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杨小荪

1、章一 我原谅你

　　小染，小染，你还是不要原谅我罢。
　　七月炎夏。时光匆匆流逝无法往复，三年时光，眨眼而过。
　　天气又变得热起来了，窗外阳光刺眼。
　　出门忘记戴帽子，眼睛疼痛得几乎流下泪来。抬起双手，像你以前教我的那样遮住眼睛，光线一下被手背遮挡在外，只透过指间缝隙，疏漏进一些暖意。明明没有了阳光，明明眼里的疼痛也渐渐消失，明明一切都已经过去那么久，记忆都变得模糊不再清晰，可是为什么，眼泪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感觉不到，亦阻止不了。
　　乘公车去海边。
　　和以前一样，巴士上空空荡荡只坐着四五个人，去那个海滨的人一如既往的少。
　　司机剃平头，穿一件浅色汗衫，款式陈旧，大概是公司统一发配的工作服，边角已经磨得褪色。
　　车飞快地飙驰了一路，每每经过空无一人的站台，车前就会传出一声响亮的询问“有没有要下车的，没有就不停了”。语调奇怪，绝不是标准的普通话，因而多次听成了“有没有要瞎扯的，没有就不听了”，不知道他说这些做什么，后来听多了才明白起来，反倒笑自己想歪了去。
　　两边的景色一路倒退，看不清多少棵树如风般从视野里消失。城市渐行渐远，喧嚣被抛在身后，一下就看不见了。
　　侧着头看向窗外，未几便感到有些疲累，又因为方才的流泪，眼睛涩涩的痛起来，睁不开来。下意识地低下头，用手搓揉眼睛，疼痛感没有消失反倒更剧烈了，想到以毒攻毒，于是揉搓得更加用力。
　　“不要搓，搓搓把脏东西都搓进去了，要发炎的。”
　　后面单座。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靠上来，转头便看见一张皱纹满布的脸，静静地看着，甚是吓人。心里不禁在想，我老了，大概也会变成那样。
　　“谢谢。”
　　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继续揉眼睛，只是动作小了许多，坐在身后的人是看不清晰的，也就以为我乖乖听了老人言，不再来管闲事。
　　到终点站时表上指示九点。路上晃荡了近一个小时才到。比起以前，一些开车谨慎的司机，他已经足足提早了二十分钟，如何也是快了许多。开了车门，司机早热得躁起来，不管这一车的乘客，关掉引擎自己先飞奔下去，跑到一旁的休息室里吹电扇。
　　其实比起钢筋水泥构建的都市，这里已是凉快不少。
　　走下车，风夹杂着咸涩味一拥而来，这里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但气息却也很浓了，知道是离得不远了。穿过三三两两摆着鱼和蔬菜的地摊，村民脸色黝黑，罩着旧衫戴顶阔边草帽，静静地坐着，也不吆喝，只偶尔拽起挂在脖上的毛巾一角擦汗。步行不过十分钟，人热得恍惚，但脚下一踩已是软沙，抬眼就见面前一片粼粼的水色，反着光亮，无边无际。
　　我原谅你。
　　耳边一阵热风掠过，那句最不愿听见的话夹在风中，鼓吹而来，随着呼呼的风声一下灌进耳中。
　　小时候你摸着我的头顶，一副天使模样地说，我原谅你。我一掌打掉你的手，玩笑地看你，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没必要弄得这么郑重其是吧。那时候的我，野得像个男孩，简直比男孩还疯，大大咧咧的伤了人也不知道，知道亦不会道歉。那次把你绊倒，磕出一滩的血，额前的刘海也一下被血浸得透湿，我是真的吓怕了，才无意识地连连说了很多句对不起，根本算不得真心。
　　你做什么要当真，额上缠了厚厚的纱布，看着早已没有歉意的我，万分认真地说原谅我。
　　什么原不原谅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原谅这两个字怎么写。
　　迎着风走到海边，头发被吹得乱舞，重重地像后拉扯。
　　再过三天，就是小染的忌日，海边会来很多穿着黑色套装，挂着悲戚前来拜祭的人。我不愿赶那样的热闹，也厌烦人们装出的伤心，三年之后，还有几个人是真正还惦记着她的，若不是真的想哭，又何必苦着脸眼角湿润。所以三年以来，我都是提早几日来海边，在烈日下静静站着，不自觉就回想起三年前戛然而止的记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应该早已知道。
　　所以最后的最后，你才会将手搭在我的头顶说，我原谅你。

作者有话说

　　哎,我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看拉,但看了的话请告诉我什么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