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十九章风驰电掣（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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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鬼目宫弟子齐声欢呼，山呼海啸，大通方丈与冷青松倒是神色如常，其他武林正教中人却坐不住了，难道从此便要对魔教女子俯首称臣，任其摆布？有人扬眉吐气，霁然色喜，有人坐立不安，窃窃私语，秦维桢只见风云神情古怪，神游天外，似是想起什么，却陷入混沌。她背过身去，却被一个熟悉身影闯入视野，这人神情慌张，步履匆匆，竟是几个月未见的洛夫人。
此时，人欲危己，已辄心动，凌霄面上得意之色稍敛，凤目掠过，身后蓦地窜出一个黑影，身手之快竟是前所未见，人所不能。她拐杖横扫，电火行空，来人凌空半转，身体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手在杖上轻轻一碰，嘿嘿一笑，牙齿皆落，唇舌皆黑。
凌霄虽未见过此人，但听风云讲过活毒鼎的厉害，当下屏住呼吸，身形急退，手握拐杖厉声叱道：“袁无克！你来找死吗？”
袁无克此时已瘦成形销骨立，状如厉鬼，他遍寻不到顾卿桃，日夜忍受百毒反噬之苦，生不如死，如今只想拉着风云这个罪魁祸首陪葬，可见凌霄大出风头，便忆起风云去年在此处锋芒初露之景，心道这两个女魔头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索性今日一网打尽，让你们共赴黄泉。他当即咧嘴阴笑，复又上前。
凌霄武功已是超凡入圣，自然不将这根基尚浅的小子放在眼里，可是斗了几招后便被对方星驰电闪般的身手整的头晕目眩，四肢麻痹，暗叫不好，原来这小子在自己的杖上下了毒，纵然毒性未深，自己却也渐渐无法行动自如了。
她出手稍一迟滞，袁无克趁机欺身上前，间不容发之际，冷青松不禁起身，一道青影已然掠出，一抹青光追风逐电般闪向袁无克，挡在凌霄身前。
袁无克当即大喜，你送上门来的正好！便要故伎重施，却见风云毫不畏惧的一掌击向自己胸前，原来这人早有防备，手上戴了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压根不怕自己下毒。
二人斗了上百招都不分胜负，他速度奇快，无人能及，凌霄毕竟老迈，落了下风，但是风云与他年纪相当，反应灵敏。况且他功力虽然大涨，火候经验却浅，不如风云稳扎稳打，根深蒂固。话说这一点鬼目宫宫主功不可没，凌霄一反风擎天的喜忧参半﹑消磨锐气，悉心调教了她大半年就放猛虎下山，任她一路挑战各方门派，单枪匹马深入敌营，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了一圈，她竟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不知到底是宫主心大还是她命大。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风云已不再是两年前初遇叶秋凉还会汗流浃背的初出茅庐，没过多久便摸透了袁无克的路数，渐臻佳境，渐占上风。没过多久，一旁运功排毒的凌霄脸上浮上笑意，这丫头历经挫折，长进不少，如今倒是急中生智，遇强则强。
袁无克终于把心一横，十指成爪，尖若利勾，身子弯曲如蛇，直接扑上去抱风云的腰，即便对方的剑将他身首两端，也会被他指甲划伤，身中剧毒，这一招大有同归于尽之意，死缠烂打，难以脱身。
风云双唇紧抿，眉头一拧，穿水掠波般向后退去，直到背后已是一堵石墙，再无出路……袁无克狞笑不已，秦维桢脸色尽白，却听洛公子惊呼一声“娘！”洛夫人已经纵身直上，从身后紧紧抱住袁无克，恶狠狠在他脖子上一咬，袁无克惨叫一声，反手一掌打在她天灵盖上，洛夫人身子一软，缓缓向后倒去。
这一瞬间，青光乍现，快如流星，将袁无克右臂生生削断，血如瀑布，尽洒落在风云和洛夫人衣上，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她曾用这一剑削断甄惔的佩剑，赢了叶秋凉，又在目睹了穆云平的临终一刀后，终将这一剑风驰电掣使得淋漓尽致。可她一直在等，等着这人自以为胜券在握，得意忘形的一刻，好让这一剑有必胜的把握。
其实那日唐师友目睹梅冰清断臂，自责不已，痛定思痛，终于在三个月后制成了抵御袁无克奇毒的解药，风云动手之前已经服用，只是又配上手套，好让活毒鼎有恃无恐，步步紧逼。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洛夫人会拼死相救……
袁无克疼痛至极，疯狂反扑，直恨不得要风云嗜心挖肝，肠穿肚烂，却突然钉在原地，低头一看，巨阙在他胸前露出头来，秦维桢站在他身后，身形稳如泰山，面色神清气定，阑干剑传人意气自若，名不虚传。
洛公子已经扑上前来，抱着母亲红了眼眶，风云俯下身去查看洛夫人，她头骨已碎，眼睛鼻孔嘴巴都流出鲜血，大口喘息，昔日狐媚脸如今甚是可怖。她不管不顾的伸手扯住风云的领口，用尽最后的力气拉近自己，死死地盯着这张脸，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去，像是丢了多年的心爱宝物失而复得，十指轻颤，小心翼翼：“我救了他女儿，还了他一命……你说，到了九泉之下，他还会不会恨我？”
洛公子祈求般看了过来，风云怔了怔，眼眶霎时一红，终是开口：“不会，他早已消气了。”
洛夫人听后莞尔一笑，那一刻竟如当年初见那人时，妙龄少女娇羞怡人，她脸上满是心满意足，仿佛已达成了此生最大的心愿。她双眼仍是半睁着，目光已然涣散，一滴泪缓缓淌下眼角，坠入风云的衣袖，与血迹混成一片洇墨。
风云低头端详她良久，伸手轻轻合上她的双眼，她的嘴角仍残余盈盈笑意，大抵很多年都不曾这般欢喜，本因母亲对她又厌又恨，如今却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不知她此生遇上爹爹，到底是福是祸。
当年不肯嫁东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华灯荧荧，灿若星河，凌霄端坐上位，座无虚席。洛公子伤心过度，在房中静养，凌霄本要领人告退，但是洛缤纷吩咐下来，洛家庄不可失了礼数，一定要宴请新任盟主和众多武林同道中人。于是当夜鹰不泊绷着一张脸招待客人，在场大多人也是怏怏不乐，气氛十分诡异。
正教中人倒也未避席，一来是因为少林﹑武当两位掌门都来了，二来今日凌霄其实败给袁无克，最后是风云退敌，秦维桢除害，这二人是武林后起之秀，虽未参比，但是功不可没，如此一来，武林盟主之位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大家心照不宣，就等一人出来挑头，便会齐力应和，要着老妖婆难以收场。
可是整整一晚，只有鬼目宫弟子或者附庸魔教之人上前敬酒，德高望重的大通方丈和仙风道骨的冷青松对着面前精心烹饪的素菜一动不动，秦维桢安之若素，不骄不躁，风云就更离谱了，对着洛公子特意准备的各类面食和殷商名酿西凤酒连碰都不碰，食不甘味，如老僧入定一般，沉思冥想，心无旁骛。
这下连莫执都看不下去了，他素来不拘小节，对虚名浮利﹑正邪殊途不屑一顾，这盟主之位花落谁家，关他何事？况且这丫头灭了鱼腥儿﹑袁无克这两个东西，为民除害，便当普天同庆，皆大欢喜，何必这般郁郁寡欢的？
莫执正要开口喊她，鹰不泊却取了一个精致木匣走上前来，交予凌霄，一打开来，却是一个金虎符，精雕细凿，栩栩如生，四肢蜷卧，威风凛凛，这是武林盟主的印符，已在武林沿用近百年。洛家庄百年基业，威望素著，当年袁鹰扬自知时日无多，便将此符交予洛家庄保管，过了十多年，梅镇南继任后一直想要回来，却被洛夫人以各种借口拒不交接，直到他儿子梅世英掳获洛缤纷芳心，洛夫人方才有所松动，可是后来洛小姐当机立断，毁婚另嫁，这枚金虎符便仍然留在洛府。洛缤纷此番交传此物，可见已经认可凌霄的盟主之位乃实至名归，受之无愧。她这一举动，先发制人，堂而皇之，反倒让蠢蠢欲动者无话可说。
凌霄缓缓起身，双目微醺，捏起那枚金虎符，意味深长的一笑，又掷回匣中。鹰不泊和众人愣在当场，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枚鬼目令来，小巧玲珑，顶端的凌霄花恣意纵横，直上青云。她扬起令牌，傲然一笑，“什么龙腾虎跃，我偏要凤凰来仪，从今往后，武林当以鬼目令为尊，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未必祸水。”
她一番话惊世骇俗，大气凛然，在场男子鸦雀无声，大为震惊，在座女子倒是刮目相看，连正教女子都觉得振奋人心，斗志昂扬。
大通方丈听得最后一句话，终于抬眼看向她，目光隐忍，她终是得偿所愿，在江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忽听得一人冷冷道：“那倒未必。”
冷青松听得此声，蓦然变色，连秦维桢都不禁愕然，只见风云霍然起身，大步上前，紧盯着上座的凌霄，眼中兵锋云涌，骇人杀气呼之欲出，一字一顿道：“凌霄，这夺剑之辱，灭门之仇，你我要如何清算了结？”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第十九章风驰电掣（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