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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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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江南,朝阳照耀在含翠的远山之中。
郁宛心刚结束了自己在W市主题镇的度假,拎着箱子走在镇里石路上。这里的整体格调是仿日式建筑,路是沿水的,可以看见水边栏杆上挂满了淡色的纸灯笼,水面上一步一把油纸伞,水中矮楼与远山碧绿的倒影,还有婉转藏在草木间画眉与白头翁。
就在今早七点,郁宛心被一阵锲而不舍断了又响的铃声吵醒了,屋里拉着厚厚的窗帘,亮起来的手机显得十分刺眼。她都没看清来电是谁就条件反射般的把手搭在眼睛上盖着,又等手机响了一会儿才随手接了电话。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软软的没什么力气,让人听起来好似撒娇:“……你好?”
“宛心,”一听到听筒里传来低沉不容置喙的声音,郁宛心的意识突然从神游四方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一部分:“您好林总,有什么事儿吗?”黑暗中她忍不住挺直了一点腰,虽然仍旧是躺着,这下变成了规规矩矩的躺着。她不禁暗自腹诽了一下自己连放假都不得安生的助理总裁生涯。
“你尽早回去Q市一趟吧,下午清达的顾问要来了。我等下发你个邮件,回来的时候看一下,好吧?”明明是很平稳的几句话,郁宛心却从林霰的语调里听出了半分焦躁,她心里咯噔一声,提前默哀了一下自己夭折的年假。
清达是正河集团旗下的药品保健公司,产品在市场遭遇了滑铁卢,才刚刚被收购过来的。管理层很重视这个底子还算不错的品牌,为此还另聘了一位CMO过去,不过人事部报告这位奇才顾问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到任,于是接手了这部分项目的员工们的睡眠质量都开始随着疲软的销量越来越差。
郁宛心这个基本上负责了集团每项战略的助理总裁也跟着难受起来——早不来晚不来,正好赶上了自己的放年假,这位顾问来了,重整清达的重任也基本提上了日程。她这个没什么起床气的人听到这个也觉得一阵火大,翻了个白眼,内心默念“要挣钱要挣钱”,揉着太阳穴好不容易才把愤怒压了下去。
郁宛心对着林霰连连称是,等对方终于下达完了指示,便把挂掉的电话一扔,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准备睡到自然醒再整理公司的这些破事儿。
可是再躺下后,她又睡不着了。郁宛心发觉自己最近出现了轻微的睡眠障碍,她叹了口气,郁闷地起了床,一边握着要震破脑壳的电动牙刷刷牙,一边打开电脑订上了几小时后的机票。
登上飞机后,郁宛心处理了下还没看的邮件后就开始犯困,上午收拾东西下午赶路的一天简直是舟车劳顿,便翻出了眼罩戴着睡觉。
睡得东倒西歪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整个人陷在半梦半醒之间:一会儿是自己变成了玛丽皇后,夜里失眠睡不着,于是开办舞会大肆寻欢作乐;一会儿又在白日的睡梦中被压上了上刑场,那刀刃堪堪触到了脖颈,却一直吊在上方不再降落。在潜意识无穷无尽翻滚着的不安与焦躁中,她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身体却不舍得醒来。
这么纠结了一会儿,郁宛心终于觉得好像不太对劲,脖子那里确实酸痛不已,这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她在梦中都相信是真实的……难道真的要被砍了脖子了吗?
……等一下,脖子?
郁宛心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头脑发懵,口鼻在空调的循环空气中发干。但她还是立刻察觉到自己正以扭曲的姿势倚在邻座的男人身上。她手忙脚乱地摘掉眼罩从人家身上弹起来,发觉颈部肌肉扭伤了,像落枕那样酸爽。郁宛心痛哼了一声,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准备同那男人道歉,然而这种强打精神的镇定在她目光定格在对方的衬衫领子上竟然被自己蹭上了一块口红印时,仿佛一块冰按在她害臊到快冒火的脸上,嗤拉一声不复存在了。
老天……我或许能按一下存档重新玩一次这段剧情吗?
当然这种吐槽对于安抚郁宛心内心的惊涛骇浪并且重新建设面对对方的勇气并没有什么用,她还确认了一下人家衣服上的口红颜色——确实是和自己嘴上涂的一模一样后,哑着嗓子硬起头皮:“对不起……”
对方用戏谑的表情看着她,眼神是近乎温和而关切的,嘴角却挂着戏谑的笑意打断了她:“小姐,你的眼妆花了。”郁宛心这下真的要崩溃了,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戴着眼罩睡呢?这眼罩还透光!下飞机一定把它扔了……
男人生得很是好看。他的眼睛像曜石一样又黑又亮,衣着干练…...除了那一抹刺眼的口红印外。
郁宛心手足无措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我睡得太沉了。您是Q市的么?这件衣服我可以来清理干净,或者我赔也可以……”
男人看她哼哼唧唧了半天脸都红了,嘴边笑意更明显了,他近乎打趣地凑近了她:“我是啊。不过,要清洗的话,不留个联系方式么?”
郁宛心二话不说留了微信,小心翼翼道:“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呢?我可以去找您拿。”那人不甚在意地伸出手:“我叫沈君言。你叫我君言就行了。衣服的事,过段时间再说。”
郁宛心诚惶诚恐回握了一下,有点勉强地跟着他笑:“好的沈先生。” 她发觉自己真的开始讨厌“过段时间”这个词了,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着,要掉不掉。
沈君言探究地看着她这么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还因之前发梢划过而痒痒的。痒仿佛是有自己的生命的,即使散发不再撩拨,依然在那里柔弱无骨的发作。痒又好像是会扩散的,他说不清楚……但是总之,不只是脖子。
郁宛心下了飞机,突然后知后觉有点恶意地想,万一他有女朋友呢?万一女朋友去接机看到了呢?等一下,这人衣服脏了笑还这么开心,神经病吧?还是在撩我啊?
郁宛心立刻发自内心地嘲笑了自己一下想太多。不过过了一会儿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被抛诸脑后,毕竟清达的情况糟糕到让人忙得四脚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