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归还》夜影清寒

4、第 4 章

　　王小成进了里间，只见床上躺了一个人，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洒到他脸上，将苍白的脸染得和煦又温暖，有风轻拂，长长的睫毛还颤了颤，只是眼睛却还是紧闭着。

　　王小成站在床前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他挖煤的日子还没有结束啊。

　　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红色的蜻蜓，扇动着透明的翅膀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那人的挺拔的鼻尖上。

　　王小成伸手去捉蜻蜓，蜻蜓一动，又飞到了那人的嘴唇上，王小成手拐了弯又往那人嘴唇而去，刚要抓到时候蜻蜓又飞了，王小成收手不及，指尖便点到了那人的嘴唇。

　　被蜻蜓戏弄了两次，王小成心中抖生出一种势必要抓到它的不甘，王小成眯着眼看着停在那人闭着的眼睛上的蜻蜓，慢慢的凑了过去。

　　王小成严阵以待，小心翼翼的朝蜻蜓凑了过去，一点..一点..在一点...

　　就在王小成马上就要抓住它的时候，只见那人睫毛狠狠的动了两下，然后在蜻蜓与王小成的注目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蜻蜓拍了拍翅膀飞走了，就剩王小成愣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那人，王小成没念过什么书，只是觉得那人的眼睛比他晚上看的星星还要漂亮。

　　四目相对，那人也盯着王小成看，却突然就闭上了眼睛。

　　“喂..”王小成轻轻拍了拍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王小成想，该不是又晕了吧，连忙跑出去叫了赛华佗，“赛大夫，他醒了”

　　赛华佗听到声音也连忙跑了进来，“你说什么，他醒了？”

　　王小成有些激动，“是啊，他刚才睁眼看我了”

　　赛华佗为他诊了脉，“恢复得不错，其实早就该醒了，只是心中不畅快才醒得晚了”

　　王小成看着还是没有睁眼的人，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他是不是又晕了？”

　　赛华佗掰开他的眼睛看了看，得出了肯定的结论，“没有晕”

　　王小成凑近看了看，不解的问道，“那他为什么不睁眼？”

　　赛华佗想了想，“可能是身上太痛了”

　　王小成恍然的点点头，也是，无论是谁断了骨头肯定都是笑不出来的。

　　王小成又问道，“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赛华佗捻着胡须，“伤得过重，没个一年半载的好不了”

　　“一年半载啊？”王小成当时就被难住了，要是一直住在医馆，他就是整日不停的挖煤也养不起啊。

　　赛华佗看到王小成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出来，让他好好休息”

　　王小成跟着赛华佗走到外屋，赛华佗道：“医馆里养伤也不好，再过几天骨头差不多固定了，你就可以带着他回家去了”

　　王小成看着说得轻巧的赛华佗，关键是现在他连家也没了，回哪儿啊，难不成去住山洞？

　　王小成实在是没招了，又累得不行，借了一张床就睡觉去了，什么事也等他睡醒了再说。

　　生活太糟心了，连梦都不敢做，生怕一个不小心连睡觉这唯一的乐趣都失去了趣味。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了，太阳初升，又是一个艳阳天，王小成伸了个懒腰走到那人床前，“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眸子，什么也没说。

　　看得王小成很是莫名其妙，好歹也是他救了他，这态度也太冷淡了吧。

　　“喂，你家在什么地方啊？”

　　那人干脆将眼睛都闭了。

　　王小成心中有些窝火，要不是看他是个病人，算了，就算他不是病人王小成也没法，只能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什么毛病？然后转身走了。

　　小童买了馒头回来，拿了两个给王小成，“给你”

　　王小成道了声谢接过来，想着屋中那人还没吃饭，便拿着馒头进了屋中，走到床前，刚想将馒头递出去，就见小童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那香气将王小成腹中二十几年的馋虫全都勾了起来，全靠他二十几年养成的自制力才没流口水。

　　小童将托盘放在一边的案几上，朝那人说了一声，“吃饭了”

　　王小成看了托盘里的东西，连认也认不得。

　　小童端起一碗淡黄色的，冒着浓浓香气的汤，一口一口的喂着那人，那人依旧低垂着眼眸，看似很不情愿的样子，喂到嘴边的汤还洒了不少。

　　王小成看得心都在滴血，这得挖多少天煤啊。

　　那人喝了几口，突然一扬手向汤碗挥去，小童猝不及防，幸好王小成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碗，在脱手的那一瞬间，就将碗接住了，汤虽洒了些，好在接得及时，碗里还剩了些。

　　王小成当时就怒了，“你干什么？”

　　小童也吓坏了，呆呆的站在一边。

　　“你要吃就吃，不吃就不吃，打碗干什么，我辛辛苦苦将你救回来，你要是不想活，自己滚”

　　外头的赛华佗听到声音连忙走进来，“干什么干什么？这一大早的嚷嚷什么？”

　　王小成见到赛华佗，倒是克制了点怒火，“没什么”

　　此时躺在床上的咳了咳，赛华佗连忙上去看了，训斥着王小成，“他还是个病人，你说话当心一些，不要大吵大嚷的”

　　王小成将碗递给赛华佗，“我去西山了”说罢，就走了出去。

　　王小成啃着馒头一边往外走，还未走出医馆就听屋内传来一声‘砰’的一声响，在王小成一生为数不多的失误中，他知道那是瓷器打碎的声音。

　　王小成愣了一会儿，继续吃着馒头去了西山。

　　“小成，你回来了”在矿山的那十天，彼此也混了个脸熟，同为矿工关系还算不错，见到王小成回来，都笑着打招呼。

　　王小成也笑着回应，“恩，回来了”

　　管事儿刘哥走过来，也熟络的客套着，“你家人没事了吧？”

　　王小成道：“多谢刘哥挂念，已经好多了”

　　刘哥点点头，他对王小成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做事也认真，“这次回来还是接着干？”

　　王小成点头应道，“恩”

　　刘哥拍了王小成的肩膀，“进去吧”

　　“多谢刘哥”王小成道了谢，去拿了铁锹，又进了矿。

　　还是那条矿道，只是比他第一次来长了些，依旧是昏暗的灯光，熟悉的铁锹声，只不过这次挖煤的那几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还主动和王小成打了招呼，“你终于回来了”

　　王小成笑笑，“回去看了看病人”说着就加入几人挥着铁锹挖着煤。

　　“你家谁生病了？”
　　“一个朋友”
　　“哦”

　　简单客套了几句，大家便都专心的挖煤了，满室寂静，只能听到‘嚓嚓嚓嚓’铁锹与煤矿碰撞的声音。

　　整日生活在地下，王小成觉得自己都要成老鼠了，胡子长出来没刀子刮，衣裳永远都是黑漆漆的，夹杂着酸味与矿中的腐味，和那街边的乞丐也没多少差别。

　　不过好在一同干活的人性子倒也不错，干得累了偶尔说几句俏皮话，倒也过得去。

　　这种过得去的日子，王小成又过了一个月，如今已经十月了，再过个把月就要入冬了，王小成得回去了，冬过了就该播种了，他不能耽搁了。

　　王小成和刘哥说了，刘哥挽留了他几句，但见他去意坚决，倒也没强人所难，拿了工钱与他，一共是九百六十文。

　　王小成接过来又仔细的数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将钱收了起来，与众人说了声，就回了医馆，就算他再怎么不待见那人，就当他好人做到底，将他送回家去好了。

　　王小成到了医馆门口，小童就认出他来了，“王小成，你可算回来了”又连忙朝屋中喊，“师父，王小成回来了”

　　王小成一见这阵仗，心想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连忙走进屋中，问道：“出什么事了？”

　　赛华佗见到王小成可算是松了口气，“你来了正好，将你的人带走吧”

　　王小成不解，“他怎么了？”

　　赛华佗摆摆手，“没什么，人就在屋中，你将他带走吧”

　　王小成满心疑惑的走进屋中，只见那人正垂眸坐在窗前，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你..怎么了？”

　　那人抬眸看了王小成一眼，复又低了下去。

　　王小成也弄不懂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便又出去问了赛华佗，“他这是怎么了？”

　　赛华佗叹着气，“我也想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天天都是这幅样子，我这里可是医馆啊，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我将人医傻了，你还是赶紧将他带走吧”

　　王小成还是放心不下，“那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赛华佗道：“骨头已经定型了，手筋当初本也没全挑断，好好休养就行了，千万别干重活，最好心情能好点，经常吃点好的多补补身体”

　　“哦”王小成认真的记着，等将人送回去，还得给他家人复述一遍。

　　“药费够不够？”

　　赛华佗道：“看你也没多杀银子，算了，就当我做好事了，收拾收拾就走吧”

　　王小成感激的道了谢，去房中收了衣裳，也只有几件衣裳，但是看到那件鸦青色长衫的时候，王小成心中有了些想法，他救了人，让他家人将医药费给他应该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