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朋朋不蒸朋》十灰十

6、Chapter 06

　　宁安市只有一所民办学校，就在博野区的周边，是个比校外更有秩序可言的区域。由于持有稳定的资金来源，师资团队都是聘请各个悬浮都市的优秀教育者。这里接收六至十八岁的孩子，为所有有需求的孩子提供教育，完成所有课程的优秀学生甚至有机会前往乌托尔州深造。

　　校园安全是由市内一支自主成立的保卫队负责，为防止出现歹徒闯进学校造成的师生伤亡与经济损失，学校安全指南里明文规定：但凡没有学生证或入校申请书者，擅闯学校立即击毙。

　　宁安市的狂徒普遍对秩序与规则不屑一顾，早期不止一次妄图闯进学校烧杀抢掠，但都被保卫队的狙击手解决。久而久之，那些家伙也被打得学乖了，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有气焰嚣张的年轻人来挑战学校忍耐的底线。

　　郑朋朋开车将李纳星送至校门外的对面，仅仅是把车停好的瞬间她就已经有被抢指着的感觉。她五指轻敲方向盘，瞥了眼副驾驶座上板着脸的李纳星，他抱臂靠坐着，没有下车的意思。

　　“没带学生证？”她问。

　　“郑朋朋，你能耐怎么那么大，竟然能说动臭老头。”不仅如此，那天晚上找事的男人也被她唬走，不过他没有就此多问。

　　“你父亲不是说不通的人，只要你多注意方式，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的。”郑朋朋说着调整了下后视镜。

　　“呵，那下次还得请教请教郑老师，怎么说服老爹少管点我的闲事。”李纳星把话说完就开门下车，走到校门还不忘回身对她比个中指。

　　郑朋朋面无表情地望着李纳星进到学校，对他孩子气的玩笑无动于衷。她不急着走，收回视线就在车内抽起了烟，没几口车门就被人轻轻拍响，她拉下车窗望去时发现是杜浩跟藤间凉，两人正讶异地望着她。

　　“郑姐你怎么会在这，”杜浩率先提问，但内心很快就有了答案，欣喜地看了眼学校就道，“郑姐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什么什么，”藤间凉挽着杜浩的手，追问，“你是指姐姐把李纳星捞出来了？”

　　“怎么能叫捞呢，说得好像纳星是被关押一样，”杜浩没好气地笑着轻敲藤间凉的脑袋，随后对郑朋朋示好地颔首，“我代纳星谢谢你，我想他一定很高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谢就不用了，有你这样替他着想的朋友在身边，我很放心。”郑朋朋提起平易近人的微笑，将自己抽到一半的烟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在愣神中咬住才继续道，“真是可靠的朋友呢。”

　　杜浩咬着烟，上面还有口红印下的唇纹，他眼神发直地望着车里处之泰然的女性，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藤间凉反复打量着两人，鼓鼓腮帮硬是拉扯着出神的杜浩，提醒快要上课了，期间还不失礼貌地跟郑朋朋道别。

　　目送走两人，校园内的铃声总算响起。

　　郑朋朋刚升起车窗，副驾驶座的车门就被人打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坐了进来，他嬉皮笑脸地摘下帽子露出染成金色的头发，献礼般地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她。

　　她缓缓拆开，将里面一张张文件仔细阅读。

　　青年得意地往郑朋朋身上靠，“朋朋姐，我的奖励呢？”

　　郑朋朋向他看了眼，他期待地指指自己的脸颊，她却无言地继续阅览文件。

　　“阿西，奖励我还是自己拿好了，”青年一言不和就凑近亲亲郑朋朋的脸颊，过后心满意足地戴好鸭舌帽，离开前不忘说道，“有事继续call我，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上的事。”

　　郑朋朋目不斜视地看着文件，对青年的离去毫不关心。

　　李纳星距离上一次来学校已经相隔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走进教室心里不免有些拘谨，但表面上还是装作很轻松、生人勿扰的模样。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扫了眼教室没看到杜浩他们。

　　那晚的事确实让李纳星很不舒服，可正如郑朋朋所说是他单方面在闹脾气，但他没她那么小心眼，不至于为那点小事掰了。

　　李纳星等杜浩来后就主动凑过去，全程无视黏在杜浩身边的藤间凉。他狐疑地看着六神无主的杜浩，嗅到些烟味就捏着鼻子调笑道：“你怎么一大早就抽烟？”

　　刚坐下的杜浩见到李纳星立马拉住他的手，激动地说道：“纳星，你说我追郑姐能成吗？”

　　李纳星瞬间犯恶地甩开他手，忽然意识到他身上的烟味跟郑朋朋身上的一样，就知道他肯定跟校外的郑朋朋碰面了。

　　“还是别了吧，让我好尴尬。”

　　“纳星你还真是不懂女人的好啊，郑姐那样有魅力的女人可不多见。”杜浩说着闭眼神往。

　　一边的藤间凉反应比李纳星还大，立即用力掐住杜浩的脸说：“喂浩哥，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哦！”

　　“嗷嗷痛，小凉也很好啦，但远不及郑姐。”

　　藤间凉咬咬牙，一脚踹向杜浩的身侧，气鼓鼓地转身回自己班了。

　　李纳星还是很无奈，“你清醒点吧，勾搭朋友的家教是个什么事。”

　　“我也需要这样的家教，不过我家根本请不起家教呢，”杜浩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双手合十央求道，“纳星，我周末想跟郑姐约会，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传个话？”

　　“不要。”李纳星站在一旁抱臂，冷漠回绝。

　　“求求你了。”

　　“不行。”

　　“要是我跟郑姐成了，她不就没法分心管你了吗，这样也对你很有利吧。”

　　“……你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李纳星故作认真地摸摸下巴，“我还能以她玩忽职守，让老爹开除她。”

　　“呃，当我没说吧。”

　　李纳星觉得好玩地轻笑几声，不料背后突然被人撞到，大腿愣是磕到桌角。他吃痛地转身寻找肇事者，看到的只是个女生惶恐欲哭的面容，似乎是跟朋友玩闹不慎碰到他的。他还不想怎样，杜浩就起身一改那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让他冷静。

　　“纳星，你才刚回来，不要再惹事了。”

　　“……”

　　肇事的女生是听闻过同班这位博野区二少的名声，战战兢兢地想弥补自己的错误，“对、对不起，很痛吗，我们去医务室找老师吧？”

　　“不……”李纳星刚想回绝，却已然没了在教室继续待下去的心情，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教室。那个女生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只得追上他执拗地让他务必去医务室看看。

　　李纳星是想逃学了的，但被个女生哭哭啼啼地追着说要去医务室才行，一直在走廊上这么嚷嚷他也是会觉得丢脸的，只能勉为其难地去了趟医务室。

　　医务室里没人，李纳星也当是在自己家走一样，随意坐到靠椅上，决定把这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女生打发掉，“说真，我一点事也没有，在这躺躺就好，你可以走了。”

　　“咦，痛到需要躺下吗，我我我该怎么才好？”女生慌慌张张找着有没有止痛药。

　　“什么怎么办，从我眼前滚开，还能落个清净。”李纳星看着女生连红糖水都开始给他准备了，莫名有些怀念郑朋朋有条不紊的办事态度。

　　女生没想到李纳星能那么好说话，“我真的可以走吗？”

　　“是，从一开始你就不用跟上来的。”

　　女生总算松了口气，整个人放心地坐到地上，刚才她还在为自己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而懊悔不已。她拿起胸前的十字架项链，亲吻了下便昂首对他说道：“你真是个好人呢。”

　　李纳星心里疑惑着眼前这妹子怎么能那么傻逼，但看到她手里的项链便若有所思。因为很朋克，所以在郑朋朋的课上对这个样式的项链留有印象：一具骷髅被荆棘缠绕在十字架上。

　　“你是来自乌托尔州的交换生？”李纳星开口问。

　　“嗯，是的。我叫格瑞丝。”

　　他了然地点点头，看格瑞丝长相还以为是宁安市的，没想到会是乌托尔州。也难怪性格那么傻白甜，听郑朋朋说那里是个被宗教主导的悬浮都市，人们因教义汇聚一心，建立起稳固的秩序社会。

　　真是恶心。

　　李纳星把格瑞丝打发走了，她走前还不忘嘱咐他把红糖水喝了，不然会浪费。

　　人走后李纳星总算是清净片刻，但此时的安静带来的并非是安心。杜浩的话毫无恶意，却让他十分不愉快，但因为是朋友，他不想对杜浩太过恶劣。这种无法宣泄的郁闷感，让他作呕。

　　红糖水中的姜粒尚在浮动，亦如他此刻的彷徨。

　　李纳星最终还是逃课了，校门的保卫并没有拦着他，谁让学校的学习一向是靠着自觉，并不会对考勤率要求过高。

　　他刚踏出校门就看到停在对面的轿车，车里绿色短发的女人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李纳星向她走去时竟觉得校内的糟心事都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抛掷脑后。他开门进车，舒服地往后一靠。

　　“别告诉我，你是打算候到放学的。”

　　郑朋朋答非所问：“逃课了？”

　　李纳星冷笑一声：“嗯。对了，杜浩让我跟你说，他想跟你周末约会。”

　　她挑眉笑答：“那有劳你转告他，我拒绝。”

　　他很是意外地看去，从侧面能看到她时常被墨镜遮掩的眼眸，“还以为你会对他感兴趣。”

　　“杜浩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很擅长调和局面，通俗点就是和事佬。他看似对每个人都很好，但只要有谁过分突出，他会为顾全大局将那人舍弃掉，”郑朋朋笑着看向僵着嘴角的李纳星，毫不避讳地直言，“他不适合做朋友。”

　　此话一出，李纳星当即起身掐住郑朋朋的颈项，歇斯底里地叫嚣：“你又知道点什么？！不要对我身边的人指手划脚！杜浩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郑朋朋明显能感觉到搭在脖子上的手压根没有在使劲，十指都在颤抖。他大声地倾诉着他所认为的杜浩，告诉她自己的朋友是多么好，可越往下说声音越小，最后闭上了嘴。

　　他松开手，坐回位置上。

　　“要回家吗？”

　　“……不。”

　　“市里兜风？”

　　“……嗯。”

　　郑朋朋启动轿车。

　　“……对不起。”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