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我年华以歌》南柯郡主

6、06 时光是记忆的橡皮擦

　　何思远走了。他在黎明前离开，没等她的回答。或许在一次次拒绝后他已没勇气再等，又或许再深厚的爱也难逃岁月的荡涤。而她在小艇上的迟疑和畏缩就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清扬立即离船上岸。她要告诉他，原来自己是那么爱他；逃离恰是因为太过深爱。她是那么害怕他发现自己的秘密——姐妹两在最后一次结伴旅行时在海上被父亲的生意对手劫持。她们都受到了侮辱，清婉将逃生的机会让给妹妹。等获救时，清婉已经残疾了。

　　这段经历一直不为外人知晓，也是姐妹两心中永远的痛。但对苏清扬来说这份痛苦更为深重，她自觉愧对姐姐，没法再靠近何思远；更留下浓重的心理阴影——她再没拍过海洋，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再与异性有肢体接触。但或许她从未努力过。她游戏似地更换男友，只不过为了给何思远疏远的理由。

　　接受这段爱情，她的姐妹之情不允许；放弃这段爱情，她的自我之心不舍得。

　　可等何思远真的离开，她才发现，这份不舍有多重。

　　她苦苦找他。但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如她当初的不辞而别。在夜深人静时，她会取出“精灵的歌声”——那是特制的录音笔，录着座头鲸的歌——何思远追着迁徙的银鸥群，终于在第三个月找到了游弋在大洋的座头鲸，终于把这深海的歌送给了她。

　　每当那些旋律细沙般缓缓淌出，苏清扬就会想起少年时，他们在夏夜蔷薇花架下的约定。
　　——嘿，清扬。将来你真做我的新娘子好不？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这就答应的话不是太便宜你了吗？据说海底有善唱的精灵，你把它们的歌声找来，我才能答应！

　　少年的他们说着笑着，在月下不停追逐；他的气息温柔地追随着她，他的吻落在她额头上。
　　而如今，他的隐匿和她的躲避一样决绝。

　　苏清扬终于不再找他，她太了解何思远了。她又变成了工作狂摄影师，只不过风格有了很大的转变，尤其擅长拍摄海洋——日出日落，还是各类鲸群。

　　她的作品又获奖了，还举办了影展。影展快结束时，工作人员告诉她有意外情况。

　　一个人站在她作品前，说：“《精灵之歌》，好名字。”

　　“是的。”她回答。

　　“可是，为什么那上面拍的是我呢？”

　　那人一脸无辜回过头来——她的作品里，一个明亮的人影站在夜幕中的大船上。

　　苏清扬又看到那熟悉的面孔，长眉入鬓，目若晨星。

　　他还是那么好看，脸上依旧带着点坏笑，像是立即又要和她斗嘴似的。但那笑容中更多的，是温柔和宠爱。

　　“因为那天晚上，我确实也是拍夜景去的。”苏清扬再忍不住，一下扑进他怀中哭道：“思远，我好想你！”

　　何思远也把她紧紧搂住了 “我也想你，清扬。”

　　他们拥抱着。直到听见熟悉的“咔嚓”声，苏清扬才惊觉周围还有人。但她随即一笑：“管他呢！”又与何思远共享这难得的重逢了。

　　“你真狠心。”她说：“躲我躲了这么久！你知道弄丢了你，我有多伤心吗？”

　　“不下点猛药，你能直视自己吗？”他说：“清扬，你现在还有没有——嗯，那些小毛病？”

　　“什么小毛病？你能说得清楚些吗？”她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何思远灿烂地笑了：“咦，我说了什么？我忘记了。”

　　他们忘情地拥吻着。苏清扬忽然揪住他耳朵：“可我没忘！当初你和我姐姐在车里神神秘秘的是怎么回事？”

　　“你果然还记着！好吧，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去医院找个姓莫的医生吗？”

　　“那莫医生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今后你会常看到他，只不过很快就要改口叫姐夫了——你整天在外面跑着，都没能及时发现姐姐的心事。”

　　原来如此！苏清扬也笑了。海洋般温柔的气息笼罩了她，这是她无法不迷恋的味道。她又听到了海妖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