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解药 ...
-
……
“娘娘,孙盅大人已经进宫。”
林锦手中的狼毫微微一顿,在宣纸上落下无用的墨迹。
“还有何事?”
“……”杜娘紧着往前走几步,瞧了眼烛火下的女人。“陆小姐在御书房外跪着,想求见皇上。”
“哀家还未进宫之前,这孙盅便是夏祁难得的人才。这么些年过去,想必是宝剑为老。”
她维持着脸上淡然的笑意,将信笺封好后交给杜娘。
“娘娘可是……不摆驾御书房?”
杜娘接过,有些茫然。
“哀家去了又如何,皇上对陆皖怡,该怎样还是怎样。”她叹了口气,“这信你差个信任的小厮,送到宫外福满楼。”
杜娘紧着手里薄薄的信笺,一边行礼一边出去了。
总觉得,太后娘娘与往日不同了。
……
亥时一过,天边早已暗透了。御书房里的灯火却越发亮堂,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
屋外人依旧,执事的公公换了一波,只是也没有人理会跪在台阶下的陆皖怡。
身后的丫鬟小跑着,深夜露水厚重,喘气也带着水汽。
“大小姐,老爷传话过来……”
陆皖怡眼孔一缩,眼泪应声而落。
“扶我起来……”
丫鬟往后退了一小步,接过陆皖怡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扶着。
陆皖怡晃了晃身子,这几个时辰下来,腿早已僵硬麻痹。
她紧紧地盯着御书房看了一眼,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地往宫门走去。
……
“如此,皇上可觉得陆皖怡是命中人?”
宫人跪坐在一旁收棋子,两侧的人说着话。
楚昱剑眉微皱,注意着早已没了动静的屋外。
这还未回神,孙盅便是开了口。
“老臣犹记当年,皇上拜在司乐大师左右。”,他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继续说道。“这世间万物都逃不去一个‘缘’字,可皇上焉知您眼中的缘不是别人眼中的愿呢,还有这‘愿’也作另一层意思,皇上可是懂得。”
“缘”与“愿”,一音之差,缘分也就成了他人祈愿。至于愿,难逃权势。
“何意?”
楚昱是夏祁天子并非普通人,处在高位,难以分清身边人,何况皇上年岁尚轻,城府不及老道,这些孙盅自然看得清楚。
“他人愿,于皇上不利的,便是劫。”
矗立在桌案的灯火,被窗外漏进的风声扰了清梦,身子抖了抖。
楚昱敛眉,紧紧地拽着锦袍的衣角。
……
卯时,天边渐渐明亮,早市已经开始,稀稀拉拉的人群被寒气赶着,在人间游荡。
陆府上下灯火通明,白惨惨地。
迎客厅里继续有丫鬟进出。点心,茶水,水果,不断地往里送去。
“先生当真有法子医治我儿?”
陆远顾不得招呼礼数,一开口便直截了当。
“这是自然,”顾子安喝了口茶,“在下虽不如宫中医圣那般名声大噪,但这些年游历在外,见了不少也学了不少。”陆远即使心中怀疑,却未道出。古语云,死马当活马医,尚还有一丝希望。
“还未来得及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顾子安放下茶杯,双手拱起,“在下姓龚,名云,单字宁。”
“龚先生,还请此刻便与下官一同移步小儿庭院。”
陆远起身,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陆宏毅身边。
顾子安也不再多做停留,在陆远的引领下,不多时就到了陆宏毅的院落,文显阁。
顾子安抬头看了眼鎏金的牌匾,低头勾了勾嘴角。
守候的丫鬟一推开门,立刻就有浓厚的药味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陆远顾不得,眉头紧皱,几步走到了了病儿的床前。
“劳烦龚先生!”
他的话里,有着平日里难得的焦急和忧愁。
顾子安点了点头,走到床前打开了自己地医箱。
几根银针插在了陆宏毅的穴位上,而躺着的人依旧没有丝毫活气。
嘴唇乌黑,面部满是脓包疮,眼睑虚浮。
这现象,明显是中毒已深,深入肺腑。
“之前为公子诊治的大夫,可说过甚。”
顾子安又拿出几根银针,扎在手腕处。
原本躺死在床上的人,终是有了反应,身体猛地震了震。
陆远也不敢有所隐瞒,“都说小儿是中了毒,但都无从下手,只开了些推延毒素蔓延的方子。”
顾子安收回手,“令公子虽脉象虚浮,好在心脉尚在。”他慢慢地将银针收回,“大人可与南羌贵族有来往?”
屋里站了两个陆宏毅的贴身丫鬟,听了此话之后,顿觉惶恐不安。
夏祁有规定,朝中高官不得与外族人私下来往,更何况是南羌。
“龚先生何出此言?!”
陆远胡子微微颤着,眼瞳放大,面部满是愤怒,挥手禀退了丫鬟。
待到丫鬟关了门,顾子安回头笑着说下去。
“一年前,在下无意间结实了位南谯区友人,大人可知道他与在下说了些什么。”
“……”陆远沉默,深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有头猛兽从他的身体里迸发而出。
“陆大人身在高位,自然知晓,南羌剽悍凶残。”顾子安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可大人不知,原因除了崇尚武力之外,还有一些因素。”
他继续说道,“南羌皇族为了巩固其统治,衍生出了一种丧心病狂的毒药。此药药性极慢,服下数天也无事,但一旦发作,三日之内便会不治身亡。在下瞧着公子的模样,恐是中了此毒,毒素已经危及肺腑,若是在明日之前还未服解药。”
之后的话,不说陆远也懂。
“……”陆远面上沉静寡言,心中却风浪已起。只是,他不明,为何宏毅会中南羌的毒。难道,南羌并非诚心与自己合作,给宏毅下毒是为了更好的拿捏自己。
“在下身在江湖,与朝政庙堂相隔甚远,不懂大人的谋划。不过,南羌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必公子的命在他们眼里也不过草芥蝼蚁。这原因,在下已说明,解药就在南羌人手中,大人要如何,我也无权干涉。”
“……先生可知,在夏祁,官员与外族人来往是灭九族的死罪。”
陆远经过先前的慌乱,此时已是一脸沉静。
顾子安点了点头,神色嘲讽。
“大人当真以为夏祁还是之前的夏祁?”
“哦,先生有何见解。”
“妖后当道,天子软弱无能,虽面上夏祁受四方朝拜,可实则已经四面楚歌,周遭小国部落早已虎视眈眈。可我们的太后女流之辈,还在作着美梦。这样的国,大人觉着在下可还有留恋的念想。”
陆远握紧拳头,面上露出贪婪与野心。
“那依先生之言,宏毅老身是救还是不救?”
顾子安沉默,对上他的眸子,忽地笑了。
“大人说笑了,在下一介草民,可不会懂得谋划,运筹帷幄。”
依他想法,今日所说已经多了,余下的,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我即是大夫,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在下为公子开副药,将病发时日拖到第五日,之后,便无能为力了。”
……
铜雀台内,暖气融融。
林锦与下了课堂的娈箐正坐在堂上,研习插花。
“昭瑶姐姐可去御花园瞧了,花开得正艳呢!”
娈箐这几日活泼得紧,来铜雀台的次数也多了。
林锦摇了摇头,接过她递来的花枝。“这几日身子不活络,难得出去了。”
“可是风寒还未好。”
杜娘紧着走上前,将茶店摆放整齐,埋怨道。“公主说得可不是嘛,太后娘娘又不怎么愿意喝药,这病拖着拖着就到了今日。”
娈箐小嘴撅的老高,眼看就要开口。
林锦笑着打断她,“药也不见得有效,太苦了。”
“这样可好,我叫皇兄多多来陪陪昭瑶姐姐!”
娈箐就是个小滑头,小小年纪,心眼可多了。
“你啊,好好看着,省得我操心。”
屋内笑语声不断,整个铜雀台的丫鬟侍卫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是娈箐公主有法子,太后娘娘终于见了笑。
“太后娘娘,宫外送了东西进来,拿得是林家的玉牌。”
千总管站在门口,高声禀报。
“拿进来吧。”
林锦放下花枝,杜娘上前将千总管托盘中的盒子送到她面前。
暗灰描金的锦盒,大红的里,中央规整的放着一枚玉佩,鸳鸯戏水的样式。
即使是娈箐这样的孩子,也懂得鸳鸯戏水的寓意。
她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林锦神色里的微微笑意。
娈箐内心猛地一缩。
“怎么有人给昭瑶姐姐送这样的东西!”说着说着就倾身向前,想要夺去那恨得牙痒痒的东西。
林锦关上盒子,往身侧一躲。
“娈箐,别闹。”
“昭瑶姐姐是太后,是我楚家的人!”
娈箐有莫大的委屈,本来昭瑶姐姐就与皇兄不亲近,现在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个不曾谋面的情敌。
在她眼里,林锦从来都不是太后,娈箐认同的,是想她成为皇后。
“昭瑶姐姐,为何不是皇后呢!”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掉,哭得很是伤心。
这下林锦可是慌了,赶紧将玉佩放到一边,拿出帕子替她擦着脸。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以前就是从皇后娘娘再到了太后娘娘啊。”
“我说的是……皇兄,皇兄的皇后……”娈箐抽抽搭搭地,说话有些不清楚。
“……”
林锦神色微暗,动作也停了下来。
身边的杜娘和千总管也是一脸惊慌,生怕隔墙有耳。
“以后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胡话。”
也就是娈箐,这要是换作别人,早就不知身处何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