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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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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瑶嗤嗤笑了起来,众人听着她的笑声不明所以,又见她挥手让宫女取了一把古琴,她当着众人的面弹了一首古曲,这首曲子是孟泽教她的,据说心诚的人可以凭借这首曲子打动上天。
方瑶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心诚,可是她的天赋极高,在那场宴会上她的那琴音同样上达了九天,从此她便为天上诸神传达他们的旨意。
楚王起初是不愿相信的,于是方瑶便诱使诸神降下天罚,将楚王的寝宫劈去半个角去。
如此,也容不得楚王不信了。方瑶既成了神的使者,楚王只要有一点脑子就不可能再把方瑶给送去齐国,让他送其他的女儿去他又舍不得,楚王苦恼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方瑶便替楚王做主将二公主嫁去了齐国,楚王大怒,却又无计可施,他已经答应了齐国的亲事不可能再返回,只能泪眼婆娑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自己的二女儿。
从那以后,方瑶便成为了楚王宫中最尊贵的人。孟泽还是从前那样,常常过来找她,方瑶笨拙地用着自己的方式讨着孟泽的喜欢,有些滑稽,也有些好笑。
孟泽却是无动于衷,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沉重。她突然想起宫中的那些传言,国师与大公主殿下两情相悦,她便想着,若是孟泽真心喜欢大公主,她来成全他们也无妨。
可不知怎的,孟泽听了她这话却是掉头走了,弄得方瑶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二年的国祭上,方瑶得到诸神的旨意,楚国大公主必须将明年的国祭中。所有人都以为方瑶是在公报私仇,而孟泽……他却在得知此事后询问方瑶她有什么愿望。
方瑶以为孟泽也是不信自己的,他这么问只是为了让大公主活下来,她便顺着孟泽的话说,希望他能够娶自己。
孟泽答应了,两人很快就定了亲,选了日子,宫人们开始着手准备这场盛大的婚礼。
第二年,她的皇姐应了她的卜辞,死于国祭,可她……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大婚的那日,她坐在喜房里等着她的夫君,然而他始终没有来,方瑶喝了许多许多的酒,醉倒在了地上。
半梦半醒间,她听着嗒嗒的马蹄声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响了起来,轻衣的少年从马上跃下,向她跑来,风吹过他的白色发带,带着幽幽青草香。
可是最后,他与方瑶擦肩,向着另一个姑娘走去。
大婚的那个晚上,她的夫君死了。
她曾为他种了一个山头的桃树,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后来……
她也死了。
方瑶睁开眼,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金色的阳光中无数的尘埃浮游着,她眨眨眼睛,转头看向窗外,阿波正坐在地上打着瞌睡,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从桌旁站起身,拎着两个空空的酒坛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听见坛子哐当的声音,阿波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瞪着眼睛望着方瑶,“师父你醒了?”
方瑶嗯了一声,“今晚我们再去一趟秦家。”
“明白。”阿波答应得非常痛快。
夜晚,深蓝色的天空上密密匝匝地布满了星子,银色的月辉如薄纱一般笼罩在九华山上,方瑶再一次下了山,去了镇子上的秦家。
昨天晚上她在秦宅外面遇见的那个年轻人今天也来了,这个年轻人还真有点本事,他在宅子的东南角发现了一个密缝坛子,不待秦家众人反应过来先上前将坛子打开,然后年轻人便被吓了一跳,只见那坛子中装得是一具血红的骨头。
年轻人说完这些还打了个哆嗦,似乎吓得不轻,他问方瑶:“那是什么东西啊?”
方瑶答道:“胭脂骨。”
“胭脂骨?”年轻人和阿波都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寻一具新婚但是还不曾圆房的干净新娘的尸骨,剔去骨头上的血肉将骨头浸泡在酒坛中,泡足三个月取出,若那骨头呈现出胭脂红色,便是成了,称之为“胭脂骨”。
但是真正能泡出胭脂骨的是万中之一。
古书有云,三月得,胭脂骨,生死人,肉白骨。
不过方瑶却没有同他们解释,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秦家的二少爷想用这胭脂骨救谁?
方瑶想起阿波曾经同自己讲秦家刚搬来时曾有一个穿着红袄子的小姑娘,她径直穿过秦家高高的石墙,跟着秦家的二少爷去了他的房间里,那房间中书架的后面藏着一暗室。
方瑶跟了进去,暗室不大,只有一灯如豆,借着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地看见暗室里面的小榻上睡着一个穿着喜服的姑娘。
她走上前去,仔细瞧了瞧,那姑娘长得倒也还算清秀,脸色苍白,眉毛细长,静静躺在塌上,恍若只是睡着了一般。
方瑶却看出来,这姑娘的魂魄早已不在了,也就是说即使亲二少拿到了胭脂骨,他也救不了她。
方瑶转身离开了这间暗室,临走时她看到亲二少卧室的床头正坐着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她知道,是讨债人回来了。
被做了胭脂骨的女子不得转生,只有消除未尽的执念,方能从这世间解脱。
方瑶有心想要帮这个姑娘一把,她也不需要做的太多,这个镇子里还能镇压住她的只有那个跟在她后面的那个年轻人,她只要把这个年轻人带走,几乎就不会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了。
看秦家的态度估计也是知道那个新娘子的死因的,他们不敢让年轻人知道此事,自然也不会再留他在秦家了。
这也正合方瑶的心意,不过为了防止年轻人突然善心大发,方瑶还是决定先将他带回山上去。
年轻人没有任何的意见,而且看起来还有点高兴,阿波打量了那年轻人许久,偷偷对方瑶说:“这回我信你说的了。”
“什么?”方瑶根本不记得自己对阿波说过什么。
阿波回答说:“他是你的丈夫啊。”
方瑶沉默,她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轻人,恰在这时年轻人也正转过来望着她,眼波流转间带着浅浅的情意,方瑶心无名一悸,竟有些想哭。
几日后,阿波从山下带来消息说,秦家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一夜之间全部猝死,死状凄惨,身上的皮肉全都不见,只剩下一具具森森的白骨。
方瑶听了后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坐在自己的对面的那个年轻人,然后果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不忍的表情。
方瑶有些想要发笑,秦家的女鬼已经消除了自己的执念,那她自己呢?何时才能得到解脱。
九华山上的桃花如今都已经谢得差不多了,零落在湿润的泥土上,彩色的霞光斜斜的穿过染着玫瑰红的云层,在地面上奔泻开来,将粉色略枯萎的花瓣重新染上鲜艳的颜色。
这个季节已经不适合再种桃树了,当阿波将这句话说给方瑶听的时候,毫无意外,他又被方瑶逼着开始种桃树了。
阿波不解,问她:“师父你种怎么多桃树干什么啊?”
方瑶站在山顶上眺望着远方,她回答说:“给一个人看的。”
阿波追问她:“那个孟泽?”
孟泽是方瑶给年轻人的名字,他现在与方瑶、阿波一同住在这落霞山上,阿波现在几乎已经完全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师爹了。
方瑶这时却是摇了摇头,她没有说话。
阿波啧啧了一声,他是个刚刚化形的喇叭花精,还没经历过那些话本子里说的那些个爱恨情仇,他最接近恋爱的一件事可能就是在化形之前的时候看着一只小公鸡从黄绒绒的长成雄赳赳的喜欢得紧,但是最后这只老公鸡竟然想啄了他。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情爱这种东西啊,果然是沾染不得,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看去,原来是孟泽过来了。
阿波看着孟泽,又看看方瑶,觉得自己在这儿好像有点多余,他摸摸自己的脑袋,“那个你们聊,我先下去了。”
方瑶并没有说话,阿波挠挠头,转身从石头上面直接蹦了下去。