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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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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兵将金刚枪立于身前,施法启阵,十枪生倍为二十,二十生倍为四十,逐次递增,须臾将圈围之处围得严密合实。金刚枪真假难辨,环绕步莨疾速旋转,远看就是堵密不透风的圆形黑钢墙。
步莨一手握鞭,一手成拳,警惕备战。突然侧方一根金刚枪直冲她头顶筑来,步莨扬手甩鞭欲缠,却扑空,原来是幻影。
尚未喘气,后方两根金刚枪朝她背后飞射,步莨腾空跃起,脚踩金刚枪,扬鞭迅速缠住另一根。竟都是实枪!
她毫不迟疑,扯鞭朝地猛地掷去,被长鞭缠住的金刚枪倒插地砖五寸。下一瞬,单脚狠踏,脚下枪晃摆坠落,她趁势翻转下落,迅捷握住枪杆,顺着冲落的气势,朝地插去。
裂地巨响,荡出层层尘波。
观台上的人们听到两声似撞击地面的声响,尤其最后一声,震得枪墙外尘飞土扬,金刚枪嗡嗡的共鸣不绝于耳,却瞧不见里头什么状况。
北霁帝君从阵法启动便目光贯注练兵台,那嘭嘭巨响震得他心头竟紧张了一瞬。手掌微微虚握,须臾又松开些。
直至步莨扳倒最后一根金刚枪破除阵法,观众齐声欢呼呐喊,帝君才面色自若地端起茶杯,抿茶之时,目光掠过茶沿眺望台上正喘息的女孩。
阳光恰从云中透出,斜射在台上,映在步莨因剧烈运动而泛红的脸上。忽而她偏头望向看台,目光定在一处,本严峻的面容倏然笑开,明媚如骄阳,灿烂若春花。
众人都以为她看的是魔帝,魔帝也确实高呼回应了她。
帝君别开视线,垂眸饮茶。心里疑惑:她方才……好似是对着我笑?
***
之后的夺玉开场是对阵将军伍峯,步莨虽艰难取胜,却赢得有些匪夷所思。
最后关头,她设法接近伍峯身后,伸手就探他腰上玉佩,哪知他忽而转身跳起,步莨手掌正一抓,也不知抓到了甚么,她捏了捏,不是玉佩就松了手。
可就这时,伍峯好似点了穴顿在她面前一动不动,两眼瞪得大,麦色的面颊隐隐飘着暗红云朵。
步莨莫不犹疑,趁机拽住他腰上玉佩,一把扯下,跳开三丈远。她得意地朝伍峯扬了扬手中玉佩,却见伍峯沉着脸行个礼,跳转飞下了台。
步莨愣愣看他离开的背影,一头雾水。
却说那离开的伍峯走得老远才停了脚步,低头瞄了眼腹下之处,又想到方才公主那不经意一抓一捏……脸真是红得发黑。
夺玉最后一关是步语萱。
步莨本以为会比伍峯容易些,毕竟伍峯修为强过姑姑,哪知姑姑今日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可谓寸步不让。
数次点到为止时,步莨本要跳开重来,却被步语萱施掌打来,力道不弱,有一次步莨防备不及,伤到了左腰。
最后步莨终把握机会,手指扯住玉佩,正要拽下,步语萱一掌拍向她腹部,步莨直接飞出数丈,险些摔落。
步莨手掌撑在地面,才靠着反推力稳住身形。胸间气血翻涌,她也是咬牙忍了下来,亮出手中的玉佩。
全场欢呼庆贺声中,步语萱走向她,焦心担忧她伤势。步莨不甚在意道: “魔君试炼本就该严苛,姑姑别自责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魔帝和帝君飞下了看台,魔帝摸摸步莨发顶,夸赞个不停。帝君却是意味不明睨了步语萱一眼,又伸手握住步莨手腕,不动声色探查一番。
步莨一时高兴,并未留意帝君举止,笑着问道: “帝君允诺的事可还算数?”
帝君将她手放下: “既然允诺,又怎会不作数?如果阿莨有闲,今日履行承诺也是可以。”
步莨两眼一亮: “当真?!”帝君笑着点头。
不多会儿,魔帝眼睁睁看着自家闺女被帝君二话不说就带走,眼里闪着泪花,嘴里嘟囔着: “他也是个老人家,闺女怎就不体贴我这个老人家么……哎,养大了就爱跟别人跑咯。”
一旁的步语萱默然眺看远空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秀丽的眸中闪过晦暗莫测的情绪。
***
天虞山有一温泉崖,步莨心往许久,却听漆伯说那温泉帝君从不开放给他人,且设了结界,她便一直不敢问。
此次恰逢机缘,她趁魔君试炼之事随口一问,帝君竟会答应。她惊喜不已,当是竭尽全力也要赢,今日可谓圆满成功。
温泉崖为天虞山唯一土质呈白色的区域,温泉由崖顶泉眼涌出,崖边呈梯田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泉池,水倾不歇,缓缓流淌。
整个温泉崖常年仙雾霭霭,如云纱缭绕,尤其在底端,更因温差而淬出层叠厚重的白茫水雾。缥缈仙境、如梦似幻。
步莨靠在池壁,泉水温热适宜,只浸泡片刻就舒心解乏,今日伤着的筋骨也似渐渐减轻了痛感。舒服得她整个人钻入池中,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她隔着氤氲水汽直直瞅看对面靠在池壁的帝君。
他单手搭在池沿,长发松松垮垮盘起大半,仍有一些坠下来,飘荡在池面。纯白内裳衣襟微微敞开,阖着双眼慵懒随意的模样,同平日里温雅端正的形貌迥然不同。
她正默默注视着,帝君忽半掀眼帘睇来,步莨慌忙移开视线,却无措得不知瞧哪儿,眼珠子左右瞎转溜。
帝君没察觉她的窘迫,说道: “这泉水能疏通经络治愈伤痛,你多泡会儿也无碍,最好明日后日也来,身上的伤就能痊愈。”
帝君竟发现她受伤了吗?简短话语宛若这温热泉水,流淌进她心底,煨得暖暖。
步莨抬眼看去,期盼问道:“除却这次,倘若日后我想来呢?也可以吗?”
帝君浅笑:“本来允诺你的就是如此,你随时来都行,即便我不在天虞山,但来无妨。天虞山对你不会限制。”
步莨听言难抑激动,笑吟吟道谢,笑开的嘴角许久都未收敛。
***
三百年后,一千五百岁的步莨正是魔界女子及笄之龄。
她早已明白自己为何总惦念帝君。漆伯给过她一本读本,里头写着:女子牵肠挂肚,是为相思,女子含羞带怯,是为动心,女子爱屋及乌,是为欢喜。
她心悦帝君,连带着他喜爱的冰雪也是她的心头爱。
这日,步莨独自去了趟天虞山,想去讨个及笄礼物。
帝君问她想要什么,她站在殿前,望着远处那棵梅花树,想起姑姑曾说帝君不喜看梅花凋零,是以从不折梅枝。
步莨心下有意,指了指前方,抬头笑得甜:“帝君可愿送我一枝梅吗?”
北霁帝君好似被她这粲然笑靥恍了一瞬神,随即笑言:“这有何难。”牵着她来到梅花树下,让她自行选一枝中意的。
步莨惊喜不已,受宠若惊之余,甚至生出个大胆的猜想:帝君许是喜欢我的呢?
***
步莨喜不自胜地捧着梅花枝回到魔界,恰好遇见办事回来的姑姑。
步莨欢喜地捧着梅花枝问她有无纯白花瓶。在她眼里,只有帝君那一身白才同梅花相得益彰,她便也想将花枝插在白瓶内。
步语萱面色微僵,盯着她手上之物:“这是哪儿来的?”
“天虞山的,帝君送给我的及笄礼物。”
步莨想同姑姑分享乐事,笑嘻嘻道:“姑姑你瞧,梅花枝上有帝君施的法,他说只要他在一日,这花就永远不会凋零!”说着她把梅花枝递给姑姑看。
步语萱倏然瞪目,好似见到洪水猛兽般,猛然拍开梅花枝。步莨一时不察,花枝被拍掉在地上。
步莨吓得赶忙跑到花枝旁跪下,小心翼翼将梅花枝拾起来,仔仔细细端量,许久终是松了一口气。她拍拍胸口,还好没坏。又拿出小手帕来,将上面沾着的灰尘细细擦拭。
等梅花枝擦干净,步莨起身看向仍站在原地的姑姑。她这才注意到姑姑神情,仿佛仇视般瞪着她手里的梅花枝。
忽而姑姑视线移至她眼中,虽是稍纵即逝,但那瞬间,步莨第一次从姑姑眼里读到了‘怨’。
步语萱见她呆愣状,霎时敛下心绪,露出往日和善笑颜,上前正要摸步莨发顶,被步莨一手挡开。
步语萱手掌顿在半空:“阿莨?”
步莨淡然看了她一眼,没再开口,转身跑开。她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定会被爹爹说,可她下意识就想远离姑姑,虽然她理不清这理由,却有不好的直觉。
***
次日,魔宫——千赭殿书房。
步莨瞧看侍女们端来的白花瓶,要么透着青色,要么透着灰白,就是没莹润无暇纯白如雪的。
她视线转在案桌上正儿八经看书的男人:“堂堂魔帝……”
魔帝耳尖一动,眉梢突突。纵横天地、雄霸一方的堂堂魔帝不曾惧怕什么,最怕的就是自家女儿语带嘲讽的开场白。
他把书放下,皱眉深思道:“不如让人给花瓶刷上白漆?”
步莨但瞅不语……
魔帝又认真思忖一二,同旁边的漆伯说道:“喊城里的工匠来吧。”
漆伯为难道:“魔界土质偏红,铁量较高,烧出的釉彩多少会有浅青色,再好的工匠也造不出纯白瓷器。”
“何地土质适合?”步莨率先问出。
漆伯礼道:“回公主,距离最近的,当属天虞山温泉崖旁的土质最适合。”
步莨一听即刻起身,风风火火踏步出门。又有理由去天虞山,步莨捂嘴乐不可支。
魔帝瞧着她低头肩膀颤颤的背影: “阿莨是怎的了?”
漆伯笑道: “小公主当是非常开心。”
开心?魔帝不解: “天虞山那冷飕飕的地方,她还去得这么开心?”
“应当是因为能见到北霁帝君而欣喜的。”漆伯直言挑明。
魔帝了然点点头,忽惊得一愣,站起来抖着指头: “你,你是说阿莨对曦华……”震惊得结结巴巴也没道出完整问话。
步莨身形一直未完全长开,他便从未关心过她的女儿家心思,只觉她仍旧纯真懵懂,哪知她早已生出了情愫,作为父亲竟没看出来!
漆伯见魔帝一会儿喃喃自责,一会儿又懊恼不已,一会儿又担心步莨倘若只是单相思该如何是好。
他捋捋胡子,分析道: “依臣之见,帝君对小公主也是不一般。其一,温泉崖设有结界,帝君从不让外人进入,却允许小公主自由出入。其二,帝君愿意为小公主折梅枝,不难看出帝君对小公主很上心。不过帝君是看着小公主长大,想必他就算真有心思,也不一定察觉得出来,需得他们多加相处才是。”
魔帝越听越欢喜,连连点头: “对对对!你说的对!我家阿莨娇俏可爱,曦华定会被她拿下。”又哈哈得意骄傲:“不愧是我的娃娃!眼光可真不错!”
可两个时辰后,回到魔宫的步莨就直接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就连魔帝, 漆伯和平常照料她起居的灵虹都闭门不应。
几人在外聆听,还能听到断续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