道谁更厉害些。”
唐叶笑着摇头。
白景被唐叶说到痛处,不反驳,只握了握拳,从唐叶手里把东西夺走,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哎哎,你这地方我很喜欢,真的不考虑让我一块住下,我听给你们来这收拾的下人说,这里大得很呢!”
白景在前面走,唐叶在旁边追,他追不上白景,就用了功法,使自己在白景耳边念叨。
白景烦不胜烦:“随你的便。”
唐叶终于停下,笑眯眯地看向远处。
……
等白景再回去了,脸上不太好看,连明彩蹦着上他前面控诉辛夷吃药的事,白景也没理会,只是叫明彩把新的药都放好。
辛夷这几天吃药吃怕了,喝的药,敷的药,哪一样都苦的要命。
他皱了皱眉,依然感觉生气的小火苗在心里直窜。
白景过来,问辛夷:“有没有事要和我说?”
辛夷下意识摇头,白景看到旁边丢弃的纸包,道:“你刚才头疼?”
辛夷以为他是要训,连忙道:“不要听明彩乱说。”
白景拉长了声音,道:“辛夷,你就真没有一点想问我的吗?”
辛夷慌了,他看到了白景脸上很明显的失落,道:“怎……怎么会!”
辛夷站起来,他说:“刚吃了药,不过大夫说没事的,不会伤到孩子。”
辛夷一着急就容易满地乱走,白景拉着他,无力地靠上他,骂了一声,辛夷浑身僵硬。
“不是说你。”白景发现辛夷是真的太容易紧张,“在骂我自己,这么迟钝。”
“您……您很好的。”辛夷手忙脚乱地安抚白景。
“不在乎孩子,谁他妈在乎孩子。”白景挨着辛夷说,“我连梦里都怕你离开我。”
这句话刺痛了辛夷,他安静下来,道:“是……是吗?”
辛夷感觉如坠梦中,说:“我们……很像吧?”
辛夷说的是他与那个替身,白景以为说的他们二人。笑道:“不像,怎么在的一起?”
辛夷越失落了,他任由白景挨着,听着白景细细碎语那些过往和曾经。
属于别人的过往曾经。
别人。
谁想要被看成别人!
辛夷推开白景,夺门而出。
……
辛夷看向头顶上的太阳,从他出来到现在,太阳已经从正中央滑落到西方,连热度都懒懒散散的。
辛夷辛夷不禁后悔,他出来就出来,做什么非要捏个莫名其妙的法诀?
辛夷确实是从门跨出来的,等他再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四周都是树林的地方。
辛夷莫名地闹心。
他做什么非要赌气,从前这些气没吃够是吗?
辛夷走路的步伐都停了一瞬,他以前……好像真的没有这么生气过。
别说生气,连别的许多情绪,好像都没有,回忆起来,他都是懒洋洋的样子,没有过生气,更没有过笑意。大概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着一个白景。
辛夷踢了一脚路上的野草,这是夏天,一切都在疯长,所有的生命,所有的东西都在阻碍着他。
连他肚子里的那位小东西也是。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不会让自己这么累的。
辛夷靠着树木,干脆瘫坐下来休息。
反正也离开了北域,他都无需顾及形象了。
辛夷坐下,以手扇风,却听到旁边嘈杂的、踩踏草丛的窸窣声音。
辛夷转头,看见一个笑着的猪脸,他啊地一声,下意识往后退。
“哎哎,王妃,我好像总是把你吓到!”一个跳脱的声音说道。
辛夷这才看清楚,那是个人,正是方才院中和白景说话的人。
“你……你怎么戴了面具?”辛夷颤声说。
唐叶弹了弹脸上的猪脸,道:“我每次一出来,你都吓着,我想是不是我太难看了,”唐叶露出个苦笑,道:“亏外面的人都还喜欢我这张脸呢。”
辛夷定了定神,道:“你……和我见过几次?”
“三次!”唐叶露出一口白牙,他用手指比了个三,道:“你怀孕的事,还是我告诉白景的。”
辛夷猛然想起来,道:“王最初带我看的,是你?”
“对”,唐叶想了想,又道:“只算你我最近见的次数,三次是没错。”
“说得像你我见过面似的,”在这个人面前,辛夷不由自主就想放松下来,他确实怕生人,可是真的是戴着面具的,他还真不害怕。
唐叶笑道:“我们很早就见过啊,你当时躲在白景身后,死活不要见我,白景还拉你出来,你还哭来着。”
唐叶想起二十年以前的小辛夷,还止不住笑。
辛夷觉得唐叶的笑更刺眼了,不由气闷,道:“王说从前,你也说从前,从前那人真这么好!你们怎么不到他面前说去!”
唐叶的笑僵在脸上,随即是更加放声的狂笑。
唐叶笑得太狂肆了,他滚在草地上,眼角几乎沁出了泪,道:“白景真该给我包份红娘的礼包,谁都没我这么尽心地撮合过了。”
辛夷刚才就觉得他有些疯,现在觉得他更疯了,不想理,转头继续去找出路。
“哎,辛夷,”唐叶招呼他,道:“你就不想知道,从前那个人在哪儿?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