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至》施庸

36、迷津引（1）

　　穿了衣走出门去，是钟迟明，程翊和宋晏三人坐在庭院，以及站在一旁的依依和怀瑜，几人面色都有点僵。
　　“发生什么事了？”沈棠问。
　　“天帝刚刚派来消息说……”怀瑜犹豫着回答。
　　“问你的情况如何。”钟迟明打断道，“我们已经替你回复了，没关系吧？”
　　沈棠摇摇头。
　　怀瑜似乎欲言又止，被钟迟明的眼神遏止住，只好作罢。
　　“最近没睡好？”钟迟明看着沈棠苍白的脸，担忧的问。
　　“老毛病了，总做梦。”
　　“做噩梦了？那叫宋晏帮你调解一下啊！”程翊拍拍宋晏的肩，夸奖道，“宋晏最擅长控制心神了，梦境也可以。”
　　沈棠看向宋晏，后者一下子低下头去，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有劳你了。”
　　宋晏闻言头更低，程翊见他那模样，凑到他耳边轻声调戏道：“宋宋别害羞啊，我又没说错。你看你不就牢牢控制我的心神了吗？”
　　宋晏一把推开那越凑越近的妖孽的脸，“登徒子！”
　　沈棠落了座，下意识道：“北庭去沏些茶来。”
　　瞬间空气寂静，沈棠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怀瑜嘀咕着：“这是第几次喊错了啊……”依依连忙拉走怀瑜去后厨。
　　静默了几秒，钟迟明的眼神闪烁了一会，还是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阿棠，你看看现在自己…”沈棠低下头去，才发现自己披头散发，衣衫微乱。钟迟明叹了口气，上前为其整理衣衫。
　　沈棠微怔，以往都是……
　　“阿棠总是需要人照顾啊。” 虽是无奈的语气，却因为那温润的嗓音无端多出几分宠溺来。
　　“宋宋不必讶异，”程翊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宋晏，“阿棠生活自理能力十分……困难，所以从小到大，我们几个就会下意识照顾他。这是很正常的事，你可别多想。”
　　生活自理能力困难？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正想着就听到程翊这泼皮又悠悠来了句：“当然宋宋若是羡慕，我也不介意帮你穿衣，嗯，脱衣也可以。”
　　宋晏给了他一个白眼。
　　几人正这般相处着，忽然听到怀瑾的声音。
　　“师傅，程雨瑶仙子前来拜见。”
　　雨瑶？沈棠疑惑，自那次乌龙事件后，她再为来拜访，也没有消息。应该是讨厌见到自己，怎么又……晃神间，程雨瑶已经翩然而至。美丽动人的容颜不复往日的明艳，没了少女的纯真烂漫，多了些淡淡的忧愁。
　　“瑶瑶你……”见她如此模样，身为兄长的程翊怎能不心疼。
　　“哥哥，我想单独和……阿棠哥哥说几句好吗？”
　　程翊一愣，默默点头，其他人也了然，都随怀瑾下了山。
　　一时间，就只剩下了沈棠和程雨瑶两人。都不知如何开口，沈棠便道：“上次……”
　　“那不怨你，”程雨瑶的睫毛微颤，声音带着忧伤，“我喜欢你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你对我的情感？”
　　不等沈棠回答，程雨瑶自顾自道，仿佛要吐尽心中所有，“我知道你只把我当妹妹，但我总不死心。我穿的紫衣，挂的流苏，画的妆容，甚至一言一行都在……模仿你的母亲，我只是想让你落在我的目光更久一些。我以为没有人爱你比我更甚，知道你那傻瓜徒弟找到我。”
　　沈棠下意识一惊，“什么？”
　　“顾北庭找到我，并给了我这个，”程雨瑶从乾坤袋中拿出万化炉中，炉中传出淡淡的莲香，一切都明了起来，“没错，是为了救你。”
　　望着炉子，沈棠突然感到一阵钝痛，下意识扶住了石桌。
　　“他要我永远不告诉你，”程雨瑶突然笑道，“可我偏要说，因为我不甘！我也替他感到不甘！”
　　“不过是爱上了一人，何以至这样的下场啊？当然你可以说你不知情，毕竟不知者无罪，可我们又有什么过错！”
　　程雨瑶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却已布满了泪水，“沈棠这确实错不在你，可你可恨就可恨在你不懂情，却让我们对你动了情！不该爱你，也无法恨你，”声音一下子软了下去，带着颓然，“只能……自我忍受。”
　　沈棠瞬间一阵眩晕，感到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钻心的疼痛不断袭来。无法忍受的瘫坐在地上，他无法接受这一切，程雨瑶放下万化炉。沈棠注视着炉子，又想起少年安静沉默的模样，突然痛彻心扉。
　　上一次这么疼是在牢中……沈棠蓦然想起那一个吻，似乎自那以后，自己的身体就有了平稳，难道……越想疼痛感就越强。
　　“……拿走它吧，知道了这一切……我又如何能……求你……把它带走吧……”沈棠捂着胸口疼得直吸气。那若有若无的莲香，像无形的枷锁，束缚着让他在浓重的愧疚中无法呼吸。
　　程雨瑶看着眼前脆弱不堪的沈棠，哀戚的垂下眼，收走了炉子，“从此我与这炉永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阿棠哥哥，你终究不是无动于衷。”
　　脚步声远去，只剩下沈棠沉重的呼吸声，躲在后厨的依依和怀瑜连忙出来。依依扶住渐渐失去意识的沈棠，焦急的催促：“怀瑜你快去喊人啊！”
　　……
　　自那天后，沈棠更加沉默，众人询问原因却不答，知道内幕的依依和怀瑜也保持了缄默。
　　程雨瑶消失了踪影，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