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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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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夏天的城市在阳光下发光,纯白色像另一个太阳。
我垂下眼睛。
气息在被空调浸冷的玻璃上染上水汽,晕花了我的面影。
瞳仁模糊一转。
什么时候车辆驶过一个边界,身边再也看不见亮眼的白色。灰绿的冷暗色调铺天盖地,永远破不开的云层,看不见阳光。破旧的木质标牌上用深红色写着“童话庄园”,以及流畅的花体字母“FAIRY TALE MANOR”。
我摇下车窗。
路边的木质房屋颜色灰暗、破烂不堪。路上空空荡荡,耳边回响成一片八音盒嘈杂的呻/吟。
我看见经过的一间房子二楼的玻璃窗里站着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浅金色的长卷发散在肩上,瀑布般洒下背后与洋裙的褶皱吻合,粉红色的嘴唇微微启着,灰蓝色的眼睛半阖。真好看,我感叹。高雅的她看起来价值不菲,却在做着与外貌非常不相符的事情——它手里握着一把菜刀,机械地手起刀落,一下、一下,敲着面前的砧板。
我取下单耳戴的耳机,关掉播放器,把外套上的帽子戴起来。
我说:“我讨厌这里。”
“到了,是这栋……第十三栋。”妈妈和我说。她的声音有点发涩,像绷紧的琴弦上的不和谐音。
我看向右边,门边的牌子上挂着血红色的大字“THE SMURFS HOUSE”。
毫无章法的书写,像是用手指在牌子上随意抹上去的一样。我在输入法里输入这个单词,出现的翻译是“蓝精灵”。
我皱起眉,妈妈下车打开我身边的车门。
为什么是蓝精灵……?这里明明一点也不像周边主题屋,色调灰暗,连敷衍的蓝色也没有。
二楼有一扇玻璃窗,一个黑色发髻白色纱裙的娃娃,有着浅灰色的眼睛,将纤细的手臂抬起,又放下,反反复复。她的嘴唇鲜红,在纸一样白的底色下,显出鬼魅般的妖艳。
“林檎,”妈妈严肃地对我说,“姐姐的病你要小心,尽量和你叶莺姐姐保持距离,不要让她伤害到你,听到了吗?”
“我懂,妈妈。”我说,将脸藏进帽子的阴影里,“您不进去?”
“我还有一个生意要做,你尽快出来。看过姐姐问候了姨妈就下来等我,记得给我发短信。”
我目送她上车,和我挥别,离开。
二.
我要看望的姐姐是我姨妈的女儿,名叫叶莺,比我大四岁。记忆里她面容清秀,心灵手巧,总是微笑着用细软的声音和我说话。她姓叶,而我妈妈家的人都姓吴,因为她小时候家庭贫寒,被姨夫姨妈送到了别人家寄养,取的是别人家的姓氏。
但叶莺姐姐她不久前生了病,该病名为尸抖症,学名神经性痉挛躁狂症,反正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鬼病。患者会性情大变,像是得了躁狂症——暴躁易怒,价值观扭曲,极度我行我素;不仅如此,患者容易突然陷入昏厥,生命体征几乎完全消失——进入类似假死的状态,这种状况下患者会无意识地抽搐痉挛,醒的时候也是,但是频率相对会低很多。姨妈家不久前才借助着各路亲戚的资助终于做成了一笔挺大的生意,因为姐姐的病,又几乎倾家荡产,只得带着剩下的钱,这个“童话庄园”的房价实在低得不可思议。叶莺前段时间甚至是发起疯来将姨父的手指切去了两根,所以才将她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关起来。
这说不通。
如果姨父想要治疗姐姐,为什么把她关在这里而不是精神病疗养院,还向亲戚朋友索要天价的医疗费?——他们根本不想治好她。
传闻姨父嗜赌,而姨妈是个护短的人,就算此事不假,他们一家也不会承认。
八音盒嘈杂的声音在猜忌里竟显得怪诞起来。
我松开眉心,按妈妈嘱咐的按了一下门铃,然后推开了坏了锁的大门。
楼道里一片黑暗。我脱下鞋穿着棉袜上了楼道。木制的楼梯是直接切割下来粗糙地安装上去的,时不时会被木刺扎到。晕黄的灯光,像是几个世纪前古楼里嗤嗤作响的煤油灯。
一片死寂。
我踱步上了二楼的大厅。天花板上悬着白炽灯。楼梯正对面的椅子上一位人老珠黄的妇人正在打盹。我来了,她睁开眼睛茫然地看我。
“姨妈好……”
“嘘——”她赶忙打断我的问候,站起身来紧张地捺住我的肩,向一边指了一下。我看见了苍白的人皮躺在沙发上,时不时浑身痉挛。
“小檎,你快回家吧!你叶莺姐现在对所有不大熟悉的人一律排斥,要是你受伤了,可怎么办?啊?乖,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她压低了声音。而我与叶莺确实见面不多,长大之后更是没什么交集,她的担心是有理由的。
而我已经看着苍白的人形背对着我们坐了起来。
“躲起来”是我唯一的念头。我甩开姨妈的手,做出了一个惊慌的表情,闪身躲到楼梯后面。
“莺莺,你醒啦?”姨妈发涩的声音和某种不和谐音如出一辙,透着既不自然的尴尬。
我替姨妈的演技扶额。
“你还要藏着吗?”叶莺没有理她,而是对着空气发问。
我脊背一寒。
“小檎,蓬荜生辉呢。”
三.
我做梦也想不到我现在会被叶莺抄在怀里。
我极力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我一米七六,算是很高的人了,但她现在屈起腿环着我的腰,似乎还觉得我是之前五岁的那小小一只。我做梦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做,而不是冲过来砍我。看来我小时候还是她心里的白月光……什么鬼。
说到这个,我想起她画画。我那时才十二岁,她把她的画给我看。我当时看得似懂非懂,然而印象深刻。
但是现在我明白那阴暗的色调和模糊狂乱的笔触是什么了。
森森白骨黑漆漆的眼眶里开着黑色的曼陀罗花,流着深红色的血迹,昏暗的暗红色背景。那是一副骨架,人皮尚未腐烂干净,血迹斑斑的白纱裙,她有着黑色的发髻。
等等。
帽子的阴影下我睁大了眼睛。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偶看起来那么眼熟了。
我保持沉默。
“你和这里还真是格格不入,我没想到呢。”叶莺说。
我说:“我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风格的。”
我口气挺冲,姨妈在一边紧张得似乎要昏过去。但叶莺只是笑,笑声格外乖戾。我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声音可以这么讥讽。
她黑丝绢般的头发如今蓬乱发黄,瘦得几乎不成人形,苍白的皮肤上伤痕累累。本就是粉色的嘴唇愈发的没有血色了。
她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几乎也激不起一丝涟漪,却让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提起:“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我瓮声瓮气地回答:“今天就……”
她的声音骤然阴阳怪气起来:“你也要与我对立?”
我本想顶撞她一句,但我张张口,却顺水推舟道:“我还是住几天吧,介意打扰么?”
这里虽然让我不舒服,有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但是我却有抑制不住的冲动——一探究竟。
叶莺猝不及防地用手指在不停痉挛的腿上狠狠地划出好几道血痕,我下意识地拂开她的手,急切地抬头:“姨妈,有没有酒精和绷带?”
“啊……有的,我马上去拿。”
我默默转回视线,为什么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女儿流血居然没有下意识的任何反应?这家人果然不正常。
“莺莺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论如何,珍惜自己是底线,明白吗?”我抬头看她的眼睛,却看到她分外古怪的表情。
怎么古怪……我说不出来。
我接过酒精和绷带,娴熟而迅速地处理了她的伤口。毕竟作为体育特长生,受伤是常有的事。不过我仍惊诧于她能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我站起身来,向她伸出手:“来,洗个手吧。”
她不动。她仰视着对她伸出手的我,突然嘴角勾出了一个森冷的微笑,缓缓抬起手,舔舐去指尖的血迹。
我缩回手。我输了,我没能占据主导地位。
我是有心的,她是无意的。不过此时这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我目前什么都不了解。
姨妈尴尬道:“我……我在这也没事情做,我上楼了,你们两个小辈慢慢聊吧。”
我头也不回:“再见,姨妈。”
我听着脚步声上楼,传来关门的声音。
“莺莺姐,一会儿能带我转转吗?我想了解一下这里。还有那个芭蕾舞人偶,看起来很有趣。”
“喜欢?”她简明扼要地问。
“不,讨厌。”我果断否认,“但是很面善不是吗?”
我看叶莺。她面色冷了一瞬,笑了:“你真是越长越奇怪了。那我呢?”
我对她哑谜般的语言迷茫了数秒,尔后会过意来:“不喜欢,但……”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白炽灯的嗡鸣声,像在我耳膜里通了电流一样。
“小檎,”她支起下巴,“你一直都这么坦率?你还是真不怕我会杀了你呢。”
“没人说过我坦率。莺莺姐是第一个。”
她没说话。
我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在这住几天,姐姐还记得我,我没有危险。她很快回复道:“你还是小心,我给你寄衣服过去。还有一盒茶叶,送给姨妈好了。”
我删了短信,呆滞地看了一会儿灯,然后看着默默盯着我的叶莺:“姐,你还画画吗?”
叶莺是绘画奇才,然而她修了考古专业,我认为她本可以是个优秀的设计师。
“不画。”她顿了顿,说。
她迟疑了。我看着她,但我什么都没说。
四.
叶莺推开一楼到二楼楼梯右边的门:“这间房间闲置,实在没有闲钱布置了。”
房间里只有一扇木窗,可以看见外面暮色四合的夜景,还溢入叮叮咚咚的八音盒声。外面是一处田野,但阴森得过了头。这是个无风的傍晚,但叶莺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窗缝里蓦然传来风的厉啸,突然什么东西断裂了,窗户被猛地打开,“砰”地撞在了外墙上。玻璃发出一声惨叫,楼下传来碎玻璃坠地的锐响。
为什么一关窗户风就变大了。我几步闯进来,确认了叶莺没有受伤,拉过窗户,窗栓本身已经朽得不成样子。这里的东西怎么都这么让人不舒服,好像一切……都是活的一样。
明明只是气压控制的玩意。
右边那扇门被用钉子和木条封死了。
“为什么这里被封住了?”我奇道。
“房东说这里发生过火灾,里面烧得不成样子。”
“唔,好吧。”我看了横七竖八的木条一眼,还是觉得令人不舒服。
拐过拐角是厨房,再拐过拐角,叶莺说:“这是客房,你今晚住这。”
我没推开门,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这间房和那个封起来的门相对面。
她走到客房右边的房间,推开了门。
房间里充溢着八音盒的声音,无孔不入。一扇小玻璃窗前,那个黑发的人偶娃娃永不疲倦般的抬起手,再放下,反反复复。关节部分滞塞的响声,像是叫安娜·贝尔的凶杀娃娃来回摇动摇椅发出的声音一样。
“那个八音盒在哪里?”我问。如果可以,我想把它拆个底朝天。
叶莺轻快地走到窗前,示意了一下窗户上方:“这里。”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跪下来,着迷地望着人偶精致的脸。然后她伸出手,拥住了娃娃的脖子,发出呻吟般的喟叹,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我仿佛看见她拥住了那个血迹斑斑的骨架,笑得诡谲。
那是我再次见到她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的脸上出现了血色,但似乎又不是人的血色。
洗漱完我换上包裹里寄来的睡衣。洗到一半热水没了,真是要命。
我回到客房,打开灯关上门,把自己摔进窗里,后悔自己留下来了。隔壁房间那个人偶发出的响声,一墙之隔八音盒的音乐,还有深红色的窗帘——没有一个是我受得了的。我甚至不敢关灯——这些,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我借着手机的灯回到床上,把自己缩进被子里,然后塞上耳机开始听音乐,然后试图理清今天发生的事。
抱住娃娃之后,叶莺突然昏死过去。我自己看了三楼的房间。楼梯右侧是姨父姨妈的主卧室,再右侧是杂物间,拐过拐角是窗户,再拐过拐角是叶莺的侧卧。而那个封起来的门正楼上是空的。
这家人绝对有不可告人的家丑……这些是我能够理出来的大体情况。
我借着倦意睡着了。
五.
果真是夜长梦多,我有一种我整晚都在做梦的感觉,但是所有梦再醒来之后我都记不清了。只有一个……真是奇怪,只有一个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梦到自己躺在床上,暗红色窗帘荧荧发亮。床边站着一个小男孩,金色的卷发,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祖母绿色的虹膜。
他说,声音像糖水一样甜:“姐姐,我不喜欢你。”
我不经大脑思考,闷声闷气地回答:“我也讨厌你,真是好巧。”
他缄口片刻,然后他半垂下右眼的眼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耷拉着眼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檎。”他似乎在等我回应,顿了良久,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真巧,比尔,我也不喜欢你的名字。”我扯了一个名字,因为我极端不爽这个小孩,取自电影《杀死比尔》是也。
“姐姐,你真幽默。”他说的话不像小孩,我恍恍惚惚看见他的嘴角挑起被水波扭曲,“也很机警。”
“过奖。”我谦虚一句。
“姐姐,你想留在这里吗?”他问,我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他绿色的眼睛没有神采。
“不想。”我试图抬手制止他继续说话。我发现动不了,我只能说话。
“姐姐,你听过一句话吗?”
“没听过。”我斜睨着他,心想该怎么赶他走。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噩梦之中。”他的声音和着八音盒的声音,让我恍恍惚惚意识过来这应该是个噩梦。
“我看过一个叫卢梭的人照着你这句话仿写还写的不错。”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唔,打扰了,姐姐。”他说,转身,“但请你千万不要忘记这句话。”
我看见他开门离开,手里抓着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我看见门上钉着的镜子里,红色的窗帘上阴影斑驳。像是有人在用我的窗帘玩手影戏,而模仿的东西狰狞不堪,映着一片迷乱的红。
这让我感觉很不祥。
我闭上眼睛,逼自己在梦里睡去。我开始做下一个梦。
六.
我拿过手机,七点钟。我穿衣下床洗漱,却感到外面格外的喧闹。我下楼,看见姨父正在气势汹汹地捶着对面人家的大门。我愣了一下,问边上的姨妈:“发生什么了?”
姨妈也气得满脸通红:“对面家的小孩,往我们家门口挂了一只死黑猫!这样的事情,当然要讨个说法!”
我心里一动:“怎样的小孩?”
“六七岁,金色头发,绿色眼睛。看起来还挺有教养,怎么做这样的事?”
我愣住了。我意识到我昨天晚上做的不是梦。梦里看镜子怎么可能会是清晰的?那个小孩进过我的房间,手里拿着那只死黑猫,还——和我聊了一会儿天。
我转头看那只已经被拿下来的死黑猫。干枯粗糙的毛,干瘦的身体,腐烂的眼眶里没有眼睛,张大着腐臭的嘴。它被随意地丢弃在蓝精灵屋旁边,在一个水塘沿岸的垃圾桶里。
我莫名地突然想起,鬼叫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千万不能回应,否则人就死定了。
对面一对老夫妇开了门,深色慈蔼,温和地问发生了什么。
姨父气焰突然小了下去,大约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你们家的小孩,怎么往我们家挂死黑猫?晦气死了!”
他大约觉得自己占理,于是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真是下贱种!”
老夫妇对视了一眼。我发现他们都是棕色眼睛。老太太问:“芳邻如何得知是我们家的孩子?”
姨父楞了一下:“他,他进了你们家门啊!”
老太太也愣住了。老爷爷开了口,声音滞缓道:“芳邻可能是搞错了。我们老两口没有孩子,也没有亲戚。不然我们如何来这边居住?”
我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一阵恶寒。
七.
我吃了一顿着实无味的早餐。不久两个大人都出门去了,而叶莺似乎没有醒来。
我收拾碗筷。突然间我听见楼上传来巨响,我心下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楼。主卧室的门大敞开着,我敛了脚步声悄悄接近门口,见是叶莺,松一口气的同时也诧异。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症状类似躁狂症的人能不发出一点声音地走动。
“莺莺姐。”我说,“刚才怎么了?你没受伤吧?”
她没有回话,甚至连转头看我都没有。地上侧翻着一个木制的盒子,看来这就是那声巨响的来源了。可是为什么散了一地的头发?
她拿起盒子,看起来似乎想把它给毁掉,但她最后把地上的头发一点一点拢起来,放进盒子。我从侧面看见她的脸是扭曲的。
“怎么回事?要我帮忙吗?”我走上前去几步,叶莺突然转过身狠推了我一把。我向后踉跄几步,一个踏空坠下了楼梯。我的头在木板上磕了好几下,全身突然麻木,仿佛被蛇裹住了全身,肌肉收缩发麻,没有痛感。
叶莺似乎惊了一下,手里的盒子从手中滑落,与破旧的木地板相撞,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刺耳摩擦。她站在楼梯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动荡。
我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一滴鲜红染在眼睫上,红色的视线里她恍若女鬼。
我抹去血迹,缓步上楼,说道:“我没事。”
至少她的神色现在是正常的。我问她:“你没事吗?”
她注视我,然后缓缓向后倒退,把满地头发放进木盒子里,一根不剩。她没有道歉,这是我意料之中的。
但是她说:“小檎,你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我上前几步,发现这些干枯打卷的头发是叶莺的。
“头发,怎么了吗?”
“头发是用来诅咒的。”她收起一大团头发,我才发现底下有一个白色布头做的小人偶。这种布料看起来很奇怪,破旧,染着暗红色和灰尘的黯淡,散发着奇怪的气味。上面用新鲜的红色写着叶莺的名字,一根针穿心而过。
“他们,想要我死。”叶莺慢慢地转过头来,向我露出一个怨毒而病态的微笑。然后她把那个人偶放到头发底下,将木盒放回原位。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想我活着哪。我的出生由埃斯库罗斯的冤魂一手撰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悲剧!你明白吗!”她说完这句话,突然抱住了头,发出尖利的狂笑,笑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像是地狱来的索命鬼冷笑号哭。
我面无表情,背后却冷汗涔涔:“只是误会吧,莺莺姐你别想太多,毕竟虎毒不食子……”
我突然想起那个小孩,想要和她说。但她把手垂了下来,我看见她睁大双眼,瞳孔遽缩成针尖。她的脸上盖着散乱的头发,在她的脸上洒下斑驳的阴影,配着眼底浓重的乌青,宛如女鬼。她说:“那如果,假设。”
“他们自我催眠,虎不食子,子就要食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